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日长
周宁举起一个U盘：“怎么让我赚点快钱？”
“你怎么证实这是证据？”
周宁微微一笑，从提包中拿出一台电脑，U盘插进去了，递到尤清和面前晃了晃：“都在这里。”
尤清和一眼看去，果然看到了以前许知行做的各种案子，心口一阵热流翻涌，她深吸一口气，用极轻的声音道：“巨摩股价即将跌倒谷底，到了时间我会通知你，具体怎么做，你不需要我教吧？”
“好，那我等你消息。”周宁将U盘扔给她，快步消失在了人群里。
她紧紧握着U盘，眼眶浮现一层雾气。
在第二天，秦雪、图灵奖专家与市长的合照便登上了各类门户网站头条，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平静的股票市场掀起巨浪，机构、散户纷纷买进巨摩股票，一开盘便迅速涨停了。
照常规模式来看，有这样巨大的利好消息，巨摩股票应该会有十多个连续涨停，可蹊跷的是，在第二个交易日，在它涨了五六个点后，突然变绿，然后跌停了。
一盏晕黄的落地台灯，将他周身映出一层朦胧的光圈，他静静地坐着，尤清和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别致沉静的背影。
嵇云川听到声响，偏过头来：“清和，是你？你还没走？”
“嗯……我，我有些担心……看到你还没走……就上来看看。”
真的面对他时，她有些不在意料中的紧张，而这紧张让她语无伦次。
他嘴角上扬，想笑，却没有笑出来，便只发出闷哼一声：“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尤清和一惊道：“巨摩爆出如此丑闻，股价可能会一蹶不振，我怎可能会高兴？”
巨摩这两天可谓是处于水生火热之中，刚刚爆出的巨大利好消息，市场还未来得及消化，便被秦雪陷害许知行的各类报道所淹没了，只是刹那之间，便犹如掀起深海巨震，蒸发了几十亿。
他微微昂着头看着虚空，似是对她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你一直为许知行离开巨摩而耿耿于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秦雪，或许，我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现在，有人将这件事挑了出来，我想，你应该会觉欣慰……”
“你说得没有错！我是觉得欣慰，但同时也觉得难过，还觉得痛惜，我情绪复杂，不知道哪种反应才是正确的，你也不要急欲给我贴上一个标签。”她垂睫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心中终是软了下去，轻声说道：“何姿来巨摩，本来就是秦雪安排的，只是她俩之间起了内讧，我不想你牵涉其中，不想弄得太复杂。”
她一怔，不禁回想起在那个秋日夕阳映照的傍晚，他对她说出“我喜欢你“，仅仅只是回忆，却又像重新经历一次，她的心狂跳起来，动了动嘴唇，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半晌，她一字一句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容忍秦雪？为什么不把她完完全全隔离开去？为什么……要让她一直做出伤害巨摩、伤害别人的行为？”
嵇云川看向她，眸光清亮无比：“我不能限制她的私人行为，如果我要限制她的行为，那就说明我与她有着私人关系，我不能利用她对我的感情，而去管控她，她有她自己的个性与人生，和我没有关系。”
“那……嵇总，你就容忍巨摩一直属在秦雪的操控之中吗？你只占巨摩区区2%的原始股份，这和一个职业经理人有什么区别？”她迎上他的目光，颤声说道：“我记得，我记得嵇总你之前说过你要创作属于你的时代，那，一个职业经理人又该怎么创作他的时代呢？”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逾越了身份，失了分寸，可她却又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于是她没有补救，便只好僵硬地站着。
他并没有生气，嘴角一扬，竟是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枫威集团的主营业务是什么？”
“地产。”
“不错，就是地产！”嵇云川站起身，走至落地窗边：“枫威集团靠着国家红利，赶上了房地产的黄金发展期，迅速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商，可这些年，国家红利放尽，房地产已属于夕阳产业，枫威集团这些年是涉足了不少板块，可却并没有做出起色……”
话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转过身来看她，脸上笑容与窗外万千霓虹相互辉映，熠熠生辉。
而她的心却是一点一点跳了起来，一根清晰的线条从脑中闪现，她脱口而出：“所以，等到时机成熟，你会反收购枫威？”
他动了动眉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淡然转向另一个话题：“我收到消息，另有一家看准了自贸区地块，他手上拿着的也是万里挑一的好项目，这次放出秦雪陷害许知行的消息，很有可能就是他做的。”
尤清和暗自心惊，问道：“是谁？”
“秦雪的哥哥，秦雨。”
第31章
秦雨？就是那个之前与许知行联手的人？
从未谋面, 尤清和却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她轻扯嘴角：“或许……或许这件事和他无关？我们也只是无端猜测，并没有证据。”
“现在网络上关于秦雪陷害许知行的新闻也只是捕风捉影，同样没有拿出证据, 他们在等下一步。”
“等下一步？”
嵇云川眉心紧蹙在了一起：“如果我们巨摩为了挽回市场做出必要的澄清, 那么他们就会第一时间放出证据, 那么，巨摩对着市场、公众撒的巨谎, 就会马上被拆穿, 迅速失去公信力。”
她听得心跳漏了一拍：“如果巨摩不做澄清呢？”
“不做澄清？呵……”他眸中的光渐渐消散了：“不做澄清，他们依然会放出证据, 直到把巨摩股价打压道历史最低位。”
他竟然能猜得丝毫不错，冷汗从她背上渗出，漫过一层又一层，当下只能机械问道：“那我们现在能怎么办？”
他摆摆头：“现在当然是把秦雪从这个项目中摘出来, 巨摩的事情她都不能插手, 想来她现在是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了。”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她用极轻的力度悄悄做了几个深呼吸，短短几字, 斟酌又斟酌，谨慎又谨慎，生怕自己气息不稳，露出端倪。
他微吁道：“我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秦雪退出去后, 清和你重新接手吧……”
话到如此, 他蓦然微微一颤：“清和,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吧？”
她吓的全身力气都快没了, 连口否认：“没有，当然没有。”
他笑了：“怪我多想，你别介意，你重新接手后，查一下秦雨那边项目是什么情况，政府那边说到底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如果我们能把这地块拿下，股价低迷也只是暂时的。”
“嗯，好。”
他靠着窗，没有在说话了，她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
她向门边走了几步，他又低声说道：“清和，你真的不喜欢我？”
她一颤，回首去看他，灯影斑驳，他周身一片黯淡，弥漫着淡淡寂寥。
“我……我……”她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暗夜滋生，她突然感到后悔，她感觉自己落入到另一个暗沉的梦里，从许知行那个光灿却又飘渺的梦，落入到这个本不是她人生剧本的刀光剑影的梦里。
“没事了，你先回去吧。”良久的静谧之后，他说道。
“嗯。”
尤清和到了自己家楼下，仰望家的窗户，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却为何还感觉自己像是大海里的孤木？在这不着边际的茫茫大海里，他向她伸出了手，可，她又有什么勇气去接住？在她打压巨摩股价放出秦雪陷害许知行新闻的时候，就已经……错失了。
这种幽深的孤独在心底扩张，让她直至半夜还在床上辗转反侧，忽听房子的大门被人用力捶打，还伴随着哭喊声，她连忙起身，小心翼翼走到门边，向猫眼中望去，是秦雪！
秦雪双目脸颊都是醉红，手中还拿着一个空洋酒瓶，砸向门的就是用的这空酒瓶。
尤清和又惊又吓，第一反应就是报警，颤抖着打开手机，就听秦雪在门外嚷嚷道：”尤清和！我知道是你干的！你陷害我！”
尤清和一呆，拨向110的电话，转为拨向了周宁，电话响了几声了，周宁困顿的声音传来：”喂？“
”周总，能不能不要把我的地址告诉给秦雪，她现在正在我家大门口发酒疯呢，你快把她弄走！”
挂了电话，只听秦雪继续在门外哭喊：“尤清和，我对你可是够好的了，就因为小川不允许，我可是一点阴招都没对你使，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也是辛辛苦苦请了几个专家来，光明正大和你比，你……你倒好，你翻脸不认人，转身就陷害我……”
“陷害你？”尤清和越听越是生气，隔着门板说道：“我哪丁点陷害你？是你陷害许总，事情都是你干的。”
“哼，我哪里陷害他？弱肉强食……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他自己太弱了，被我踢走是他活该！”
“活该？”尤清和猛地打开门，秦雪没站稳，倒在了她身上，她一把用力拽着秦雪的衣领，沉声道：“他是为了巨摩才退出，不屑于和你比卑鄙！”
秦雪的眼泪还未干，脸上却笑嘻嘻道：“那又怎么样？他反正被我踢走了，弱肉强食，弱肉强食……”
尤清和冷哼一声，松开了拽着秦雪衣领的手，丝毫不隐藏自己的厌恶：“你觉得你自己很强吗？在我看来，你简直是世界上最懦弱的人。”
秦雪一个踉跄，扶着门框才没摔倒：“你乱讲，我……我哪里弱了？”
“爱而不得人人都会遇上，可你却用蛮力霸着不走，横冲直撞、死皮赖脸、摇尾乞怜，难道当初嵇总是因为这个爱上你的吗？”
当初小川是怎么爱上她的？
秦雪靠着门框呆呆坐在地上，用力回想着与他碰撞爱情火花的那一天，可是那一天好远好远啊……她快想不起来了……她紧闭眼睛，在空茫的回忆里仔细搜寻。
一片虚无之中，出现一个裸着上身的断臂雕像，她孤绝圣美，纯净无暇。
“这件作品表达了古代最了不起的灵感，她的肉感被节制，她生命的欢乐被理智所缓和。”
“维纳斯半裸的躯体和半落的衣衫既展示了肉~体的美，又有所遮蔽和节制。它让人们的注意力集中于人物的内在神韵，而不仅是外在的肉~体。这的确是思落天外的天才艺术的表达手法，这倒是不错的见解！”
女孩的笑声灵动清脆：“我哪里说得出那么高明的见解？刚刚那句话是法国艺术大师罗丹说的。”
这是她与他最初的对话，脑海中清晰的声音犹如刚刚发生，她眼眶中装满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许久许久，秦雪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尤清和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你醉成这个样子要去哪里？”
“我要去做雕塑，我是一个艺术家，我是做雕塑的艺术家……小川是做金融的艺术家……”她喃喃道，看向尤清和：“只有你，不懂艺术，是个俗人，庸俗，是个俗不可耐的大俗人！”
尤清和哭笑不得，恰逢这时候电梯开了，周宁带了一个女助手过来，一看秦雪吓了一跳，指挥女助手道：“快！去扶着她，拉到我车里，我可不敢碰她，喝醉了要打人的。”
女助手手忙脚乱扶着秦雪，与周宁一起进了电梯，周宁对尤清和挥挥手：“尤总，我今天可是又帮了你的忙，记得掐点给消息我。”
闹腾了一番，反而更容易睡着，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上午10点，第一时间打开手机看交易盘，不出意料，巨摩股价已经跌停了。
她微微吁出一口气，这，才是刚开始而已。
两天后，是去市政府进行项目路演的日子。本来一个巨摩物联网科技城项目已经足够好，若不是半路杀出程咬金，自贸区地块已经是十拿九稳了，现如今，政府也觉难以定夺，便组织了一个公开的项目路演，请两家项目方参加，现场邀请了一些专家评委。
这对尤清和来说，正是一个了解秦雨方项目的极好机会。
她依然穿上那套浅青灰色西服，到路演会场的时候，时间尚早，三三两两的人群正在攀谈，她找到座椅前排摆上了自己名字桌签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进一步熟悉项目资料。
忽然，一只手伸在她眼前：“幸会幸会，请问这可是巨摩投研部尤清和女士？鄙人秦雨。”
她抬眼望去，他五官深邃，是一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她轻蹙眉心，迟疑着伸手：“秦先生你好，或许你觉得我说出这句话有点冒昧，可我的确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秦雨眨眼笑道：“韦雪峰的婚礼上？”
“哦！对！”尤清和顿悟，与他握手，好奇心顿起：“那个……Anna，可真是你朋友？”
“怎么会？我和她从不相识。”
她忍俊不禁：“那真是多谢你解围了。”
秦雨扬眉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我替朋友解围是应该的。”
“啊？怎么讲？”
“秦雪不喜欢的东西我就一定要做，秦雪讨厌的人当然是我的朋友。”
她笑着点头：“难怪秦雪一向政府洽谈这个项目，你马上也就成为了我们巨摩最大的竞争对手。”
秦雨摆了摆手：“不，这次是我先有了一个好项目，恶心恶心我妹妹是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