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阴郁权臣弟弟后 第19章

作者:惊鹊儿 标签: 现代言情

  所以其实无论父亲有没有这次的过错,陛下都一定会收回父亲手里的权力,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这事的确让人寒心,可这世道向来如此。

  阳光穿过菱花槅窗照在父亲高大威猛的身上,云葭明显能够感觉出父亲的站姿没以前那么挺拔了,她知道父亲此刻内心必定是震动甚至难过的。

  父亲这辈子从少年起就在军营待着了,别人看他行事莽撞、为人嚣张猖狂,可那些人可知道这天下如今能那么太平,父亲为此付出了多少?

  他行军打仗不是单纯的想求富贵功名,他是真的想护天下太平、想让百姓安宁,要不然也不至于在前世明明对陛下对一切都失望透顶的时候,可在番邦起势要攻打大燕的时候,还是首当其冲进了军营。

  他为大燕征战了几十年,如今却被自己忠心侍奉的君主猜忌,怎么可能不难过?

  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云葭起身看着徐父说道:“阿爹,趁着陛下还没发作,您先把兵权和诚国公府的爵位都交上去吧。”

  徐父没有说话,脚步却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云葭,抿唇无言。

  徐琅在一旁更是豁然抬头,他满脸不敢置信,语气呐呐:“兵权和爵位,阿姐,不至于吧,不就是……”他想说什么,但看着云葭此刻的神情,还是消了声。

  云葭没有在这个时候跟徐琅说话,而是直视着徐父的眼睛说话:“无论如何,您都得把您的态度亮出来,您要让陛下知道他才是天子,普天之下,他才是那个可以掌舵一切的人。”

  “阿爹。”

  云葭走到徐父身边,她白皙柔软的手握住他结实有力紧绷着的胳膊,低声,“我知道您难过、伤心,可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真的等到陛下下旨的那一天,我们就不单单只是被拿走这些东西了。”

  “趁现在陛下还没找您,一切或许都还来得及。”

  徐父一直没说话,此刻才终于看着云葭哑声说道:“可要是没了兵权没了爵位,你怎么办?我跟阿琅两个糙爷们怎么过都可以,你……”

  他一顿,眼眶都跟着红了:“你以后该怎么办?”

  他刚才还想着就算没有裴家这门亲事,他也能护住他的乖囡,可要是他没了官职没了爵位,以他这些年树的敌,恐怕谁都能上来踩一脚。他跟阿琅怎么样都行,他常年在军营,风吹日晒,怎么都能过,他的儿子虽然平日里是锦衣玉食娇惯了一些,但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主。

  当初他带着他去西郊的军营历练,这臭小子再辛苦也咬牙挺了下来。

  他相信他们父子无论处于什么环境都能活下去。

  可他的云葭呢?他的云葭从出生就是国公府的嫡小姐,玉食锦衣、奴仆环伺,他这些年拼命积攒军功,不就是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

  真到徐家失去所有的那一天,她该怎么办?

  徐父不敢想。

  云葭微愣,她没想到都到这种时候了,父亲关心的还是她的以后和处境。

  她心里一暖,眼圈却慢慢红了,她忍着没有落泪,反而扬眉笑道:“阿爹这话说的就是看不起我了。”云葭银月般端庄的脸上竟显出几分英姿,她在阳光之下在她父亲的注视下脆声:“我姓徐,是您的女儿,您和弟弟能吃苦,为何我不能吃苦?”

  “阿爹。”

  云葭看向徐父:“我不要别的,什么荣华地位都比不过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对!”

  徐琅也走了过来。

  这一会功夫也足以让他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了,他的确震惊阿姐的话,也的确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但阿姐都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

  “老爹你别怕,就像阿姐说的,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就行,而且不还有我吗?”少年扬起下巴,俊朗的面上满是英姿飒爽,“我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您失去的这些,我总有一日会挣回来的!到时候,儿子给您和阿姐挣诰命!”

  “放心。”

  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一边的小虎牙,这一点虎牙让他俊朗的面庞也透出一点孩童的天真模样,他歪着头,高马尾一晃晃,笑着拍了拍徐父的肩膀,安慰道:“我绝对不会让老爹你和阿姐受欺负的。”

  “就知道说大话,靠你,还不如靠你老爹我重新起来!”徐父朝徐琅翻了一个白眼,但徐琅的这一番话也缓解了屋中刚才沉重的气氛,徐父低头看着面前一双儿女,看他们神采奕奕望着他,这让他原本茫然彷徨的心情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纾解。

  人为什么会害怕?

  那是因为身处险境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可以拉他一把。

  可他徐冲有一双好儿女,光这一点,他就已经强过许多人了!

  云葭说的没错,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好!心里那一块乌云仿佛被阳光重新劈开,徐父觉得天底下再大的嘉奖和功名利禄都比不过这一刻,比不过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敞开心扉畅想未来,徐父看着面前的儿女,铁汉也有了柔情,他忽然放柔嗓音说道:“放心,只要你们老爹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们受欺负!”

第15章 小时候的云葭

  有云葭的嘱咐,徐冲也已知晓此事的严重性,自然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他当即准备起身进宫。

  云葭想起来相送被徐冲出声阻拦:“外面风大,你就别跟着出去了,回头吹了风你又得难受。”

  他还记着大夫的嘱托。

  徐琅也记着,在一旁跟着劝说道:“阿姐好好休息。”

  父子两人的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关切之色,云葭想了想,便也没再坚持送他们出去,大病初愈,她的身体的确还需要好好休养一下,还有她重新活过来这件事实在是太过惊人了,刚刚阿爹和阿琅在,她也不敢多思,生怕他们瞧出来,等他们走后,她还得好好再捋捋思绪,然后想想以后应该怎么办。

  想到上辈子父亲的结局。

  云葭又再三叮咛嘱咐道:“不管回头陛下说什么做什么,您都请忍耐些。”

  又想到那位冯大伴,她又接着交待一句:“还有那位冯大伴,女儿知道您不喜欢那些内侍太监,可他们毕竟是伺候陛下的身边人,您就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切莫与他们起冲突,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那些内监的心思最是难测,她是真的担心,怕父亲不知不觉间又得罪了那位冯大伴,再由他在陛下那边说些耳旁风,那……父亲日后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说完未听到父亲说话,反而一直低头沉默看着她,以为父亲是被她说的不高兴了,云葭正想再安慰他几句,忽然被一只大手按住头顶。

  云葭呆住了。

  她愣愣抬头,仰着那张银月般的脸庞看着徐冲。

  徐冲在看到女儿那双宁静诧异的黑眸时也呆住了,自云葭长大之后,他们父女俩便很少有这样的亲密接触了,女儿不比儿子,儿子该打该骂,好的时候勾肩搭背,气的时候踹几脚都行,可女儿……对徐冲而言,那是真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何况云葭自他跟姜氏和离之后便像是在一夕之间长大了,行事颇为老成早熟,说句实话,他还挺怕她这个女儿的。

  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会让别人笑掉大牙。

  堂堂一品蓟州总兵、超品国公,居然会害怕自己的女儿,尤其这个女儿还是他从小疼到大的。

  可事实的确如此。

  徐冲总觉得对不起这一双儿女,当年姜氏与他和离,他心中难过也不愿留在燕京城中看她与别人恩爱,索性便直接去了蓟州驻守。

  可他是走得痛快了,却忘记自己这一双儿女还稚嫩幼小,需要呵护照顾。

  他是当了甩手掌柜,可怜云葭六岁的年纪,自己也只是个小孩,却还要照顾阿琅。

  再后来母亲去世,家里只剩下云葭和阿琅,她更是要肩负起整个家族的责任,小小的年纪既要管这个又要管那个,书都没读过多少年就得管理百来号人。

  那个时候许多人都劝他,让他再找一门妻子,不为别的,至少能有人照顾两个孩子,帮他撑撑家里的门面,可他一来怕新娶的妻子苛待自己这双儿女,二来……他心中还有姜氏,实在不想再另娶他人,对自己不负责对别人也不负责。

  就在他犹豫之际,是云葭找到了他。

  那个时候云葭才几岁?好像也不过八岁的稚龄,可比起两年前那个爱笑爱闹的性子,她已经沉稳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小时候其实也挺爱闹的。

  有时候还会缠着他要他背着她转高高。

  可那时的云葭神色沉静、不苟言笑,找到他就跟小大人似的问了他两个问题。

  “阿爹要娶妻吗?”

  “你听谁说的?”徐冲以为她不高兴,当时心就狠狠捏紧了一下。

  可云葭却依旧冷静地与他说道:“阿爹无需管我听谁说的,只需告诉我您是不是要娶妻,或者,阿爹您想娶妻吗?”

  不过一字之差,意思却截然不同。

  徐冲那时也分不清她知不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依旧不知该怎么回答,迟疑半天也只是吐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没想到云葭却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徐冲那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个头才到他大腿的女儿愣住了。

  他自己都不明白,她又明白了什么?直到他听她说,“如果阿爹是有喜欢的人,想娶,那阿爹就娶吧,女儿相信阿爹的眼光,您喜欢的绝对不会是奸恶之辈。可如果您只是为了我和弟弟有人照顾,那就不必了,我的弟弟我自己会照顾,无需别人。”

  ……

  那个时候谁也不相信云葭的话,就连徐冲也不怎么相信。

  她实在太小了,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又怎么照顾得了另一个孩子呢?可十年过去了,阿琅在她的照料下的确很好,这么多年,他无病无灾、健健康康,活得比谁都要好,虽然性子是莽撞冲动了一些,可他的云葭还是把他培养成了一个善良孝顺正直的人。

  徐冲怕她。

  因为他亏欠她实在太多太多了。

  在这个世上,他无愧任何人,却唯独亏欠了自己这一双儿女,尤其是他的嫡女云葭。

  她本该像阿琅这样没心没肺快快乐乐长大,却因为家里的变故而过早或者说不该,承担起了本不该属于她的责任。

  或许是因为愧疚,又或许是因为云葭成长得实在太快了,以至于徐冲根本来不及跟上她的脚步,这些年,他有无数次想和她像今天这样亲近,想像别人家的父亲一样听自己的女儿撒娇,可每次看到云葭端坐在那忙碌疲惫的样子,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怕打扰她,也怕惹她心烦,只能远远看着。

  今日或许是因为云葭不同以往的亲近让他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什么变故都还没发生的时候,所以他才有了这样的举动。

  此刻回过神来,他也不由有些紧张。

  怕云葭不高兴,也怕她不喜欢,他迟疑着偷偷看了云葭一眼,见她只是惊讶并未有不喜的情绪,徐冲这个八尺高的中年男人竟在此刻悄悄滋生出了一点欢喜,他忍不住在这个基础上又揉了揉她的头。

  看他小心翼翼跟对待小动物似的做法,云葭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也只是轻轻笑了笑。

  她没挣扎。

  甚至是以一种乖顺的姿态站在原地没动,心里其实也隐隐有一些悸动,她其实也很怀念父亲这样对她。

  上次被父亲这样摸头还是在父亲离世的前一年。

  那次她看到父亲给人牵马,不愿让父亲难堪,所以云葭当时并未露面,翌日等父亲休沐的时候却去了家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给父亲准备了一桌子饭菜,临了要走的时候父亲却忽然喊住了她。

  男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从前伟岸的身躯都仿佛变躬了一些,又或许是那阵子他习惯了伏小做低,所以不自觉会弓起背,可在云葭的眼中,他依旧是高大的。

  她自父母和离之后便变得早熟起来,纵使与父亲彼此关心,也未再像小时候那般与父亲在行动上太过亲密。

  有时候看父亲跟阿琅打打闹闹,云葭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羡慕的。她也想跟阿琅一样活得开心恣意、无忧无虑,可她不能,她身上肩负的东西太多,如果她像阿琅那样打闹喜怒皆由心,又怎么管理得了这一大家子?

  底下的人又有多少会继续敬她听她的话?

  所以再羡慕,云葭也从未说过。

  可那一天,父亲站在她面前忽然弯下腰,他的手就像今天这样放在她的头顶小心又珍重地揉了揉,笑着跟她说:“悦悦别怕,阿爹没事。”

  就是这么一句话却让云葭那日泪流不止。

第15章 她想明白了许多事

  那是云葭出嫁之后第一次那样哭,或者说那是她长大之后第一次那样哭。

  要退婚的时候,她没哭过。

  被陈氏欺负的时候,她没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