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她与灯
他偏着头看着易秋错愕的脸。
易秋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不自觉地把又抬起了腿,他却灵敏地往后一缩。
“你要打我你直说啊,不用你动手,你一句话我自己来,给你表演一个四脚朝天都行。”
“神……神经病。”
她的喉咙里终于逼出了这三个字。
陈慕山看着她笑了笑,声音也放平了,“对嘛,这才是你……”
他说完,一直僵硬的肩背也明显慢慢地放松下来,自顾自地又重复了一遍,“这才是你啊……”
“你跑来干什么?”她哑着声音问陈慕山。
“我不是跑来的,我是被抓来的。”
他说完,转过身,把自己被绑在背后的手,朝她晃了晃。“看吧,惨不惨。”
“真惨。”
易秋抿着嘴唇,惨淡地笑了笑,“从小惨到大。”
“是吧。”
他看着易秋的眼睛,喉咙似乎哽了一下,“易秋,我找了你两年。”
“找我干什么呢。”
“找你负责。”
“哈……”
易秋侧过头笑了一声,细软的长发垂到额前,两年过去了,她原本白皙的肤色似乎黑了一些,但她依然好看,皮肤干净,眉眼秀气。
“我负不了。”
“那我后面怎么搞?”
“瞎搞吧,别对着我要死要活就行。”
“你少来!”
陈慕山挪动膝盖,挪到易秋的面前,易秋怔了怔,抬起头,却迎上了陈慕山的目光。
他们之间不过半米的距离,彼此都能闻到对方身上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异国他乡,身在囚笼,可那又如何,他们真的重逢了。
虽然,陈慕山还是那副呲牙咧嘴的样子,还是那又怂又勇的脾气,还是用最恨的语气,对易秋说着最软的话。
“从小到大,你总是干这种事情,给留一句不长不短的话就走了,做个侠吧,去治病吧。做完侠了,治好病了,然后呢?然后我干什么去。”
“……”
“然后你就完全不管我以后怎么办是吧?你觉得你自己这样很酷是不是?”
“对啊。”
易秋直白地回答,“我就是想做这样的人,我来去自由,我生死由己。”
她看了陈慕山一眼,“酷吧。”
“那我呢。”
陈慕山的语气变了,“我呢?”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再出声,用沉默索要易秋的回应,真的很厉害,易秋不得不侧过头,认真地看向他。
房间里只有一个灯泡亮着,他刚好就跪坐在这道光源下面,耷拉着头,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可怜。
也许他还是装的。
易秋如是想。
卖惨卖得如火纯青,只为要她一句温柔的话,可怎么办呢,她至今绷着脆弱的神经,不肯向这个男人「屈服」。
“喂……”
她压低声音喊陈慕山。
陈慕山别过了头,看向一边。
“陈慕山。”
她不得不叫他的名字,谁知他也怼了回来,“别叫我。”
“过来。”
果然,指令性的词汇总是能精准引起他的条件反射。
易秋的话音刚落,陈慕山就已经蹭到了易秋身前。
“坐侧边。”
“行。”
陈慕山挪到易秋的侧面,刚一坐定,一张温热的脸就贴到了他的肩膀上,陈慕山一怔,背脊猛地僵直。
“靠会儿。”
“靠吧。”
她果然闭着眼睛,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儿。
“易秋,这两年你还好吗。”
“杨于波死了以后我就挺好的。”
“他怎么死的……”
“中了一枪。”
“哦……”
“我真的成孤儿了。”
陈慕山低下头,“那你以后是想结婚呢,还是想一个人过。”
易秋笑了笑,“明天早上我就死了吧。杨于波死后,我用杨氏仅剩的资产,帮助政府军和这里的宗教组织谈判,让他们释放中国的人质,现在……”
她仰起脸来,看了看头顶的灯泡,“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我觉得我把我该还的都还了。”
陈慕山看着头顶的灯泡,“我脑子不好,我不懂你的执念。”
“嗯,因为你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只快乐的小狗。”
“对哈。”
陈慕山自嘲一笑,重复道:“我一直都是一只,快乐的小狗。”
“陈慕山。”
“说。”
“他们都说你很厉害,我也没有机会见识过。如果我死了,你一个人会有办法离开这里吧。”
“有。”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易秋的侧脸,“但我不想走。”
“我说了,别要死要活得赖着我。”
陈慕山环顾这间暗室,“关你的这个地方,也曾经关过我,很不幸,我在这里被扒了个精光……”
“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我嘴瓢了。”
“没有。”
易秋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很神奇,这么惨的事,你还可以打着哈哈跟我说。”
“习惯了。”
陈慕山放低自己的肩膀,让易秋靠得更舒适一些,“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间暗室,这座别墅,我比你更熟悉,而我在边境线上来回这么久,就是盼着有一天,我能带着你,一起回家,易秋。”
“嗯?”
“你想有一个家吗?”
易秋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样才算是家。”
“比如,你开一个诊所,楼下看病,楼上住人,你养一只宠物狗,你没事去看看你养父母。”
“你呢。”
“我……”
陈慕山笑笑,“我一直都是一只快乐的小狗啊。”
他耸了耸肩膀,“来吧易秋,摸摸头。”
“我的手绑着的。”
“转过来,哥三秒就给你解了。”
“然后呢。”
易秋的声音有一丝微微的颤抖。
“然后带你出这座别墅。”
“出去之后呢。”
“别墅后面就是出阳山,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带你翻过这座山吗?”
“可是我的腿不好。”
“你别演了行吗?你刚才踢我的时候力气挺大的。”
“确实没断,但也没好全。”
“卖惨?”
“对。”
“你到底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