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玫瑰书 第53章

作者:她与灯 标签: 现代言情

  因为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还可以去?做一个侠。”

  然后?,他就去?做了呀。

  这是真心话,可惜陈慕山说不出口。

  他的?手指挪到了易秋的?后?颈,按住穴位,抬起?了易秋的?肩膀。

  “我不知?道。”

  “你可不可以做一个人。”

  陈慕山笑了一声,低头看着易秋的?眼?睛,“你总是让我做人,可是人到底怎么做?”

  “很简单,一个人生活学?会做饭,不要只吃方便面,把?烟戒掉,存点钱,按照疗程慢慢治你的?肺病。肺病治好?了,去?读书,读完书再想想自己可以做什么工作,从头开始好?好?干下去?,有喜欢的?人就谈恋爱,没喜欢的?人就养个宠物。”

  “这样就是人了?”

  “对,这样就是人。”

  “你过的?就是人的?生活,你觉得好?吗?”

  易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和我一样的?路走。易秋。”

  易秋的?脖子就靠在?陈慕山的?膝盖上,陈慕山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颤了颤。

  “我在?审讯室里听到他们讨论,说我带去?的?那一包四号,他们最后?在?王家小炒附近找到了。杨钊不在?现场,算不到具体?的?时?间,你戴着手铐坐警车,也许能让他们以为,你逃脱已?经是侥幸,丢货是万不得已?。但我在?现场,易秋,我能算得清楚。你把?我的?货调包以后?,你完全?有时?间把?货带回来。可你没有,你在?王家小炒坐了那么久,你就是在?等肖秉承去?找你。”

  易秋没有否认,“所以呢?”

  “毒贩的?一贯思维是,货比命重要,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货保住,货在?钱就在?,命根本不算什么,警方的?思维是,货和人一样重要,缴货,抓人,这是一个连贯动作,你没有保货,甚至没有毁货,你的?行事方式不是毒贩,你……”

  “你说的?都对。”

  易秋打断他,翻身坐起?来,转身面对着陈慕山,“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会说,我和你选得是一样的?路?”

第47章 素影(六)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的声音,以及,陈慕山忽然吞咽的那一声。

  易秋把腿从水盆里抽了出来,晾在床边,陈慕山仍然以一个标准的服务姿势,跪坐在易秋对面,膝盖上的枕头还残留着易秋枕过的轮廓。

  “你?想多了”

  易秋低下头,“我不是你?,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我没有经验,我不知道换了货以后应该怎么办,所以我在王家小炒旁边,用公用电话,联系了杨钊。他比你和我都想赚这一笔。所以,他让我等在了王家小炒。不过你已经暴露了,证明买家那边是有卧底在的,因此?他没有让我与买家继续联系,而是由他换一条线去联系,看看能不能借我,在大果岭和买方再次交易。可惜,肖秉承来得太快了。”

  她说着笑了笑,“其?实现在,我也很想知,道肖秉承为什么会知道,我和?货在王家小炒。毕竟这件事,我只告诉了杨钊。”

  陈慕山一怔。

  虽然当他在白?马宾馆里看到自己手机的本机号码显示易秋的手机号时,他已?经贯通了事件的前后,也基本上想通了易秋的手段。

  但是至此?,他才?算完全明白?过来?,大果岭的交易,对他自己,对杨钊,对易秋的处境来?说,到底意味着。

  如果说,这一场局是易秋一个人做出来?的。

  那么在易秋的手下,他是最干净的一个人。

  在警方眼中他身上没有任何的毒品,他无罪。

  在集团眼里,他明知交易可能出了问题,仍然冒着被特勤队捕的风险坚持到了最后一刻,他绝对值得信任。

  至于杨钊,他就没有那么干净了。

  易秋利用她自己,把?杨钊和?她捆绑起来?,一起拽入了一个十分微妙的境地。

  知道易秋和?货在王家小炒的,只有杨钊和?易秋两个人,肖秉承在抓了陈慕山以后,精准地找到了王家小炒,也就证明,“王家小炒”的情报,是从易秋和?杨钊之中的一个人身上流出去的。

  以己之力?洗干净了陈慕山的身份,同时在集团内部动摇杨钊。她说她“没有经验”,这显然是在编假话,然而她又编得很敷衍,连表情都不想修饰。

  她到底是想告诉陈慕山什么,她为什么不明说。

  陈慕山想问她,可是被驯服后的习惯仍然根深蒂固,易秋不说,陈慕山也不能逼问她。

  他此?时能想到的还是那句话——眼前这个人,从北京回来?,回到小小的玉窝县城,来?保护他了。

  这也许就是常江海牺牲之前,为陈慕山留下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好的福报。

  一个漂泊在外的线人,一个孤魂野鬼,在没有接头的人之后,他不会信任任何一个人。

  但常江海知道,陈慕山会信任易秋,信任那个曾经驯养他的少女,所以,常江海把?易秋从北京找回来?了,虽然同时也揭开?了易秋残酷的身世,但这一段救赎,也可以说是缘分,也就此?展开?。

  此?二人,心照不宣,不必坦白?。

  从头到尾,从生至死,从幼年到成年,从孤儿到隐名的侠,再到囚犯,再到一个执着而孤勇的人。

  野狗永远保护小玫瑰。

  陈慕山完全信任易秋。

  于是陈慕山决定,什么都不问了。

  他跪坐起来?,慢慢地弯下腰,把?头送到了易秋的面前。

  “摸摸头。”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脖子伸在顶灯之下,狗链留下的旧伤清晰可见?。

  易秋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跟她过不去,她要陈慕山做人,陈慕山非要撑着一米八的个子,在她眼前装狗卖萌。这让她又好气,又觉得好笑。

  但从小到大的宿命关联,对易秋来?讲,又何尝不是可怕的习惯,让她无法去责备陈慕山的荒谬,她只能看着那颗低垂的头颅叹了一口气。

  “你?又来?了。”

  陈慕山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的手撑在按摩床上,与易秋隔着一段距离。

  人与人的沟通靠语言,可语言本就容易滋生误会,而肢体不会,肢体从来?都比语言诚恳。

  拳头表达痛恨,亲吻表达爱意,拥抱表达思念,而引颈受戮,表达信奈和?某种永远无法如愿的期待。

  “陈慕山,不要这么荒唐。”

  陈慕山的手指在按摩床上轻轻抓紧,床上白?色的床罩被他抓出了褶皱。

  “我就是想。”

  “不,你?不想。”

  果然,易秋还是这么“冷漠”,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幽默,总能在陈慕山情绪到位的时候,轻而易举地让他破防。

  陈慕山低着头抿了抿嘴唇,“易秋,你?真的……”

  “我真的怎么了?”

  真的很搞笑。

  陈慕山垂着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要这样对我。”

  “我对你?怎么了?”

  “不是,就摸摸头会死吗?”

  “会,你?不做人我会气死。”

  “切,你?可真行。”

  “可以继续按吗?我是要按门?市价给尤姐付钱的,你?才?给我按了十分钟不到。”

  陈慕山笑着闭上眼睛,抬起手抹了一把?脸。

  此?时他清晰地认识到,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地方,他都干不过易秋。

  于是他只能保持着那个姿势,自行平复了一分钟,最后认命地跪坐起来?,伸手整理好床罩和?自己膝盖上的枕头,咬牙切齿地对着易秋说一句,“来?吧。”

  一个小时的按摩结束,陈慕山熟练地放掉泡脚的水,去卫生间里洗了一个手,回来?拿出自己的手机,抠出手机卡,递给易秋,“还给你?,我这几天一直没有开?机,估计有很多人找你?。”

  “谢谢。”

  “我的卡呢。”

  易秋抬头冲他一笑。

  陈慕山随即反应了过来?,“哦,知道了,你?扔了。”

  他说着有些?颓废地坐到工具箱上,掏出易秋离开?大果岭之前留给他的钱,买完车票以和?车上十五块钱一盒的方便以后,还剩120块。陈慕山坐在工具箱上数钱,“算上今天的服务费,我还欠你?90块。”

  易秋坐在床边穿上拖鞋,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做一个客人,才?30块钱吗?”

  陈慕山把?钱揣进裤兜,“都说了我是个初级技师。30块钱不错了,你?没什么服务需求了吧,我下午要回宿舍去收拾一下,然后重新办一张同号卡。”

  “嗯。”

  “对了。”

  陈慕山捏着裤兜里的钱抬起头,“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什么?”

  “我没和?张鹏飞起冲突。”

  “我让你?不要跟他起冲突,没让你?单方面挨揍,你?不会跑吗?”

  陈慕山摸了摸脸上的伤,“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脑子不好,一件事情想不通,他人会疯的。”

  他说完提着工具箱站起身,“好了不说了,我出去吃饭了,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好,让阿姨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

  易秋站起身,把?手机卡装回自己的手机,“你?帮我跟尤姐说一声,晚上我自己来?找她吃饭。”

  “你?现在要去见?杨钊吗?”

  陈慕山问得很直接,易秋也没有回避,“我不用见?他,他现在想见?的人是你?。”

  她说完,转身看着陈慕山,“陈慕山,你?是个干干净净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一样。”

  “对。”

  陈慕山悻悻地笑了笑,“你?给了一个这么无辜的身份,我不打他一顿,好像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