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朵朵舞
卫府以前安静宽阔,听的最多的是卫胜读书声或是挨揍声,如今卫进卫钊全都回家,女眷仆从满满当当一群人,倒让偌大一个卫府也显得局促起来。
卫姌穿过正院正要往后面去,旁边一条偏门小路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急又快。
卫姌和仆从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卫钊从路那头走来,穿着武士劲装,单一层松阔的裤腿,束着绑腿,蜂腰长腿,更显得人挺拔高大,他单手提着一把短刀,穿着单薄,身上却冒着汗,浑身热气腾腾,正垂头和随从在说着什么。
日光照在他手中锋刃上,折射的光在卫姌脸上一晃,耀目如同雪光,她不由闭了一下眼睛。
卫钊也见着了人,脚步定住。
卫姌身侧的仆从在卫家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刀剑这类东西,对上卫钊的目光,腿都有些发软,喊了一声郎君。
卫姌唤:“二哥。”
卫钊“嗯”的略点了点头,见她穿的厚实,多看了一眼,带着人很快走了。
卫姌感觉卫钊今日似乎有些冷淡,转念一想,卫钊如今已是建武将军,兴许和她这样未成年的小郎君是无话可谈。
卫钊大步离开,跟随在旁的蒋蛰却忍不住频频回头。蒋蛰是梁州人,父母死的早,家中资产被族人侵占,他胡混着长大,因好勇斗狠又颇有义气,成了个游侠儿,和卫钊遇上的时候正巧碰上李氏遗后作乱,蒋蛰帮着出了力,事后他对卫钊为人和手段十分佩服,主动来投奔。
蒋蛰虽没读过什么书,字也识得不多,但他心里很清楚,像他这样的出身,能抓住的机会就得好好把握,不然一直胡混下去,不定哪天年纪大了就会猝死在路边,无人收殓。
他进得卫府,所见所闻都与过去不同,因此是样样好奇,刚才见到卫姌,不由惊叹。
“那就是琮小郎君吧难怪县上的人说他是仙童托生。”蒋蛰开口道。
“以讹传讹之言,以后不要再提,”卫钊道,意识到语气稍重,他顿了顿,又道,“玉度还小,不可让这些虚言赞语养骄了性子。”
蒋蛰半懂不懂地点头,心中想的却是,像琮小郎君那样的,便是骄矜一些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卫姌到了后院小厅,乐氏坐在上首,下面是卫钊后院女眷。这场面让卫姌一度有些眼熟之感,不同的是这次令元并没有抱琵琶,而是与佩兰并排坐在一处。
乐氏招手让卫姌近前,问她是否收拾妥当,然后道:“这次你们兄弟两个外出,天寒地冻,身边少了细致贴心的人照料,我实在不放心。”
乐氏下巴对着众女一努,却是轻轻问卫姌,“你喜欢哪个”
卫姌愣了下,心道二哥的家眷,带谁怎么问起她的意见了。卫姌一头雾水,侧过脸看向乐氏,很快就明白了,这些美婢在乐氏眼中都是一样无足轻重,唯一一个特殊的就是令元的背景来历。
卫姌自然顺从乐氏的意思,从剩下三个里选,她目光从四个女子身上转过,四女全都是面带微笑,温柔望着她,眼中满是殷切。就连颇为清高的肖蕴子也不例外。
“她如何”卫姌指向肖蕴子,问乐氏道。
乐氏温柔笑笑,对卫姌会选一身书卷气的女子也不觉得意外,对肖蕴子道:“小郎君亲近你,速回去准备准备,路上你需细心照料他。”
子雎和佩兰面露失望,令元微微垂了头。
肖蕴子自是高兴,心口还有些砰砰乱跳,今天她们来拜见乐氏,已猜到要选个女眷陪同郎君一行去罗浮山。杨氏病着,贴身需要婢女仆役照料,卫钊卫琮两个郎君,尤其是卫琮还小,从卫钊后院选一个随行照顾最是妥帖。若是卫钊来选,令元机会很大,毕竟近日她最得宠。
幸而是由琮郎君来选。
离家远行,自是没有留在家中舒适自在,但辛苦也是良机,若是就此与郎君朝夕相处,肖蕴子暗忖,自己虽不及令元娇媚,但也没有输太多,只要给她机会和时间,总能叫郎君欣赏她的诗书才华。
肖蕴子对着乐氏行礼,徐徐退下,抬头看着卫琮亦是淡淡露出感激的笑容。
卫琮被乐氏留下用饭。
等她回到家中,惠娘又将所带物品精简,堪堪一车。
又过一日,第三日清晨,卫姌早早被叫起,收拾整齐,婢女已经将杨氏搀扶出来,她这两日没有犯病,却也并不清醒。
卫姌走上前道:“母亲,我们该走了。”
杨氏注视着她,目光浑浊,片刻后才有反应,“姌儿。”
卫姌心一跳,硬下心肠道:“是我,卫琮。”
杨氏糊涂地点头,被仆从扶着上车,惠娘也跟着上去,另有婢子小蝉。
“郎君放心,夫人交给我照料。”惠娘道。
卫姌上了前一辆牛车,很快来到卫申府前。听到外间马蹄橐橐作响,卫姌打开厢门,只见门前停着一辆牛车,另有仆从牵着马,前前后后一共八匹,很快卫钊在侍卫簇拥下走了出来。他一身苍色劲装,外罩着挡风的大氅,身形颀长,气度凛然。
跟随在他身后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行走姿态优美,一身冬衣也难掩袅娜身姿。
卫姌看见她却是一愣,怎么是她,不是肖蕴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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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路上
令元小步来到牛车前,对卫姌行礼,柔声道:“小郎君。”
卫姌上下打量她,前世在谢阀她也曾见识过诸多后院手段,刚才一见到是令元,她不由就想的多了些。
令元站在牛车前颇为忐忑,琮小郎君刚才瞧她的第一眼,仿佛大有深意,可她再去看时却并无表示。令元疑心自己眼花,从小郎君不过才十三岁,比童子也大不了多少。
卫姌瞥过她后,视线很快越过她看向卫府大门。
卫申乐氏,卫进夫妻还有卫胜一群人已来到门口送行。
卫姌立刻跳下牛车,向卫申乐氏行礼。乐氏拉着她的手,叮嘱她路上小心。卫申则是神色严肃告知卫钊,路上要仔细照顾婶娘和弟弟。
卫进对卫姌说了几句,刘氏则让仆从送上一个棉布包裹,说里面有条皮子,天冷时正用得着。卫姌谢过大嫂,最后看向卫胜。
小胖子的脸耷拉着,有点没精打采。
卫姌笑着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舍得她走。
卫胜眼皮一抬,对着卫进方向撇嘴,“原先只一个管着,如今又多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琮哥,我实在是羡慕你啊。”
卫姌差一点笑出声。
“算了,不说那些伤心事,我有个东西给你,”卫胜在袖子里摸了半晌,拿出个牛皮束口袋塞进卫姌手中,“这可是我心爱之物,一共只得两个,这个给你,里面还有我近日亲手打磨的木丸,这次全给你了。你先拿些石头练手,回头有了准头,再用我的木丸。”
卫姌一听木弹,已经猜到是什么,低头打开绳结,朝袋内一看,果然是个木弹工,还有几枚圆溜溜的圆丸。
卫胜送就送了,还一脸不舍,眼珠子盯着牛皮袋不放。
“既不舍就留下,心意我领了。”卫姌要还他。
卫胜摆手,“送出之物岂有要回的,拿走拿走。”
卫姌收下,看他表情似乎还想说什么,“还有事”
卫胜轻咳一声道,“听说这次路途迢迢,你定要去很多地方,我怕你烦闷,将弹工都给你了。前两日我读到卫风中有一句,投我以木瓜,后一句是什么来着”
卫姌:“……报之以琼琚。”
卫胜抚掌道:“这就对了。”
卫姌忍着笑,一本正经道:“你这读了上句就忘了下句可不行,我要与大哥说一声,让他时时考你。”
卫胜目瞪口呆,身体都有些颤抖起来,显然是气的。
卫姌不再逗他,摸他头上角髻,道:“我知道了,路上看到什么新鲜好玩的,都给你带一份,永也为好也,如何”
卫胜这才满意。
叙别一番,卫姌上牛车,令元也跟了上来,坐在角落,面上始终带着温柔浅笑,对卫姌明显有几分讨好。
卫钊骑着马,随性侍卫八人分散在牛车两旁,缓行朝县外而去。
牛车平稳,里面又放着褥垫和一小个茶案,另还有个木匣,放着这几日卫姌正在读的《老子注》。只是重生以来,这是第一次外出,卫姌暂时无心看书,推开厢门朝外观望。随是早晨,县城里往来人流,已是有些热闹。江夏交通便利,还有水路,收成这些年也好,县民生活虽称不上富足,倒也衣食无忧。
路旁商铺众多,众人见到侍卫和牛车队伍,知道不是士族就是本地豪族,纷纷避开。
卫姌看了许久,直到出了县城,渐渐看到田野和河道,她放下厢门,倚在褥垫上。
一杯热茶奉到面前,捧茶的手白皙如玉。
“小郎君用茶,”令元道,“妾今早做了些糕点,你可要尝一些”
卫姌点头。她立刻高兴地打开带着的包袱,从里面拿出食盒,共有两层,第一层摆放着四色糕点,还是梅花牡丹的图案,足见心灵手巧。她从第二层拿出小碟,将两个花样的各拣一块盛给卫姌。
不愧是顶级门阀出身的婢女,举止妥帖,让人舒心。
卫姌吃了两口,味道也无可挑剔。
令元拿出帕子要给她擦嘴,卫姌摆手拒绝了,抽了帕子自己动手。别人当她如孩童般照顾,但她自知身份有异,还是不愿与人接触太近,如今在车内也不敢太过放松。
卫姌拿出书卷看了起来,令元安静不语,从不打扰,总是适时在她口渴时递上茶水,或是她微微皱眉,就为她调整褥垫高度,不声不响,事事却都照顾到。
本朝官道上每隔四十里都有驿站,二十里设有亭,供人休憩食宿。
白天行了八十里,晚间在一个叫落河的地方休息。卫姌下了牛车,见天色昏暗,暮色沉沉,飞沙走石,风如刀割。一行人进入驿站内休息,杨氏在惠娘和婢女的照顾下歇息安睡,卫姌见惠娘和小蝉都是面有倦色,便让她们先去休息。
令元主动来到卫姌房中,为她铺被熏香,又要来为她宽衣。
卫姌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道:“去照顾二哥吧,我这里不用你。”
令元睫羽轻颤,咬了一下唇,楚楚可怜。她知道这次出来之所以要带上一个内眷,就是为了照顾小郎君。惹他不快,日后乐氏对她只会更为不喜。
“小郎君可是看我顶了肖蕴子姐姐的差,心中为她抱不平”令元轻声道。
卫姌哪会为了兄长后院的一个婢女抱什么不平,心中啼笑皆非,瞥她一眼道,“我只是不喜人接触,并无他意。”
令元猜不到卫姌真实想法,心中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该给小郎君留下坏印象,福了一下身道:“昨夜肖姐姐突然腹痛如绞,今早起不来身,这才换了我来,我知小郎君喜欢肖姐姐照顾,妾有什么不妥之处,只要小郎君指正,妾一定改。”
卫姌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低姿态,道:“你去叫人送盆热水上来,就去歇吧。”
令元走出屋外,另叫仆役去准备热水,站在门外等了片刻,也没见卫姌再有什么吩咐。她转身去了隔壁房中。卫钊并不在屋内,她点了灯,稍作收拾,片刻过后,卫钊安排了侍卫轮值回到房中,一整日行马,他进门就脱了靴,坐到长榻上。
令元端了热茶来,又为他捶腿。
卫钊问道:“玉度呢可是睡了”
此次出行因杨氏病况特殊,身边缺不了人,所以令元的责任就是照料两个郎君。
“还没睡,”令元道,“琮小郎君好像不喜欢妾,妾想尽心照顾,他却不喜。”
卫钊原本半阖的眼睁开,看着令元的脸。
令元心砰的一跳,这些时日她得宠,卫钊愿意哄着她,她总觉得这个英武不凡的郎君亦有柔情温存的一面,但他刚才睁眼片刻的锐利,也不见如何冷脸,却叫她心中一凛。
卫钊笑道:“可是你做了什么惹他生气”
令元立刻坐直身体,道:“妾讨好他尚来不及,如何敢惹他。”
卫钊道:“我这个兄弟是家中独子,长辈不免要偏宠些,他有什么事你尽心照顾,我记得你的好。”说完,摸了摸她的脸颊,将她鬓边散发顺到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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