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玫瑰书 第19章

作者:她与灯 标签: 现代言情

  易秋走到车边,打开后座的门,拿出自己的手提包,“我等下要去派出所。”

  “去做什么。”

  “去做笔录。”

  “普通调查的话,笔录在里面做就好了,到底怎么了。”

  易秋背上包,“被人整了。我放在你们店里的那个医疗箱,被藏了一袋子‘四号’。”

  “多少?”

  “什么?”

  “量有多少?”

  易秋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

  陈慕山没有再说话,但易秋看见他的手不自觉地捏了起来,似乎怕被她看见,又迅速地背到了背后。

  易秋移开目光,“不过,我没有碰过那个东西,医疗箱放在吧台,也不能算是我的私人物品。”

  这在易秋身上刻意留下的余地几乎让陈慕山断定,杨钊此时正喝着浓茶在等他上门。

  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身。

  “陈慕山你陪我去吧。”

  “什么?”

  “陪我去做笔录。”

  “我有别的事情。”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易秋抬高了声音,“你过来。”

  这三个字几乎从已经很遥远的少年时代一下子洞穿到这个寒风瑟瑟的夜晚。

  陈慕山回过头,看见易秋站在台阶上,“你给我过来。”

  也许是在情急之下,她没来得及维持好对陈慕山刻意的疏离,但这样的语气,对多年前的那个被她驯服的陈慕山来说太致命了。

  特勤队的接待室外面,张鹏飞和陈慕山坐在一条凳子上,两个人中间放着易秋的手提包。

  张鹏飞盯着陈慕山,脑子里天人交战。

  陈慕山根本没心思管张鹏飞,他一直低着头,思考那天在214,杨钊对他说的话。

  如果不是易秋让他过来,今天晚上他就会去找杨钊,但通过在特勤队里这一段时间的冷静,他也逐渐意识到今晚去见杨钊并不见得是最好的时机。

  张鹏飞不知道陈慕山在想什么,只觉得他坐在这里很碍眼。

  易秋在里面做笔录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张鹏飞预计的时间,他站起来,焦虑之下,想要找陈慕山说点什么。

  “喂。”

  陈慕山咳了几声,他还穿着大江南的技师服,半夜降温得厉害,坐到现在他已经有点抗不住了。

  “你怎么会和小秋在一起。”

  陈慕山咳得不想说话,想去找口水喝,但是特勤队的人显然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张鹏飞心里本来就烦躁,看见陈慕山不说话,以为他又在演。

  “你又给我装听不见是不是。”

  陈慕山四周看了看,“哪里可以搞一杯热水喝?”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作得慌。”

  “我喝杯水都不行了?”

  “我问你今天晚上为什么会去找小秋。”

  陈慕山不回答,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杨钊已经来找过他了?说杨钊知道他和易秋的关系?说他知道杨钊要拿易秋来逼他再上出阳山?

  陈慕山看着张鹏飞,总觉得他头顶冒着一股傻气,根本不适合消化这些事情。

  “我为什么不能去找小秋,你一个结了婚的人都能找她,我单身未婚,见她怎么了。”

  “你单身未婚,你还想着跟小秋在一起啊?你是谁,她是谁?”

  “他不就是易明路的女儿吗?”

  “那你呢?”

  “我怎么了,我这几年又没搞女人,今年快二十八了,我还是个处,怎么了,你比我厉害,我……”

  张鹏飞举起了拳头,陈慕山适时闭了嘴,觉得跟他说话,还不如找地方喝口热水。

  他捂着胸口站起来准备去前面,身后询问室的门适时打开了。易秋走到门口,对里面的警员说了一声,“辛苦了。”

  警员把易秋送出来,“辛苦你了才对,搞到这么晚,如果后续还有什么需要你配合的,我们会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

  警员也低头看了眼表。“那就这样了,嗯……刚才肖队说了,问你有没有需要,看要不要找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

  易秋转过身,张鹏飞举着拳头,陈慕山蹲在地上咳得面红耳赤。

  易秋叫住准备回去的警员,“不好意思,哪里有热水。”

  “哦。”

  警员看了一眼陈慕山,指了指值班办公室,“里面有饮水机,纸杯在饮水机下面。”

  易秋说了一声,“谢谢。”回头对陈慕山说:“去喝水吧,进去有礼貌一点。”

  陈慕山摁着胸口站起来,“知道了。”

  张鹏飞这才把拳头放下来,“尤曼灵说,让我给你在丽都酒店开个套房,挂她的账。你今晚就不要回去了。”

  “有钱也不是她那样花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要不……你去我那儿吧,我给小文说一声,她知道是你,不会介意的。”

  易秋摇了摇头,“今天麻烦你过来,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张鹏飞“嗨”了一声,“跟我说这些。”

  “算了,你家里还有童童,人小丫头明天还上学,我过去得闹多晚。”

  “那你今天晚上怎么办,你一个人真的不安全。”

  易秋看着在值班室里卑微找纸杯的陈慕山,“不还有他吗?”

  张鹏飞欲言又止。

  不论他有多讨厌陈慕山,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就算自己死也要把易秋保下来。

第17章 滂沱(九)

  “小秋,你现在还觉得,你有必要管他吗?”

  张鹏飞也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是出于关心还是不甘心。

  易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说不准今天晚上这个事就是他招来的。”

  张鹏飞虽然这样说,但自己也不相信,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过这个可能性也不大,他肺都坏了,那些人对他,估计也没什么兴趣了。”

  易秋退到等候椅上坐下,“其实,我很希望我自己理性一点,跟小的时候的我们切割开来。我们大家都长大了,有事业的有事业,有生活的有生活,像你,甚至有婚姻。我也在思考,不适合结婚的人,好像也不应该有太长久的关系。”

  她想得很透彻了,张鹏飞甚至说不出比这更清醒的道理。

  “那我找时间跟他好好谈谈。”

  “你跟他谈没有用,小的时候你们就只会打架。”

  “我……”

  “你还打不过他。”

  张鹏飞哽住了,叉着腰走了两步,“现在不一样了,他有病,他废了。”

  “你说谁废了。”

  陈慕山端着纸杯走过来。

  张鹏飞也不客气,“我说你废了,咋拉,让你过来耽误你吃药的时间了?你现在走一步咳三声,就你这样,你还照顾人小秋。”

  易秋眼看着陈慕山一杯热水就要给张鹏飞浇上去了,忙拦在两个人中间,转向陈慕山。

  “外面等,我去开车。”

  特勤队门口有一盏很亮的武警探照灯,和长云监狱里,陈慕山终日对着的那盏灯一样霸道。

  陈慕山握着从值班室里接出来的一杯热水,蹲在雪亮的灯光里等易秋。

  他的眼睛对这种灯光已经麻木了,即便是睁着眼睛直视光源,也不过是短暂地眼盲。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他忍不住想抬起头,故意看向强光的极亮之处。

  夜晚的光下,大概是世上唯一能看到‘尘埃’实体的地方。

  陈慕山的眼前有无数微微发亮的细丝在轻盈地浮动,他的目光追着一根浮动得最无力的细丝,直到它堕入光的外围消失不见,陈慕山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意料之中的眼盲随即出现了。

  他放弃对抗,眼前黑下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骨头也开始发酸。

  常江海跟他说过,这就是人失去求生欲时的感觉,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懈怠了,精神也对抗不了身体,不再想未完成的任务,也不思考明天怎么活。

  那想什么呢?

  想女人。

  这种感觉陈慕山在急救室里看到易秋时体验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