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美为患 第109章

作者:朵朵舞 标签: 布衣生活 重生 女扮男装 爽文 现代言情

  休整了小半时辰,天色将黑,范宁不敢多逗留,命军士戒备,重新出发。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彻底黑透之前入了城。

  此城驿舍房屋数量少,卫姌不能独居一室,而是与戚公明一间。戚公明倒是高兴,道:“正好与小郎君论玄。”

  卫姌看着屋内两张床榻却是愁眉不展,心里有苦说不出,强打精神与戚公明说笑。

  用完饭后,卫姌还在头疼今晚该怎么过,离开内堂在驿舍后院走动。今日骤然受袭,内外戒备森严,晚上兵士巡视频繁。卫姌避开兵士,来到院落僻静角落。抬头看着夜空一轮细细如眉的弯月,忍不住长叹一声。

  “你叹什么”司马邳的声音从黑暗角落里传出。

  卫姌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司马邳带着福宝从院子另一头走来。

  “殿下。”卫姌行礼。

  司马邳的脸色看起来比夜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卫姌这些日子也多少了解他脾气。眼前这样显然就是心情不爽利。

  司马邳走到她身旁,也抬头看了眼月色,道:“白天遇袭,晚上还有雅兴赏月”

  卫姌道:“我并不是为赏月来的,气闷出来走走,这才看到月色。”

  司马邳不说话,抬头盯着夜空看了片刻,他这个模样不像赏月,倒像是心事重重在发呆。

  卫姌也不敢吱声。

  司马邳忽然侧过脸来道:“看你额头的伤已经没事了,继续来给孤诵咏文章。”

  卫姌脸上苦色一闪而过,随后跟着司马邳回到房中。内侍早已将内外都收拾干净。又有婢女前来为司马邳梳洗。卫姌就在旁边等着,等司马邳换上一身舒适的长袍,他坐到榻上,道:“今日可见着那些袭击之人。”

  卫姌点头,在车上张望一阵,全看到了,只是后面战后收拾的时候太过残酷血腥,她和另两个缩在车里就没看了。她道:“是流民。”

  司马邳道:“此处怎会有那么多流民”

  卫姌听他口气似有些惊异,想了一想,已经知道缘由,司马邳这样的身份,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君王,对各地的了解都限于各州府官员送上来的文书,流民为祸早已是不是什么秘密。有从北方来的,也有因灾害恶政所迫,不得不离开原籍成为流民。

  卫姌想起前世母亲就死在流民之乱,脸色也黯然几分,“殿下,流民居无定所,四处游荡,若是不起事,当地官府只会驱赶,不会上报。”

  司马邳看了她一眼道:“就不怕酿成祸患”

  “殿下说的祸患如果是起事作乱,那上报朝廷等待派兵平乱,若只是小股流窜,又能起什么大乱子呢”卫姌道。

  司马邳挑眉,对她如此平静口气不满道:“今日这般算不算大乱子”

  卫姌道:“我听闻今日军士伤了几个,折损一辆牛车。殿下出行有护卫,并不会受流民侵袭,他们声势再浩大也是不堪一击而已。”

  她顿了一下,又道:“殿下如此,世族贵胄同样如此。”

  司马邳面色微凝,立刻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本地士族并不惧怕小股流民,因为本就有府兵部曲,只要不是流民集结成军,犯上作乱,对士族就造不成威胁。所以各地士族也不将这些流窜无居的流民当回事。

  他心里发冷,沉思良久,忽然目光盯着卫姌,“你从小长于江夏,又是在豫章求学,怎会知道流民情况”

  卫姌道:“殿下,卫家可不是高门,如今更是衰微,我经常在县内走动,喜欢与人交谈,各地消息也听说过不少。”

  司马邳微微颔首,他白天见满地流民尸体,心头震撼,流民,流民,有个民字,也是天下子民,可这群人衣衫破烂,肮脏污秽,又这样凶残冲上来袭击队伍,贫穷,愚昧,疯狂。那是司马邳从未见过的,他心里窝着一团火,压不下去,吐不出来,想找个人诉说,刚才他叫人去请李公,李公来了却闭口不和他聊流民,只劝说他耐心等候,没有什么事比皇位继承更重要。

  司马邳强压着心火,没想到在院子里散步时碰到了卫姌。

  “你既知道不少,那说说,流民安置,各州各府都没办法”

  卫姌前世时对流民所知不少,她看看司马邳的脸色,不知道该说到什么程度。

  司马邳微微立了眉,“让你说就说。”

  卫姌道:“各州府要看是否有余力,流民非本地子民,涉及入籍赋税,麻烦很多。”

  司马邳冷笑一声,“如此说来流民就管不了了”

  “殿下想要杜绝流民为患”

  司马邳神色复杂,没有立刻回答。

  卫姌也猜出他一些心思,刚才他就是一副气不顺的样子,白天唯一发生的大事就是流民的事。她道:“殿下,流民有从北方来的,那是因为战乱,还有受灾受穷各种情况,要想杜绝……那可就太难了。”

  司马邳面色铁青。

  内侍这时端了热茶送进来。卫姌赶紧拿起喝了两口,说了那么多,嘴都有些干了,更重要的事,这事已经说不下去了。殷浩带兵北进,流民又多起来一点也不奇怪。她看出来,司马邳是有心要做些改变。但他左右掣肘,便有宏伟志向也难以施展。

  卫姌偷偷瞄了他一眼,心中不禁暗自做比较,若是桓启遇上这样的情况,他会如何想。想了一遭,她又觉得以桓启脾气,若处在司马邳的位置,只怕要比司马邳圆滑老练,也更擅长平衡各门阀之间的关系。

  她忽然轻轻摇头,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以桓启来做比,可能如此年纪就能手握重权的,除了司马邳和桓启,她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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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一六零章 颍川(刷新)

  司马邳与卫姌议论了几句流民, 沉吟片刻,心下明白战乱之害不除,流民之乱也不会断绝, 绝不是空口白话几句就能解决的。胸口的窒闷不知不觉消散大半, 他看了一眼低头饮茶的卫姌,心下也觉得奇怪, 和她说些话心情似乎也舒畅许多。

  他站起身,叫福宝去拿篇诗文过来,让卫姌在他床前诵咏。

  司马邳躺了下去,卫姌就如前几日那般, 幸而看了福宝拿来的一卷书,是本经文,她便照着读起来,经文晦涩,初读也只是略懂一二,卫姌诵咏的极慢。

  司马邳听着她缓慢语调,原已有些睡意, 忽然又问道:“刚才在院里你叹什么”

  卫姌感觉他此刻心情好了不少, 便道:“楼下屋子不够,我与戚兄一间,我向来独居, 不喜与人同屋而眠。”

  司马邳轻轻嗯的一声,便没了声音。

  卫姌见他没表示,拿起经书还要继续念。

  福宝忽然开口道:“殿下, 小郎君既不想与人同屋, 我有个法子。”

  司马邳道:“出门在外, 就她娇气。”

  福宝指着外间道:“小郎君年纪小, 又未如这般随行过,这屋外间有张榻,小郎君可以歇在这里,如此诵咏完就可以直接睡下。”

  卫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张长榻,摇头道:“这不合规矩吧。”

  司马邳睁开眼看过来道:“这里就这么大,找不出其他地方给你单独安置,不乐意就赶紧回去。”

  卫姌想到上次在行宫里,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个不合意就把人赶出去。卫姌权衡了一下,回去与戚公明同屋,这里也是同屋,没多大区别,这里的榻还相隔远一些。

  她犹豫了一会儿,司马邳的脸色已经快要拉下来,她赶紧道:“那今夜就叨扰殿下了。”

  司马邳神色如常。

  福宝低声问卫姌是否要梳洗,叫内侍打水进来,卫姌匆匆洗了脸,又擦了擦手脚。想起刚才才念了一页经文,转头见司马邳并未要求继续念后面的,干脆也装了傻,小心翼翼在屏风后脱了外衣,又检查再三,觉得并未露出任何痕迹,一溜烟跑到榻上钻进被褥里。

  司马邳刚才听见她梳洗换衣的声音,方才一点睡意不翼而飞,心下莫名有些发痒,睁开眼转头看见卫姌动作飞快跑到榻上,乌压压一团头发散开,还有一点垂在长榻边缘,他竟怔怔看了许久。

  福宝过来将灯熄了,只留了一盏在外间,然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司马邳闭上眼。

  屋内安静,他静静听了一会儿,却连那一头的呼吸声都没有听见,可回过神来,他又觉得专心去注意这个实在荒谬。司马邳翻身朝内,过了许久渐渐入眠。

  睡到夜深醒来口干舌燥,司马邳正要张口喊人,忽然想起卫姌睡在榻上。他侧头看了看,外间留着一盏灯,微弱的光照下,长榻隆起一团黑影。

  司马邳眉头皱了一下,坐了起来,下了床往长榻走了过来。

  来到榻边,看见卫姌把自己裹成一团朝里睡着,呼吸微沉。他目光往里溜去,只见她容色如玉,嘴微微张着,神情恬静而娇憨,下面露出一截粉白纤细的脖颈。

  司马邳心砰砰地跳,心无端乱了起来,站在她的榻前有些发呆。

  卫姌心里始终绷着紧弦,睡得浅,突然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床榻前站着个人影,吓得心漏跳一拍,往里一缩,再一看是面色古怪的司马邳。

  “殿下”

  司马邳道:“叫人进来送茶。”说着转身回去。

  卫姌轻轻拍了两下胸,深吸一口气,起床批上外衣,打开门对外喊人。不一会儿茶水就送了过来,内侍并不入内,而是客气对卫姌道:“劳烦卫小郎君。”说着就把茶塞了过来。

  卫姌拿着端到司马邳床前,他连着喝了两杯才让撤下。

  卫姌放下茶,回到自己榻前,见司马邳没有其他吩咐,这才又睡下。

  第二日清早福宝带着内侍进来,也没忘了安排人服侍卫姌洗漱。卫姌醒的比司马邳早。等他起床时她早已穿戴整齐,等漱口洗完脸,她就要告辞。

  司马邳喊住她说:“留下来一起用饭。”

  等内侍出去,又换人端着吃食进来。

  王穆之早晨起来,刚梳妆完毕,就听婢女说昨日司马邳叫卫小郎君诵咏经书,今早还留他一起用饭。王穆之疑心自己听错了,叫议论的婢女过来,又问了一遍,她与司马邳夫妻多年,还从未听过有哪家子弟得他这般亲近。

  棠儿道:“卫小郎君是娘娘举荐的,可见殿下对娘娘说的还是很记在心上的。”

  王穆之却不以为然,她举荐的王氏子弟更多,也没见哪个得这般看重。

  她道:“等到了建康,让我四兄多和卫小郎君走动走动。卫家有工书底蕴,殿下又喜书法,或是这个原因才看重卫小郎君之才。”

  卫姌这日之后发现侍从婢女待她又更殷勤些了。王穆之还召他过去说过几句话,都是些鼓励上进的话,态度却是清楚,让大家都知道卫姌是她举荐。

  此后一路并无风波,很快进入豫州,在颍川郡时多逗留了两日,颍川自古多奇士,士族有十二姓,是一郡之内士族最多的,除了四姓之一的庾氏,还有荀,陈,许,韩,郭等众多世家。司马邳都不能忽视这几家,抵达的第二日,就在驿舍中见了几家子弟。

  卫姌也跟着见到好多年轻才俊。这日遇上个极有趣的许家郎君,十六岁的年纪,相貌阴柔,颇有几分女相,到了驿舍就东张西望,嚷嚷着道:“听说豫章有个玉郎,快叫出来与我比比。”

  他一眼就看到在内堂里的卫姌,噌噌噌大步迈了过来,一把搭在她的肩上,目光审视。

  许家郎君在本地有美郎君之称,前些日子听说江右出了个美少年,便心存比较之意,来到此处,连见琅琊王都暂放一边,先来找卫姌。现在他知道卫姌是什么模样了,肌肤白皙,面容如娇花一般。

  许家郎君伸手在卫姌脸上摸了一下,吓得卫姌瞪大眼,啪地一下拍开他的手,许家郎君也不气恼,出神喃喃道:“竟未涂粉。”

  许家人赶紧将他拉走。

  司马邳在房中听见外头热闹,问内侍何事。内侍便把许家郎君来找卫姌的事说了,笑道:“听说许家郎君爱与人比美,今儿见着卫家小郎君,是心服口服了。”

  司马邳听了一笑置之。

  卫姌事后也听闻了许家郎君的怪癖,并未放在心上。追崇老庄之道“越名教而任自然”的风气盛行,尤其是士族子弟很多都是率性自然。

  第二日许家郎君又来驿舍找卫姌,态度很是熟稔,仿佛两人是多年好友,他道:“玉度,我已想好要去建康游学,这两日让家中准备行囊,正好与你同行。”

  卫姌讶然看向他,“如此匆忙”

  游学可不是如此简单的事,去哪里,拜何人为师都需要谨慎决定,还需家中长辈谋划,就是出行准备,也不是一两天内就能备好。

  许家郎君叫做许翎,字子期。他随意道:“家中早有让我游学的意思,只是我不乐意。建康名师多,随便找一个便是。倒是我们入建康需好好准备,提前一日采集鲜花,第二日进城让仆从在我们身后杨撒,你觉得如何”

  卫姌目瞪口呆:“我们”

  许翎道:“正是我们,玉度,你祖卫叔宝入建康时美名在外,你如此样貌,也该好好露脸让天下皆知。昨日回去我想了许久,我也不能只留在颍川,该出去走动,我们两个在一起,日后必成一段佳话。”

  卫姌还是头一次遇上如许翎这般的郎君,久久无语,好一会儿才道:“你家中可同意”

  许翎道:“我父不同意,有我母在,自会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