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日长
“怎么了?”江采看向定住了的尤清和。
“啊……妈……我还要买个东西……”尤清和心不在焉:“你和爸先回去吧。”
“清和。”
尤清和一僵,嵇云川已到了跟前,看到江采和尤寻明,脸上堆起笑容:“伯父伯母,你们来上海了?”
“啊,对对。”江采尴尬道。
尤寻明看了他一眼,撇嘴道:“呵,做了对不起清清的事,居然还记得我们?”
尤清和伸手去拉父母:“爸妈,我们回去吧。”
尤寻明硬声哼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不负责任?既然要出轨,就别追去我们重庆,见了父母还出轨,真不像话!”
嵇云川讶道:“出轨?”
尤清和讪讪道:“不好意思嵇总,可能我爸妈有点误会……”
“清清,爸爸在这里你还怕什么?难道外地妹就要被欺负?被出轨了吃了闷亏还要赔礼道歉?”尤寻明越说越是生气:“我们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女儿,被你欺负成什么样了?她懦弱老实怕惹事,我可不怕!”
嵇云川看向尤清和:“我出轨了?”
“不……不……知道……”尤清和额上出了汗。
“你不知道?”他接着问。
“怎么?这时候还想吓唬清清?”尤寻明上前一步,挡在尤清和面前:“以前对你好,那是我们全家看错了人,还真以为我家是软柿子好欺负?”
“清和,我出轨了?”他再一次问道。
她脸色难看,剁了跺脚:“没出轨!没出轨!”转身向江采道:“妈,你和爸先回去嘛?我什么时候说嵇总出轨了?你们又乱猜!”
尤寻明愣道:“明明之前你……”
“哎呀,妈!”
“回去回去!”江采抓住尤寻明的手:“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弄不清楚的,先回去。”
尤寻明还想说什么,被江采拉着往回走:“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眼看着俩人走远了,尤清和松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了。
“清和,你爸妈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月了。”她目光垂下地面。
“问起我了?你怎么说的?”
“没怎么说。”
“那刚才……”
她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嵇总,我不知你觉得我是否够格做你商业上的对手?”
他嘴角上扬:“我从没有小看你。”
“也许,我会比你们这些老江湖更果断更狠厉。”
他眨眨眼:“我已经得到教训。”
她轻“嗤”道:“也许你把上一次当成我的投机取巧。”
“不!商场上任何能力都不容小觑。”
她眉目一弯,笑如春风:“刚刚都是故意逗你的,我早已厌倦商场这些明争暗斗,我只是一个小女人,现在最关心的是那些奢侈品牌又出了什么新款。”
他也笑了:“你爸妈是走路回去的?你买了新房子?”
“是啊!以前那个小房子卖出去了。”
“你舍得?”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又向新房子的方向看去,城市夜晚万千璀璨的灯光汇聚成了一片,光灿且茫然。
“总要和过去告别的,又有什么?”她笑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
“好。”
她转身走了一段路,再回头,他已不在了。
许知行在杂物房里,打开那几个装着老物件的纸箱子,拂了拂了灰尘,将里面的破旧玩具汽车、脏兮兮的玩具熊……都拿了出来,压箱底的是一本旧相册,许多年没有碰过了,塑料质地的相册封面与册页都粘在了一起,他小心翼翼用湿巾沾了酒精轻轻地擦,把相册的每一页都完整的分了开来,打开封面,映入眼帘的第一眼,就是一张全家福,那时候他还小,正值高中,青涩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爸妈很年轻,眉宇之间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弟弟嘛,那时候读初中,爱吃爱玩,是个黑黑的小胖墩。
他的目光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许久,才往后翻去,他在童年就对数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于很多照片里,他手里都拿着尺子、计算器等一些数学工具,小时候,他不是被妈妈抱着,就是被爸爸牵着,随着他慢慢长大,爸妈在照片中的身影就越来越少了。
这本相册要带去伦敦吗?爸妈、弟弟那边应该没有这些照片吧?这么多年未见,一家人翻着相册回忆过去时光,应该是最好的礼物?不然,那还能准备什么呢?
他呆立了许久,将旧相册重新放回纸箱子里,下了楼,房子里空荡荡的,虽然是有了新的管家团队,可面对他的时候却是拘谨得很,可自从唐叔走后,便没有一个人能像长辈一样与他说话。走到院子里,盛夏的阳光刺目,之前种的板栗树、柚子树长得极好,枝叶茂盛,清香环绕,树枝上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他抬头望去,原来是有鸟儿在树上做了窝,这或许是个好兆头,他脸上终于显出一丝笑来。
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响了几声后,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许总?”
他扬起嘴角:“清和,今天有没有空,我想你陪我上街给我爸妈弟弟挑选一些礼物。”
“好呀,去哪里?”
“我去接你吧。”
“啊,好,我搬家了,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
尤清和挂了电话,回房间换了一身连衣裙,梳了头发,略施薄粉,到了客厅,江采讶道:“要出去?刚吃中午饭就要出去?”
“嗯,陪朋友出去有点事情。”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尤清和正欲答话,许知行的电话又过来了,她“喂了”一声,知道他已到楼下,便对江采道:“我先出去了。”
尤清和一出门,江采就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探头往下看,没过几分钟,就看到她出了单元楼,上了一辆车,走了。
江采去厨房,对正在洗碗的尤寻明说:“我看是你冤枉了嵇娃子。”
“怎么了?”
江采神秘道:“你女娃儿有了别人。”
尤寻明停下洗碗的手:“你怎么知道?”
江采道:“那人刚刚把你女娃儿叫出去吃中午饭了,你看看,大中午的,外面这么大太阳,人家开车到楼下接,你女娃儿巴巴地往外跑,这不是男朋友还能是什么?”
“呵,这是我女娃儿,不是你女娃儿?”尤寻明又开始洗碗:“这时候倒把自己撇得干净。”
许知行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家里有人?”
“你怎么知道?”
“我猜是你爸妈?”
她更是讶异:“我接你电话的时候,我爸妈没说话呀,你怎么猜的这么清楚?”
他笑了笑:“我听着你那边的背景音是电视里的一些情感节目,这不像是你看的东西,再加上你买了新房子,我就知道是你爸妈过来了。”
她恍然大悟:“买了新房子,当然要把爸妈接过来住住。”
“嗯。”
她看他:“你现在很想快点见到你爸妈弟弟吧?”
他偏了偏头:“说来奇怪,在之前十多年的时间,我极少想起他们,可现在马上要见面了,我……我又十分急切,像是一分钟就等不了了。”
她嫣然一笑。
“你笑什么?”
“嗯……我现在才觉得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世间牵绊,一个都不少。”
车子停在了一家大型商场外,俩人下了车,进到商场里,看着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商品,许知行第一次感到茫然,对爸妈、弟弟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多年前,完全不知道什么礼物适合他们。
“你爸妈现在多大年纪?”
“都是六十多岁。”
尤清和提议道:“那去卖羊绒衫的楼层看看?英国那个地方雾多阴冷,羊绒衫总是用得着。”
去了商场五楼,因是夏季,来买羊绒衫的人几乎没有,样式倒多种多样,厚的薄的,素色的花色的,他挑挑选选,茫然的感觉却更甚了,不说款式颜色喜好,就是连他爸妈的尺寸都不知道,一时意尽阑珊:“不买了。”
“你弟弟呢?他喜欢什么?”
他答非所问:“我有点渴,去喝杯咖啡?或者,红酒也可以。”
上海这种洋派城市,吃下午茶的场所比比皆是,他开着车游荡了几个街区,停在了一家老式庭院外,她随他进去,花园不大,花儿草儿生长在一起,显得有些杂乱。他推开玻璃门,室内放着懒洋洋的爵士乐,午后一个客人都没有,老板娘靠在吧台上打盹,许知行敲了敲桌子:“来生意了。”
老板娘睁开眼,额头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红印子,看到他就是一愣:“啊,是你。”
眼光随即落在他身边的尤清和身上,笑容变得僵硬:“许先生,这么久不见,交女朋友了?”
尤清和伸出手去:“你好,我是许总的朋友。”
老板娘看着她伸出的手,翘起嘴角:“我这里是酒吧,可不兴商务礼仪这一套,喝什么?”
尤清和讪讪收回手:“咖啡吧。”
许知行在一旁道:“我想喝红酒。”
尤清和道:“那我喝咖啡,你去喝红酒。”
老板娘“扑哧”一笑:“许先生,不好意思,我看这位小姐是在生我的气。”
尤清和脸一红,连连摆手,正欲解释,许知行说道:“来一瓶红酒,一杯咖啡……”
他看了她一眼,笑了:“再来一块布朗尼蛋糕。”
俩人找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入座,一树蔷薇依墙怒放,花枝轻摇。
“你不记得了?”许知行笑道。
“啊?谁?”尤清和不明所以。
“你记不记得,以前在巨摩投资一个文化产业园,一批穷困潦倒的艺术家交不起房租被迫节约,这个老板娘就是其中一个。”
“她是画家?”她依稀记起这么一件事来。
“后来,我让投研部给这些艺术家投了一些钱,这个老板娘就开了这样一家酒吧。她虽爱画画,但天资普通,经营酒吧之余,将自己的画作挂在墙上,却是一副画都卖不出去。”
老板娘端了红酒与咖啡上来,放在桌子上:“许先生,说我坏话呢?”
许知行笑着摇头:“这位女士也是巨摩的,哦,应该是曾在巨摩工作。”
尤清和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