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殊晚
电脑课本装进提包,祁安从图书馆里出来,照旧在附近几个教学楼前转了转。
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闻姝发来的消息。
【瑶瑶:安安,你还在锦昌那边吗?】
锦昌就是新校区所在的地方。
祁安低头打字:【在的。】
【瑶瑶:那你能不能帮我带份夜宵回来啊?锦昌那边有条特别好吃的小吃街。】
【瑶瑶:[可怜巴巴]jpg.】
祁安从台阶上下来:【你把位置发给我吧,我去找找。】
【瑶瑶:好的!爱你!】
祁安跟着地图走了很久
,最后拐到一片很老很旧的小巷。
只不过她们运气不好,受到天气影响,那天晚上没有人出摊。
祁安把这个坏消息告诉闻姝。
【瑶瑶:呜呜好吧。】
【瑶瑶:宝贝你辛苦了。】
【瑶瑶:你一会儿怎么回宿舍啊,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这阵风吹得有点大,祁安把衣领往上拉了拉:【不用啦。】
那片地形有些复杂,和市中心的建筑风格也不一样。
陈旧荒凉的小巷,一砖一瓦都透露着腐朽与衰败,让人不由自主想起黎北那座小镇。
许是近乡情更怯,祁安没急着离开,摇摇晃晃,脚步很慢地向前走。
女孩单薄身形被勾勒在地上,又经路灯光影拉长,她抬起手,带着几分矫情与文艺,让暗光在手指缝隙中倾泻挤出。
直到酸痛感袭来,她才一点点将手臂放下,然而就在那缝隙当中,她叠着光影看见个人。
个子很高,黑衣黑裤。
他走在街角最暗处,背影带着很重的颓与倦,就像电影落幕时分的苍白镜头。
祁安用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很痛。
不是梦。
黑夜寂静又漫长,整条街上都回荡着祁安的声音——
“陈泽野。”
陈泽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祁安。
以至于那三个字从身后传来的时候,有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那是梦里才会反复出现的场景。
但还未来得及进一步思考,祁安已经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
手提包从臂弯滑落,砸出一声闷响,祁安双手紧紧环在他腰上,眼泪受不住一般,大颗大颗往下掉。
言语中蓄满委屈情绪,祁安再次叫他的名字。
“陈泽野。”
喉结生涩地上下滑动,轮廓线条紧绷,他没有否认,艰难说出一个嗯。
感受到她肩膀颤得厉害,陈泽野知道她哭得很凶。
不能哭啊。
外面天气这么冷,这样哭下去会生病的。
江大不为交换生提供宿舍,他租的房子就在几米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只能先把人带过去。
风雪隔绝,墙上的灯被摁亮。
祁安眼睛哭得通红,目光却紧紧盯在陈泽野身上。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头发短了很多,人也瘦得过分可怕,本就分明的五官更显凌厉,冷白肤色染上几抹病态。
外套领口松松垮垮,肩胛骨嶙峋向外突出。
墙上时钟滴滴答答。
她又分心打量起这间房子,才发现里面的环境到底有多糟糕,和她在黎北钟灵巷住过的那间很像,只不过面积更小,设施也空荡,只有一张狭窄的单人床。
墙皮潮湿反渗出水意,空气中弥散充斥着腐败的霉气。
祁安眼泪掉得更加厉害,就像失了闸的洪水。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陈泽野从口袋里找出干净的纸巾,动作很轻帮她擦掉眼泪。
声音沙哑到极致,就像是被打磨过那样,他眼睫微颤地说:“别哭。”
可祁安怎么也控制不住,头颈难以自抑地垂下,眼泪乱七八糟落满他的掌心。
像是火山爆发后的熔浆,每一寸皮肤都被灼伤。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响起,闻姝语气很急切:“安安,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闭寝了,今晚宿管阿姨要来检查的。”
“瑶瑶。”
祁安压住嗓音中的颤,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异常:“今晚我有事不回去了。”
“阿姨来你也不用替我隐瞒,实话实说就好。”
电话挂断,视线迫不及待重新落在陈泽野身上。
可前后不过半分钟,他的情绪好像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陌生,晦涩,还带着几分不忍。
时间安静了几秒。
祁安听见他开口说——
“安安。”
“你回去吧。”
第82章 呼救
时间被按下暂停键, 他们陷入另一个世界的第三空间。
沉默如海浪般翻滚将他们彼此包裹围困,老旧电灯发出不规律的频闪,浑浊蒙尘的玻璃窗上倒映两道虚幻的人影。
浑身力气尽数失去, 手机从掌心滑落, 直直砸在地面上,碰撞出沉闷声响。
祁安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 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水痕,眼眸中湿意更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干涩唇瓣翕动触碰,祁安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阿泽。”
一如五年前那样, 她用最亲昵的语气叫出他的名字。
“你刚刚。”
“在说什么啊。”
空气变成利刃扎在身上,每分每秒都在遭受凌迟般的苦楚。
五指收拢紧攥成拳,青筋血管崩裂凸显,陈泽野竭力克制住帮她擦眼泪的冲动, 嗓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颤。
“安安。”
他甚至不忍心叫全名来伤害她。
“我说你回去吧。”
轰隆一声——
外面明明没有雷鸣声, 可祁安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了。
脑袋里嗡嗡作响, 说不清楚的情绪搅在一起,最后化成一把钝刀,反反复复敲打锤凿, 无声溅开血色。
陈泽野不忍地偏开眼, 下颌线条像是即将崩裂的弓弦, 额角处青筋暴戾跳横,他死死咬住牙关。
“阿泽。”
祁安的声音一下子就变了,尾音轻到飘渺虚幻, 每一个字都带着试探与不确认。
“所以说...”
“你是想赶我走吗?”
双唇还留着话语未落的开启, 祁安从他的不语中读出答案。
她看见一双无形的手在他们中间划过,隔出一条波涛汹涌的海河。
号角声鼓奏吹响, 对峙者无声缄默。
暗灰窗帘在夜色里摇曳跳动,千斤重的石头压上胸口,逼得起伏艰难,像卡顿的发条时钟。
陈泽野感觉呼吸都在生痛。
他想了很多绝情的话,想告诉她不要再来找自己,想告诉她就这样算了吧,想告诉她把自己忘掉,好好生活继续向前走。
可当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孔真正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间,对上她琉璃般澄澈干净的眼,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遏制住,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是说:“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