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朵朵舞
卫钊道:“让吾弟先写一篇字给大家看看罢。”
卫姌:“……”
殿内静了一瞬后,立刻又纷纷议论开。不少人看看卫钊又看看卫姌,心中想着,莫非这位卫将军的字拿不出手,便将幼弟推了出来,便是输了也不会丢卫氏的脸,借口也是现成的,年纪尚小。
庾家叔侄也是同样想法,庾散骑眉头拧成深深皱褶,正要发作。
司马邳却先开口吩咐内侍,“去将书案笔墨纸砚拿来。”
内侍领命而去。
庾散骑不悦道:“如此胡闹,胜了这般童子又有何意”
卫钊道:“先胜了再说吧,刚才是谁说,写出这手字的人不少,但这个年纪的可就少了。少年英才,自是越少年越稀罕了。”
庾散骑冷哼,脸色阴沉。
内侍动作很快,书案很快就抬进殿内,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摆了上来。
众人目光全集中到卫姌身上,她长吐一口气,卫钊笑吟吟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好好写,兄长的脸面全靠你了。”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今天我外公过世了,他有很多基础病,曾经开刀身体几乎瘫着,感染新冠之后人很快就不行了,今天暂时只写了这些,有时间一定会补上 大家一定要注意防护,这病真不是一个大号感冒可以概括的。感谢在2022-12-22 23:17:28~2022-12-23 23:4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63
第63章 书道
卫姌起身走到摆在大殿中间的书案前。
庾显眉头拧了一下, 卫姌这个岁数的小郎君拿来与他比较,本身就是卫钊的一种看轻。庾显愤懑不已,庾氏何时沦落到这个地步, 但今日琅琊王有偏帮, 卫钊又掌着一支军,可不是个虚名将军, 他心中诸多不满,也只能先压着。
他冷冷注视卫姌,嘴里却温和道:“卫小郎君别慌,只当这里是家中书房, 如往常练字一般,莫要压力太大了。”
卫姌斜他一眼。大殿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大部分都是本地士族,若真是一般的小郎君,众目睽睽之下书道比试,压力肯定小不了,庾显表面劝慰, 实则是故意提醒这一点, 给她增加压力。
卫姌站起时确实有些紧张,可走了几步,来到书案前, 心便慢慢沉了下去。人活两世,她敢顶了兄长的身份,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更严重的事都做了, 还怕比字吗
内侍正主动往砚里添水, 然后磨了起来, 还有空闲对卫姌笑笑以作安抚, 他是司马邳身边的人,当然知道司马邳最是厌憎庾氏的人。
卫姌趁着磨墨的片刻时间,考虑应该写什么。
很快磨好墨,内侍退到一旁,卫姌拈笔蘸墨,手腕稳重,在纸上落笔。
行宫里的用纸都是上很好的,厚薄均匀,质地细密,卫姌第一笔就感受到吸墨的程度,微微调整了一下笔势。
庾显原本站在大殿中央,后来避让书案来到庾散骑的席前,他见卫姌专心致志写字,头微微低着,头颈纤细,姿态优美如垂颈汲水的鹅 。晋人是最重丰仪的,他却没有欣赏的心思,有心要过去看看卫姌写的什么,但碍于要表现出并不在意的态度,即使心中已经如百爪挠心般,脚下也不曾动一下。
卫姌很快写满一页纸,放下笔,稍稍退开两步。
司马邳在她写字时就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见她写完立刻吩咐内侍将纸拿上来。
内侍拿起墨迹未干的纸,小心翼翼捏着两脚,缓步送到正席前。
司马邳看过去,先还是漫不经心的神情,看清字迹后身体却微微坐直了些,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笑得别有深意,“给大家都赏一赏。”
内侍躬身拿着纸,如刚才那般满殿走动,偏偏选的位置也很巧,从左起,然后兜了一大圈,最后才来到庾散骑和庾显面前。
庾显先前心中不以为然,书法就算再有天赋,也需要练习,他自认天赋不差,比卫姌肯定多练好几年,怎可能输给一个幼郎君,但看着殿中诸人看过字后露出的惊叹之色,他心情忐忑,渐渐不安起来。
内侍终于把字拿到了庾氏叔侄的面前。两人终于看到了纸上的字,齐齐脸色骤变。
卫姌写的是乙瑛碑,用的便是钟繇的笔法,在原有碑刻的雄劲笔势中又增添了几分气韵精灵,流美飘逸。笔力或许还有所不足,但字体笔锋所展现的华美和灵气,却胜过庾显不知道多少。
庾显脸色泛白,碑刻字帖他也临摹过不少,乙瑛碑也见过,但要做到如这般能保留原有笔法,又增添几分个人风格的实在太难得,若是换个年纪大些的士子他也不至于这么吃惊,可眼前这个郎君才多大。
庾散骑也说不出话来。
司马邳却含笑问他:“庾君怎么看”
庾散骑神色僵硬,半晌才挤出两个字,“甚好。”
司马邳却专捡着他们的痛处说,“好一个少年英才,庾君刚才说的正是,这个岁数能写出这手字便是难得,久闻卫氏工书,今日才见真章,卫小郎君,你将此帖补完,本王就将你书法定为六品。”
殿中有几道吸气的声音十分明显——卫家小郎君才十四岁,今日书道被定为六品,相当于为日后中正雅集定了基调,书道既是六品,雅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卫姌也是高兴,立刻行礼道谢,言表回去就将字帖补完。
司马邳又对庾显道:“庾郎君的字也是不错,如今有了对比,定八品确实有些不适合,九品就正好。”
庾显一张脸忽青忽白的,但对着司马邳亲口定品,他却不敢反驳。
庾散骑也恼怒,张口要为侄儿辩驳两句,书法也有喜好,所谓各花入各眼。
司马邳又先他一步开口道:“卫小郎君比庾郎君可小了好几岁,书道又胜过许多,若是我为庾郎君定个八品,只怕叫人以为我朝士子只论家世有失风骨。”
庾散骑的话被憋了回去,庾显也只好认了。进来时他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现在却失去那份傲然,脸色僵硬。
卫姌回到席间,嘴角微翘,当着众人面强压着,写一篇字就让她将来中正雅集的路好走许多,这份喜悦难以压抑,她对着卫钊笑着唤了一声“二哥”,眼睛亮晶晶的等他夸奖。
卫钊本要夸的话都到了嘴边,见她小脸蛋白里透红,容光摄人。他几乎想伸手去捏一把,心里突的一跳后,他脸微沉了些,话出口变成了,“那不过就是个样子货,赢了也没什么稀奇。”
卫姌乖觉地敛了笑意,坐直身体。
那边庾显刚才一直盯着卫姌,别人没听见卫钊这句,他六识敏锐,却全听见了,脸色变得更难看几分。
酒过三巡,席间十分热闹。
乐伎歌曲助兴,各席推杯换盏,寒暄恭维不断。卫姌收到不少人的恭祝,笑着一一应下。她一抬眼,看见对面席上谢宣举起酒杯对她示意。
卫姌犹豫了一下,也举了起来。
刚才司马邳先问谢宣,分明是有意让谢宣出来压庾显一头,但谢宣却婉转将卫氏推了出来。卫姌不知他的本意是不愿与庾家对上,还是有意给卫家一个机会。要知道卫家已经沉寂多年,卫夫人也已仙去,没有后辈冒出头来,几乎要被世人所淡忘。
卫姌不管他本意是什么,最终结果却是利于自己,于是她举起酒杯笑着回礼。
谢宣看着却怔了怔。
众人喝酒正酣,庾显忽然长身而起,脸颊酡红,“卫将军,光看歌舞何趣,听闻将军连立奇功,武功定是了得,显最是敬佩英雄人物,不知今日能否见识将军身手”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的留言,谢谢
今天暂时也只能短小,我会尽快恢复
64
第64章 秋波
卫姌惊讶地看着庾显, 心想此人莫不是喝醉上头了主动跟卫钊讨教,在她看来,比刚才比字还没有悬念。庾显文韬武略是有几分才干的样子, 但要说威仪气势, 他与卫钊却差得远了。
殿中众人也是差不多想法。
就连庾散骑也没想到侄儿突然开口要讨教,低声说了句什么, 似不赞同。
庾显目光炯炯只看着卫钊。他是喝了几杯酒,但脑子却格外清醒。刚才他有意观察,去给卫钊的敬酒的人很多,也就只比新刺史桓冲少了些许, 卫钊饮酒的量比他可要多得多。这是其一,其次,庾显想的也并非是比试拳脚,当着大殿拳来脚往的场面太粗暴,不合士族审美,比试弓箭最适合,他对自己射箭的功夫很有信心, 倒也并非一定要压过卫钊, 只要能打个平手,他便能洗刷刚才输给个小郎君的耻辱,叫人知道他是文武双全, 书法上略有欠缺罢了。
卫钊眯了一下眼,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朝司马邳的位置看去, “殿下如何看”
司马邳抚掌道:“只看歌舞甚是无趣, 既然庾郎君有此想法, 卫将军今日就显露一下身手成全他吧。”
既宴会的主人同意, 卫钊便笑着点了点头,问庾显道:“想比什么”
庾显早就想清楚了,却装作沉吟,道:“宴席上拳脚不雅,就弓箭罢。”
内侍得到司马邳示意,立刻令人出去准备。
不一会儿就有仆役在殿外道,都备好了。
行宫内的器物甚是齐全,就是军中的武器也一应俱全,刚才仆从就去库房把弓箭抬了上来。
司马邳一声令下,殿内所有人全都闹哄哄往外走。比试弓箭自然要地方宽阔,在外面那个广场正是适合。
庾家叔侄也紧跟着众人一起出去了。卫钊却是殿内最后几个起身的。卫姌看他站起的时候身形还微微晃了晃,担忧地伸手扶了他一下,“二哥你醉了”
卫钊揉了一下额角,道:“没事。”低头看着她的手,却有些出神。
殿外有人回头来看情况,卫钊长吐一口酒气,大步朝外迈去。
广场两侧比刚来的时候又添了两排烛火,照的四周亮堂堂的,但广场太过宽阔,天色又黑的仿佛浓墨似的,虽然各处都有灯火照明,但分散开来,实际上隔得远了,视物仍是有些吃力。
庾显已经站在弓架上拿着长弓试弦,“卫将军,就以那朵红花为靶如何”
卫钊不置可否,也来到架旁,拿起其中一柄弓,拉弦试了试,又换了一把。
庾显刚才先一步出来,已经选好了弓,从一侧箭囊抓了三支箭来,“将军慢选,我先献丑了。”
殿中众人都站在台阶上,包括司马邳和桓冲。
庾显站在阶下中间,持弓崩弦,对准木架上红绸花,神色肃穆,浑身透出一股斗志。
很快第一箭,第二箭,第三箭如连珠炮似的射出,间隔的时间几乎一致,就算是不懂门道的人,也看出庾显这手箭术确实了得。他射完三箭就放下弓,侍从小跑着去看木架,回来禀报道:“三箭正中红花中心。”
司马邳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卫钊也拿了弓,到庾显刚才站立的地方。众人看看出他有几分酒意,不由有些担心,只怕他在熏醉的状态真的落败了。眼下庾显三箭都中红花中心,就算打平,其实占了好处的依然是庾显。卫钊已经是建武将军,庾显还没有入仕,两者相比,当然是更抬高位低者。
卫钊举起弓,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立刻就变了,他抬起眼,直视前方,双目如电。
就在瞄准的一刹那,手指放弦。
嘣的一声轻微弦响,箭飞射而出。
原处木架上的红花应声落到地上。
众人刚才看不清庾显的剑射到红花上哪处,但眼下红花落到地上却看得一清二楚。
一群人立刻明白卫钊是射断了系绳,轰然叫好。喝彩声比刚才庾显三箭要响得多。
没一会儿仆从就跑回来道,“卫将军射断绳索。”说着还将断裂的绳索奉上来给众人看。
那根绳如女子小指那般纤细。
庾显见了,脸上微红的酒气瞬间都褪了个干净。
众多年轻士族子弟都笑嘻嘻地看着他,议论纷纷,就连女郎也聚在一起谈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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