夏日上上签 第125章

作者:做饭小狗 标签: 甜文 校园 轻松 现代言情

  涂然尚且不知他们之间的幼稚游戏,进教室后,班上的同学都在跟她打招呼,内向?一点的就冲她笑笑, 社牛一点的就扯着嗓门大声say hi,欢迎回来?。

  回到教室的第一感觉是陌生。缺席一个月, 从教室到同学,似乎都变化很?多。

  还?换了新座位。

  她的新同桌,整间教室最不陌生的人?,昨天晚上跑到她家来?的人?,正笑着看着她,“不坐吗?”

  涂然忍住想翘起来?的嘴角,脱下?书包坐下?,小声问:“你是不是又和杨老师做了什?么?交易?”

  “怎么?会?”

  陈彻一脸正色,“排座位这事公平公正,我绝没插手?。这是……缘分。”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人?工缘分。”

  涂然也被他的说法逗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嘴贫。她把怀里的书包拉链拉开,把复习的书拿出来?。

  虽然这么?久没来?,但她的课桌和椅子都保持得一尘不染,这应该是某位人?工缘分制造者的功劳。

  把书放到桌子里时,却发现桌肚里塞了很?多东西?,布丁、果冻、糖果、寺庙求来?的健康御守、幸运铃铛……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陈彻解释说:“这是你请假这期间,班上同学放过来?的。”

  起初,是他把赵从韵送的那片银杏叶放在她桌上,用橡皮压着,后来?,不知道是谁又放了个健康御守,然后是糖果、各种小零食,渐渐地堆了一桌,被他整理收进涂然的课桌。

  涂然听着心里一暖,其实这段时间,她手?机里也不时收到班上同学发来?的消息,或是关心或是安慰或是鼓励。

  她正想站起来?去跟大家说谢谢,班长卢高峰像一阵风一样从教室外?跑进来?,“涂然回来?啦?”

  他有一副和文弱长相丝毫不匹配的洪亮嗓子:“涂然!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五班的这段时间,我都要寂寞死了!”

  前不久才换的座位,换座位之前,他是陈彻的同桌。如何个寂寞法,和陈彻坐一天同桌就能切身感受到。

  “嗯,我回来?啦,”涂然站起来?接他的话,同时也跟其他同学道谢,“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关心,真的很?感谢。”

  “这有啥?”卢高峰心直口?快地代表大家回了这么?一句。

  其他同学也都七嘴八舌地应和,少年人?独有的些许不着调但不会给人?心理负担的安慰和鼓励,甚至还?有女生扯着嗓门喊了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涂然,你的福气在后头!”

  也有人?接话逗趣:“宁贵人?是你吗宁贵人??”

  一来?一回逗得大家直笑,哪怕上课铃响了,笑声也没停下?。

  最后,还?是杨高戈踩着铃声,风风火火从教室外?面走进来?,“安静了安静了,全年级就咱班最吵,生怕姚主任不来?骂我是不是?”

  看得出来?他很?急,急到都没开省电模式,亲自来?管纪律。

  都知道他最近被打了鸡血的姚朗颂针对得厉害,同学们善意地哄笑,“老杨,怕什?么?,别怂,就是干!”

  “去去去,”杨高戈笑骂了句,视线落在今天回学校的涂然身上,他抬腕看了眼表,说:“姚主任从办公室冲到这的最快速度是十二秒,给你们十秒钟的时机,欢迎涂然同学回归。”

  话音落下?,掌声和欢呼乍然四起,甚至还?有人?夸张地捶胸,仿佛真变成?猩猩。

  十秒后,说收就收,全体同学挺胸抬头,正襟危坐,安静如鸡。

  再过两秒,杨高戈冲刚冲到门口?的姚朗颂,故作矜持地问:“姚老师,有什?么?事吗?”

  姚朗颂:“……”

  目睹全程的涂然忍笑忍得肚子疼,在座位上悄悄问陈彻,“你们是一开始就排练好的吗?”

  陈彻手?指蹭了下?鼻尖,再次做出十分严肃的表情:“这次绝对没有。”

  不管真话假话,涂然都笑弯了眼睛。

  上午大课间,涂然被杨高戈喊去办公室,毕竟是在高考前缺席这么?久,换做谁都会心里着急,作为班主任,他有必要来?安抚学生的心态。

  “虽然你这段时间没在学校,但我听陈彻说,你一直在医院看书,而且你之前的成?绩都挺稳扎稳打,所以别太在意自己缺席了多久,掌握当下?的时间,尽力而为就行?。”

  往常,无论是邓校长还?是姚主任,都呼吁大家一定?要竭尽全力冲刺高考,现在流血流汗以后才不会流泪,但杨高戈却跟他们说着相反的话。

  涂然知道,这不仅是因为他做事风格如此?,也是因为顾虑到她刚出院,怕她身体吃不消。但她不想被特殊对待,也不想用身体状况当成?图安逸的借口?,既然这一年还?有时间,谁会现在就想着下?一年再重来??

  “老师,我已经痊愈了,我会努力赶上来?的。”她认认真真地说。

  她能这么?斗志昂扬,杨高戈心里也欣慰,但下?一刻,斗志满满的少女立刻就露出有些忐忑的表情,像是想要寻求一个过来?人?的肯定?。

  涂然小心翼翼地问:“老师,您说我还?能考上东晏吗?”

  到底是孩子,杨高戈失笑,没直接回答,而是问她:“你觉得自己能吗?”

  涂然很?没什?么?底气想说不知道,不清楚,但莫名地,脑海中闪过少年认真坚定?的脸。

  她是个普通人?,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学什?么?东西?都比别人?慢,于是经常会有放弃的念头,再坚持也没用,她这样普通的人?,再坚持也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虽然经常这样想,但,也还?是会想再坚持一下?。

  涂然咬咬牙,说:“我能。”

  杨高戈闻言笑了,今时不同往日,眼前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刚转学过来?时那个畏缩不自信的女生了。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一次,她这个回答,是没有丝毫动?摇的、充满自信的肯定?句。

  “老师也觉得你能。”

  **

  刺破耳膜的刹车声和警笛声,淅沥沥的雨声砸进耳朵,湿透的衣服像铅块,冷雨的温度爬满全身。

  水洼倒映的天空被一脚踩碎时,涂然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张开的嘴巴急促呼吸。

  桌上的常亮着光的电子时钟显示才凌晨三点四十五,外?面的天空是不见星月的黢黑。

  又是这个梦,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交通事故在梦里重演,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每一处细节深深刻进她的长期记忆。

  惊惶,恐惧,悲伤,痛苦,这样的情绪,在梦里体验一次又一次,在现实也长萦心头。

  涂然以为自己会哭,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许久,也用力合上眼皮挤了好几下?,并?没有一滴眼泪流出,只得到眼睛的胀痛和干涩。

  她叹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毯子披肩上,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让她不费力就在书桌前坐下?,打开桌上的护眼小台灯,接着睡前暂停的内容继续复习。

  每次被梦魇惊醒,她都不敢再闭上眼睛继续睡,于是把这战胜不了的梦魇当成?生理闹钟,把原先在医院睁着眼睛发呆的时间利用起来?,接着复习。

  自然,这操作不能让她妈妈知道,不然一定?会说她,让她别那么?拼命,多注意身体。这也是她不开房间大灯的原因。

  也不敢让陈彻知道,陈彻一定?会寻根探底地问她睡不着觉的缘由。

  但有些事情,不是不说,就能瞒天过海。嘴上不说,身体也会表达。

  复习本就劳累,晚上再不休息好,再铁打的人?,白天也会没精神。

  以前是在医院,涂然只需要在短暂的见面时间隐藏起自己的不适,现在朝夕相处,她的疲惫很?快就被陈彻发现。

  被问及是不是没睡好,涂然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次数多了,就不再有说服力。

  周二的傍晚,运动?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散步,教学楼里像格子间一样的光亮,照亮这一方。

  涂然刚吃完饭就被陈彻拉过来?,说是散步,实际上是找机会跟她单独相处,追问她出院后一直精神疲惫的原因。

  陈彻没再像以前那样无条件妥协她的敷衍,而是严肃地追问:“涂然,你老实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还?没告诉我?”

  他问话的方式越来?越直接了,上来?就进入正题,因为担心得实在没心思?再跟她拐弯抹角。

  少年看过来?的视线也直白锋利,涂然下?意识地想要低头避开,却被他伸出手?捧住脸。

  陈彻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同自己对视,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就像她以前那样。

  “我们说好的,”他认真地望进她的眼睛,也让她望着自己,“向?对方坦白最真实的感受,一起去面对。”

  这里是运动?场,还?有结伴散步的同学,说不定?还?有老师,涂然又臊又慌,连忙想要挣脱,“干嘛呀,这还?是在外?面。”

  她的挣脱毫无效果,陈彻稳稳捧住她的脸,甚至还?弯腰往她面前更凑近一分,做事最求全的少年,在她面前任性,“不管。”

  已经感受到路过同学有意无意朝这边投来?的依誮视线,涂然又急又羞,几乎要跺脚,到底拗不过他,妥协松了口?:“好嘛我说,你先松开。”

  得到她这句话,陈彻总算肯松手?,收回的双手?负在身后,若无其事的淡定?,幸得夜色遮掩,他那已经微红的耳根没被暴露。

  涂然其实并?不想太沉重地去提起这件事,想尽可能以轻松地口?吻,一笔带过。但人?的理智不能总是控制得住情感,真到了要说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变得沉重。

  她把遇难的苏阿姨的故事说给他听,在她浑身淋湿时,好心递过来?的白色外?套;在生死一刻,本能善意冲过来?保护的拥抱;在垂死之际,沙哑的呼唤,渐渐冷却的体温,和消失在耳畔的心跳。

  在讲述着这些的时候,天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运动?场上散步的学生,陆陆续续都往出口?走。

  讲着故事的涂然,和听着故事的陈彻,都没有回教室的动?作,继续站在偌大的运动?场,站在绵绵细雨中。

  柔软的雨丝飘在涂然的脸上,湿润冰凉的触感,雨雾挂上眼睫,仿佛是泪。

  “你知道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吗?”涂然没去管脸上沾着的雨水,轻声问出这么?一句话,却并?不是要问谁,她接着就自己回答,近乎可悲地说,“我一次都没有为她哭过。”

  那场交通事故,好像把她的泪腺撞坏。醒过来?后,她突然失去了哭这个能力,无论是看到那场事故的报道,还?是和从苏阿姨丈夫的口?中明确她已经去世,眼睛会痛会发热,却怎么?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想要为离世的苏阿姨流泪,想要为那些遇难的人?流泪,可是,她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

  仿佛是没有演技的演员,她的情绪只停留在大脑,无法注入沙漠一样干涸的心脏。

  她并?不为经常造访的噩梦而难过,这或许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惩罚她的冷漠和麻木。

  涂然指着心口?的位置,抬头望向?身前的少年,迷茫地问他,“你说,我这里,是不是被车子撞坏了?”

  教学楼的灯光在雨雾中稍显朦胧,她那双干净的眼睛,失去了平时的亮彩,盛满迷茫和无助,痛苦又近似麻木,就连她周围的空气,都像是稀薄到快要消失,让人?几乎要抓不住。

  陈彻看着这样的她,垂在身侧的手?銥誮指紧了又紧。

  怎么?去安慰一个人??

  在这一刻之前,陈彻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会这么?难以回答。

  他能三言两语就让离家出走的周楚沫改变心意,能出谋划策让戒备心强的祝佳唯放下?偏见,能鼓励到消极的周楚以,能哄好闹脾气的简阳光,却唯独安慰不了现在的涂然。

  不要再难过,不要再去想,这样的话语,光是在心里想一想,都觉得冷漠残忍。

  就像他一直都停在母亲拿出那封捐献同意书让他签字的那天,涂然也停在交通事故的那个时刻。

  他们都是停在过去的人?,任何人?无法感同身受的过去,任何言语都苍白。

  陈彻没有回答,也没有安慰。

  他沉默不言,伸手?牵住她的手?。

第84章 去告别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教室后黑板的倒计时?数字也一天一天在变小。

  又是?一个深沉的夜晚,又是一个反复上演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