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日长
秦望东脸色黑了下来,怒火压住不发:”云川,我视你为晚辈,你到底想说什么?”
嵇云川的嘴角微微扬起,眸光蕴含深意:“老秦总,现在枫威集团还算风光,您想着趁着此时与易融集团联姻当然是用心良苦,可若婚后枫威接连溃败,面临破产风险,您该如何善后呢?”
“怎么?你在教我做事?”秦望东太阳穴的血管微微凸起:“我出来闯荡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觉得自己现在赚了几个钱,就来教我做事?”
嵇云川面不改色:“您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完全错误的做法,不如趁危机还未来临,考虑转向,我可以成立一只基金接受枫威,助您摆脱房地产行业……”
秦望东猛地站起身,手掌如铁钳一般揪住了嵇云川的衣领:“小子,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爸!”秦雪扑上去,用力掰秦望东的手:“爸,你气糊涂了,快松开呀!”
秦望东用力一松,秦雪差点栽倒在地,他冷笑道:“枫威不可能改名换姓,你想收购,把我女儿娶了!”
秦雪眼巴巴地看着嵇云川,秦雨就叫道:“爸,你别强人所难呀,副省长家里怎么会娶一个疯子入门?”
“败家子!”秦望东双眼瞪得如铜铃:“现在哪有你说话的份?”
“您好好考虑,我先走了。”嵇云川转身向门边走去。“
“小川!”秦雪拖鞋都来不及穿上,光脚踩着地面追过去,拉住嵇云川的袖子:“小川,今天不是来提亲的?是来收购我们家公司的?”
嵇云川回转头来,一声叹息:”雪儿,忘记我,对你是最好的出路。”
她狠狠捶他:“你混蛋!我爸都让你娶我了,你为何不娶?”
胡晓洁忙上前去,挽住女儿的手:“雪儿,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她又看向嵇云川:“嵇先生,老秦压力大,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嵇云川点点头,出了门去了,随着大门被关上,秦雪“哇”一声哭了出来。
许宅内的一顿晚饭因为有晓芬在,秦雨与易南又提前离场,也不知道回秦家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尤清和心不在焉,自然话少,许知行倒是神色如常地吃完了,她松一口气,放下碗筷,迫不及待离开了桌子,回到沙发上,哪想晓芬也跟了过来,给她添茶,笑道:“尤小姐,有些日子没见你,最近和男朋友怎么样?”
尤清和刚刚放下的心思又被她提了起来,不愿与她多说,便道:“还好。”
许知行走了过来:“晓芬,今天你可以休息了,不用住在宅子里,回去吧。”
晓芬一愣:“许先生……”
许知行道:“管家这个事情可能是秦雨的玩笑,我会多补半年年薪给你。”
“许先生……这……我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好?您可以对我明说。”晓芬脸色微白,睫毛慌乱的垂下:”我……我是很认真对待这份工作的,以前工作接待的也都是高净值客户,懂得礼仪分寸,您若是让我走,总得给我说明白才是。“
“嗯……”他轻哼了一声:”我不喜欢。“
”啊?”她震惊地看向他。
他一字一句说道:“如果你非要我说出理由,那就是我不喜欢。”
晓芬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白,此生最受辱的时候也不过这一刻,她想为自己辩解或者争取点什么,却又明白毫无用处,像是一朵怒放的鲜花,一瞬间飞速枯萎,呆了不知多少时间,她突然想到自己再不走就已经成了笑话,一秒钟都无法停留,她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出去了。
刚才那般场景明明与尤清和无关,她却觉得心惊肉跳。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将刚刚晓芬煮的茶倒掉,重新拿了白茶出来放在茶壶里,又拿出一块陈皮放了进去,他用清沉的嗓音说道:“你喝不喝得惯?”
“白茶香味浓郁,我极喜欢,就是加了陈皮的没试过。”她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这壶茶里。
“今日就尝尝。”
不多时,白茶的味道就飘满了整间客厅,他给她倒了一杯,她细细的品。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超然空间的地块已经确定了,那么,上海的地图上又将会少了一片传统的老式弄堂,上海人的故乡越来越少了。”
“哦?”她猛然记起这回事:“什么时候拆?”
“就快了。”
“嗯……”她手中的白茶也没了滋味。
他问道:“你去过那块地方?”
“当然去过。”她垂着眼睛:“不过这种毫无特色的弄堂,看过了也就忘了。”
”我没去过。”
“哦?”她感觉惊讶:“许总想拿下来,都没去过?”
“反正是要被摧毁的东西,有什么去看的价值?”他嘴角一丝淡然。
她一怔,突然感觉到了他潜藏之下的傲慢与冷酷,他本就是冷酷的人啊,可她这段时间却是遗忘了。
她没说话,他便也没说,她晃了好一会儿神,才笑了笑:“许总是苏州人,苏州的故乡还保存得好吗?”
“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她的心一颤,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客厅里安静了很久,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打破,是秦雨的声音:“老许,快开门!”
一个佣人开了门,秦雨怒急冲冲走了进来,拿起茶几上一瓶水开了瓶,一口气灌了大半瓶,方才说道:“老许,出大事了,嵇云川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想收购枫威!”
尤清和一惊,许知行抬起眉毛:“你怎么想?”
“哼……登上门来耀武扬威,报复我把他骗着哄着去参加那什么金融科技学术大会,让他毫无准备就和仇人见了面,昨天刚和仇人见面,今天就上我秦家大门说要收购枫威,心眼儿要用显微镜才能看到,简直毫无格局!”
”仇人?“
秦雨手腕用力一拉,将尤清和扯得站起身来:“上海滩谁不知道尤小姐是嵇云川的头号仇人,昨天尤小姐还在会场上和嵇大总裁争了几句……”
他扭头看向她:“尤清和小姐,在会场上你就不能把自己装成一颗萝卜白菜?非得去刺激嵇总,为什么不能做个善良的女人?”
尤清和抽回手臂,涨红了脸:“你有病。”
秦雨抓住许知行的手,可怜兮兮道:“老许,现在能帮忙的只有你了。”
“不帮。”
”为什么?
许知行瞟他一眼,冷声道:“你把嵇先生和尤小姐扯在一起,除了说明你的无能,还能说明什么?而我不帮无能的人。“
吐出这一句,他心中的慌闷却沸腾起来,他喝了一口茶想要平息,可毫无效果,他长吁一口气,对尤清和道:“清和,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哦……好。”
他比她先一步站起身,道:“我先休息了。”
说罢,不再看客厅里莫名其妙的俩人,径直上了楼梯。
第83章
清风微熏, 夕光明亮,砖墙里爬出藤蔓,梧桐树上的新叶鲜嫩且茂盛,两三个穿着短袖T恤的少年, 一边说笑一边骑着单车从巷口飞速掠过, 走在弄堂里的尤清和惊讶地发现, 这个她记忆中昏暗、破旧、萧瑟的弄堂,竟然也在初夏之际散发出了勃勃生机。
迎面走来一个拉着小货车的男人, 他走至屋檐边, 对一个收衣服的阿婆笑道:“阿芳婆,你们能拆多少钱?”
阿芳婆将衣服收到篮子里, 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我家才40平,可足足给我拆迁款700万,比市面上高的多呢,等拿了钱我就去崇明买房子, 剩下的给我女儿存着。”
男人眉开眼笑:“我可等到这一天了, 家里那片废了几十年的烂仓库,这可不得给我补个几千万?”
“这就好这就好,苦了大半辈子, 算是熬出头了。”
“可不是,以前为了几块几毛都舍不得,现在可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男人与阿婆喜气洋洋地了唠嗑了一会儿,又走到下一户门前和主人寒暄去了。
尤清和闲闲漫步, 她走到了那家面馆前, 店家见有了客人, 打起精神招呼:“美女, 进来吃一碗面?”
尤清和走进店内, 坐在木桌前:“一碗阳春面,一壶小米浆。”
店家给厨房报了菜单,看她是熟客,便一声叹息:“我这店也开不了多久了,你以后想吃也吃不到了。”
“拆了得补偿金,难道不好吗?”
店家摇摇头:“这是他们原住民的事,我一个租下房子做点小生意的,这种好事哪能轮得到我?”
尤清和讶道:“租的?”
“我苏州乡下过来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租金便宜的门面,这下又让我到哪里去?”店家走出店外,看了看弄堂的尽头:“这附近的人都爱吃我做的面,干净、味道又好,哎……刚刚熬出点名堂,以后该怎么办啊……”
她眉心微蹙,空茫茫的无措感竟被这个店家扯了出来。
“啊,帅哥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小姑娘都等你半天了。”是店家的声音。
她循声回望,嵇云川穿着白衬衫,深蓝色的修身裤子,他的笑容因为看到了她,而凝结在了脸上。
而她只看他一眼,就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身上的轻松。
“面来咯!”店家将阳春面端在桌子上:“姑娘,趁热吃。”
店家又对嵇云川说道:“快过来坐,也要一碗阳春面?”
尤清和旁若无人般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小小吃了一口,眼前一晃,一个人影坐了下来,他道:“也要一碗阳春面。”
她停住,抬起眼看去,他随意挽起的衬衫袖口,他额前轻摇的发梢,他轻轻敲打桌面的手指……无一不在说明,此刻紧张的只有她一个。
“好巧啊,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他问道。
她垂下眼帘:“想来就来了。”
他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度过沉默的几分钟,店家将他的那份面与小米浆一起端了上来,拿上杯子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嵇云川倒是不客气,端起小米浆的杯子就喝了一口,看到她眼神微变,惊讶道:“不会这么小气吧?一杯小米浆都不给我喝?”
尤清和耸耸肩:“随便。”
叮铃铃……他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二牙子?你从法国回来了?……哦?同学聚会?什么时候?……下个周末?好啊,我当然有时间,这么好的朋友回来,我怎么可能没有时间呢……”
她的眼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他,他新剪了头发,穿了一件她不认识LOGO标识的衬衫,他口中这个二牙子,她从未听他说过,说起来,她并不知道他有哪些好朋友,除了那次偶然的机会知道了他爱骑摩托车,他别的爱好一概不知。
她哑然失笑。
“笑什么?”嵇云川说完了电话,看着她道。
“这个世界好滑稽。”她越想越觉得好笑:“两个互不了解的人,也能海誓山盟谈恋爱。”
嵇云川并未被她触怒:“否认过去就可以让自己脱离吗?”
尤清和脸上的笑容隐去了:“我没有否认,我只是难以理解。”
她摊了摊手,想极力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可额外一股心酸却涌了出来:“你看到了我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要走?”他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