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朵朵舞
桓温深深看了她一眼。
司马兴男心头不禁发寒。
桓温一字一句道:“我正打算带兵北上,将洛阳等失地夺回,尽我臣子本分,也不辜负你父皇当年知遇之恩。”
司马兴男还要再说什么,桓温却已经拂袖离去。
她气得身体都有些发颤,回去将这话翻来覆去地琢磨,只觉得桓温如今对司马氏越发轻慢,似乎也未将新帝瞧在眼中,心里冰冷一片。
桓启说了将家中事务交给卫姌,给了人和钱财后就一概不理,卫姌原还想着敷衍或是推脱,可后来桓启便忙得见不着人,新宅无人料理也是不行,她只好先打理了几日,安排仆役司职,钱财用度等等,几日以来琐事缠身,人都清减了一些。
这日蒋蛰跑来堂屋中找到卫姌禀报道:“豫章府里的人来了。”
卫姌微微一怔,来到门前。
三辆牛车,下来两个华服丽人和仆婢数人,正是黄芷音和佩兰。
双方打了个照面,佩兰先行礼道:“琮郎君。”
黄芷音正与身旁老媪观察宅子,这时回过神来,黄芷音也行礼喊了一声。
卫姌看向牛车,问道:“只有你们来了”
黄芷音道:“豫章府里也需人看顾,路上也不知什么情况,我和几位妹妹商量,就先和佩兰妹妹一起来了,琮郎君怎在此处”
卫姌道:“别在门前说话了,先进来吧。”
黄芷音和佩兰一前一后进了府,一路左顾右盼,荆州风貌与豫章又有些差别,她们除了打量宅子,更关心现在家中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第225章 二二四章 无题
天气微晴, 院中树木花草大半凋零,卫姌一行走到堂屋外的院子,游廊栏外有个鱼池, 水光粼粼, 几尾鱼儿在水中游动。
佩兰看着四处,暗自惊叹此处宅子比豫章的更宽阔气派。这时黄芷音却朝她频频使来眼色。佩兰生性胆小, 但向来很会看人脸色,知道黄芷音是想让她去开口。原先她们几个跟着桓启去了豫章,以为桓启任了督护,至少要在豫章长住几年, 却不想桓启带着亲兵去了建康,后来又来到荆州,她们几个留在豫章家中极是彷徨不安,生怕以桓启的风流,在荆州又新纳了人,将她们抛之脑后。
后院诸女之中,黄芷音还有妾室名分, 佩兰子雎肖蕴子三个都是收入房的婢女, 美婢由人转送,也可以转赠给他人。佩兰几人见桓启年轻英俊又有权势,都想永远留在桓家。佩兰心中有数, 便是她刚送给桓启时,也没得宠过,只不过比寻常婢女好些。黄芷音想叫她去问如今府中还有其他姬妾, 佩兰讷讷半晌, 却始终没有张口。黄芷音暗暗瞪了她一眼。
到了堂屋中坐定。卫姌问她们路上可顺畅, 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黄芷音笑道:“倒是遇到过不长眼的来打听, 知道我们是桓家的人,吓得灰溜溜就跑了。”
原来两人路上下牛车时被路过的士族子弟看中,有意来打听,后来听说是桓家女眷,转身就走,没多说一句。
说起此事,黄芷音忍不住笑了一阵,只觉得这些个士族子弟不过如此。
卫姌也知如今桓家正鼎盛风光,不置可否,又问她们是何时从豫章出发的,留在府里的人可好。
黄芷音道:“元日过后,郎君派人来传话,我和佩兰妹妹就收拾过来了,路上不曾有耽搁。走时家中都好,就是牵挂郎君。”
又寒暄几句,黄芷音主动问是不是该去大司马家中见一回长辈。
卫姌沉吟了片刻,道:“等二哥回来你自问他去罢。”
黄芷音点头应诺。
等从堂屋出来,婢女领路带着她们往后院而去,佩兰面上略有不安,对黄芷音道:“刚才为何要说是郎君派人传话,明明不是……”
黄芷音侧过脸来,扫来的眼风极冷,止住了她的话头。黄芷音瞧了前面领路的婢女一眼,压低声音道:“等会儿再说。”
卫姌安排她们在内院西侧住下。黄芷音刚坐下,打量屋里陈设之后,脸色便有些不好,又叫婢女出去查看打听,看桓启是不是又纳了新人,府里是什么情况。
吕媪见她心急,劝道:“荆州不比江州,初来乍到娘子还是先沉稳些,等见了郎君再说。”
黄芷音道:“只不过叫人去问问情况,如何就不沉稳了,若是这府里什么事都不知,我不成了睁眼瞎了。”
吕媪道:“这次娘子可千万收敛些脾气,别再与郎君拧着来,莫忘了前番的教训。”
黄芷音面色微沉,这时屋外传来声音,是佩兰过来了。她到底胆小,刚才路上说的话被黄芷音打断,她这心里过不去,就来问个明白。两人一路同行,也算有些情分。黄芷音从豫章出发时,想来想去还是带了佩兰来,也是看她在诸女之中最老实。可这老实是好处,却又不免胆怯懦弱。
佩兰进来说了两句,就绕回去,“那日桓家来传信的,并非是郎君的人。”
黄芷音不在意笑道:“是不是的有什么要紧,反正都已经来了,难道郎君还会将你我赶出去不成。”
佩兰还要再说什么,黄芷音已不耐换了话题。不一会儿婢女打听情况回来,说桓启并没有纳新人,府里并无女人,那婢女机灵,将几个长相出挑的婢女都打量过。
佩兰听见了,长出一口气,心头放松不少。
黄芷音闻言却不见放松,追着问婢女几句,知道桓启从建康出来只带着小郎君一人,她并未如佩兰那般轻松,柳眉微蹙,面上越发有些紧绷。
三言两语打发了佩兰,黄芷音心头发沉,郁郁不乐直到仆从送饭来,她吃了两口就将筷子放下。吕媪给她舀了小半碗汤,道:“瞧你路上耗神费力,脸色都差了,这汤滋补,多喝几口。”
黄芷音喝了两口,放下碗,道:“刚才你可看见外面陈设器物,样样都是好东西,可再看这里,都是些寻常物件,这家里实在不像话,竟让个郎君当家,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吕媪没想到她郁闷半日,想的是这些,道:“听说是才住进来没多久,也不知我们要来,如何能事先准备,娘子别多心了。”
“媪母明知我不是多心,”黄芷音咬了咬唇,犹豫片刻,道,“我当士族出身必是有些风骨的,可这卫郎君越发不像样,竟如娈童嬖宠之流……”
“哎呦娘子,这是什么地方,可不能乱说。”
黄芷音别过脸去,恨声道:“许他做不许我说吗正经妻房不娶,同个男子厮混在一处……”
吕媪沉了脸道:“娘子怎忘了前事,郎君再如何,他的事岂是你能管的”
黄芷音不由委屈,“怎么连媪母都不向着我,明明是那卫郎君自甘下贱,叫人不齿,我说两句都不成”
“娘子莫忘了,黄家如今正要改籍定品,全是仗着郎君威名,又有卫家帮衬,日后就算只定九品末流,也将是士族了。娘子讨好郎君都来不及,就算他与卫郎君有什么,你是妾室,又能多说什么。”
她也是头疼,在豫章时黄芷音就触怒过桓启,被禁足过,后来倒是服软老实过一段日子,自桓启去了建康,时间一长,黄芷音这性子又恢复原样,吕媪想来想去,这也是黄家当初把女郎比照士族教养,心气太高的缘故,如今只能慢慢劝。
黄芷音听了心头不悦,这晚等了许久,也没见桓启回来,直到夜半的时候,才听见前面动静,说郎君回来了。
第二日清早,黄芷音起来收拾打扮,描眉画眼,傅粉施朱,便越发艳丽,身材又是丰腴,她穿戴打扮好就往前面去。府中有一片宽阔空地,留了下来做练武之用。桓启早起操练身手,手中长枪挥舞,游走龙蛇。
黄芷音站在院门旁看了几眼,感觉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桓启停下,她才姗姗走过了过去,唤了一声。
桓启拿帕子抹了把汗,听见声音换头,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黄芷音道:“桓家派人到豫章来,我和佩兰妹妹就先来了,郎君莫非将我们都忘了。”
作者有话说:
卡文,晚了点,还有一更
阿奴在晋朝经常会被用作小名,也有称呼上亲昵的意思,所以司马兴南叫桓温老奴,我个人认为,是亲近又略嫌弃的意思,所以不是绝对的辱骂。感谢在2023-06-21 00:00:04~2023-06-22 11:2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26章 二二五章 亭中
最后一句语调哀怨婉转, 又藏着几分女儿家的娇羞之意。黄芷音几次在桓启面前闹僵,倒也记着教训,知道以桓启的脾气, 若是硬顶, 他更是蛮横。所以她虽是埋怨,却姿态极低, 言语中并不只为自己,还为几个美婢一起说话,瞧着比从前气量可大了不少。
桓启却没在意她那些心思,昨晚他是半夜回来的, 家里并没人告诉他豫章来人的消息。他听见是桓家有人特意去传信,略一沉吟,眉头先皱了一下,又想到卫姌不知是什么反应,心里竟觉得有些不自在。
“郎君”
桓启瞥了她一眼,道:“既来了就住下,不要生事。”
说完他将手中长枪扔给亲兵, 拿帕子抹了把汗, 转身就要走。
黄芷音快步跟上去,强打着笑道:“如今家中庶务俗事全由卫郎君料理,说出去实在不像样, 岂有让郎君操持的道理,还耽误卫郎君读书,既然我已来了……”
桓启豁然转过身来, 面无表情, 瞧不出喜怒。
黄芷音心突突一跳, 后面要说的话全咽了下去。
桓启冷笑道:“才叫你不要生事, 莫非听不懂。不该你操心的事少操心,也别拿你那些心眼来我面前卖弄。”
黄芷音顿时身体一僵,见一旁侍卫还在,感到颜面尽失,面色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桓启匆匆回房梳洗,换了身衣裳就去找卫姌。
进屋的时候瞧见地上摆着木箱,还有几串钥匙搁在上面。卫姌刚从书房出来,她早起先练了一篇字,已成习惯,进门就见桓启坐在里面。
“这些什么东西”桓启指着箱子问。
“都是些开支账簿,管家的东西,”卫姌顿了一下道,“黄氏和佩兰昨天回来,照理这些该交给黄氏才对。”
桓启不悦道:“她一来就在你面前说些什么”
卫姌道:“未曾说过什么,这是我自己想的。”
桓启对屋外喊了一声,把婢女叫进来,指着箱子吩咐,“把这些都收拾回去。”
等婢女将箱子又放回里屋,桓启道:“当初也是家里事多,无人料理,这才交给黄氏,如今却是不适合了。”
卫姌听他说着,面色淡淡的。
桓启一直注意着她反应,心里也不知为何,总有些别扭,转瞬又将这股念头压下去,他放柔了声音道:“日后家里的事全听你的,如何安置她们你拿注意就好,若有不听话的,也随你打发。”
卫姌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却是桓启看不懂的神色,他心中突然冒出隐隐的不安,握住卫姌的手,抿着唇,好半晌才说出一句:“不是我把她们叫回来的。”
卫姌笑了一下,道:“就算是也是应该,都是你房中人,哪有放在千里之外不理的。”
桓启听着这句觉得刺耳,方才那样低声解释他从未对女人说过,说出口,他自觉将心意全剖明了,卫姌的反应却轻飘飘的,好像砸入水中不起一丝浪花。桓启脸色也沉了下去。
仆从在门外提醒该用饭了。
桓启“嗯”的一声让人送进来,沉默吃完饭,他漱过口,今日有许多公务要料理,他起身要走,想了想,他又转身,捏着卫姌的下巴微微抬起,在她唇上狠狠亲去,目光灼热,直到她脸上泛红才放开离去。
卫姌等他走远了,脸上强装的镇定消失地无影无踪,她哪有表现的那般的平静,心中犹如困兽似的,焦灼难耐。昨儿见着黄芷音和佩兰,只觉得她们是一面镜子,照出的是她的余生。
卫姌心头惶惶,又有一股难言的委屈和害怕。
桓启一路想着卫姌的态度,以往女子之间争风他也见过不少,卫姌并没有半点那种意思,他看的出来。但如果说这是她气量大能容人,桓启心里也没觉得舒坦,反而憋着口气,有些发堵。
一直来到州衙,桓温早就等着了,处理了一些公文。桓温便叫上他出发去军营。这事事先提,一来一去要三四日功夫,桓启知道这些全是为了北伐准备,只能将心头杂乱念头暂时抛开,专注在兵事上。
等四日后从军营回来,经过刺史府,桓启见门前有一支队伍,侍卫如云,护卫着几辆牛车。
桓温看见面带微笑,对桓启道:“你先别回去,随我去见客。”
桓启心里念着卫姌,恨不得快马加鞭回去,但见桓温态度坚决,只好先去刺史府中。桓温让他先去收拾,等他换过衣裳,没了一身风尘仆仆,便让人叫他来花园中。
桓启已有些不耐烦,刚走进小花园,看见前面亭子里坐着位锦衣华服的美人,正是冬末入春的时节,天气寒冷,亭中点着火盆,角落里还点着香,还未走近就有一股脉脉香气飘来。
他脚步已停住,脸色不太好看,转身就要走。
“桓将军别来无恙”亭中女子开口道,“莫非我面目可憎,叫你一看见就要走”
桓启道:“翁主怎突然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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