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只见他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本A4纸装订的册子,她翻开来一页一页看,发现全都是前些天挂热搜时在网络上收钱造谣,又或是无缘无故谩骂过她的人。
祁星牧委托专人收集他们在网上的言论,装订成了一本。
祁星牧:“我联系好了律师,因为被骂对象是你,需要你本人的委托和确认。”
颂颂:“没有必要吧?公众人物每天都会面对许多这样的事啊。”
“我是公众人物,你不是。”他认真地说,“骂我可以,骂你不行。”
颂颂想了想:“那让我挑一挑吧,其中有些也没有骂得很过分,全部告一遍的话也太浪费时间了。”
她跑回家里拿了根中性笔,回来跟他并肩坐在楼下的花坛边。
冬日的风刮了一天,到了傍晚,风里裹挟的冷意收敛起来,吹到脸上失去了如刀的锋利,反而柔和了。
颂颂的长发被冬风拂起,祁星牧垂眸,安静地望着她灵动的眉眼。
“这人用词虽然嘲讽了点,但应该不算人身攻击吧?也没有造谣。划掉。”
“这个倒是在攻击,但她是初中生,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呢?划掉。”
“哦哦,这个ID看起来是你粉丝吧!可能还是女友粉,这样的话骂我倒是可以理解,也划掉吧,不要伤了粉丝的心。”
“这是个打工人,打工人的精神状态哪有正常的?我上班累的时候也恨不得炸了全世界呢。”
厚厚一本,被颂颂划来划去,没剩几个了。
最后只有几个明显是收钱黑人的营销号没法给他们找借口。
颂颂思来想去:“这几个人真可恶啊!但是其他人都划掉了,单独留下他们会不会有点不公平?干脆一起划掉好了。”
祁星牧默默地看着她把整本名单都划掉,开口说:“我现在相信,你爷爷是真的出家了。”
颂颂:“嗯?”
以前聊天的时候,她确实提过自己爷爷出家当和尚,奶奶气得去佛祖面前骂人的事。
但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在此刻提起这个?
祁星牧继续说道:“不过他有必要去寺庙出家吗?想侍奉菩萨的话,在家给你烧香就好了。”
颂颂:“……”
“你嘲讽人的时候不要带菩萨啊!”她严肃地说,“菩萨听见会生气的!”
祁星牧满不在乎:“我倒是认为,菩萨要是能听见你刚才那番话,一定会感动到传位给你。”
颂颂着急地捂住他的嘴:“闭嘴闭嘴!”
冬天皮肤干燥。
颂颂每天都有在好好涂抹护手霜,软白的掌心时刻粘着花果的清香。
在她掌心落在祁星牧脸上的一瞬间,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周围的一切景色瞬间模糊,清晰的只有她肌肤滑腻的触感,和扰乱他嗅觉的葡萄香味,淡淡的、痒痒的,如丝如缕。
某一瞬间,忍耐与自制如烟雾被冬风吹散,消失于冬日的黄昏。
他脑袋里空空荡荡,容不下一点多余的念头,动作全凭本能支配着。
他慢慢靠近,以唇啄吻她的掌心。
颂颂怔住。
一刹那,耳边风声静止。
于黄昏的寂静里,她隐约听见远处稀落树梢的鸟鸣、只属于灿烂春天的花开,还有从更遥远处拍击而来的海边波涛声,那些柔和、澎湃的音调虚幻地交织在一起。
春日的颜料盘打翻了,世界缤纷起来。
祁星牧理智回笼,连忙后撤,红晕从后颈一直蔓延到了耳朵:“对不起,刚刚下意识就……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啊。”
颂颂唇角上扬,笑起时露出了可爱的梨涡。
只不过祁星牧扭过头去了,没有看见。
颂颂双手合十越过头顶,先是拜了三下。
在心里告诉菩萨他只是嘴巴坏,不是坏人,也没有讨人厌的坏心思。
请菩萨原谅他的不礼貌。
做完这一切后,她手肘拄着大腿,弯腰双手捂住侧脸,不让他看见自己也跟着红起来的脸颊。
祁星牧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她。
他胸口的深呼吸起起伏伏,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过了会儿,颂颂平复好了,她抬起头,平和地说:“我有时候也会想,世界真污浊啊,人类真讨厌啊,明明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值得去听去看去享受,他们却总是争吵、攻击、谩骂,把一切搞得好糟糕。”
“后来有一天我想明白了,世界上有八十亿的人,没办法要求每个人都是美好的,乌托邦并不存在,童话更是。改变别人的恶意很难,谁又能保证可以完全矫正一个人的恶言恶行?”
“与其这样,不如在心里种一个念头。”
“——别人伤害我是他造下了业,只要把时间线拉得够长,总有一天他会为此而承担后果。”
“人生大好的光阴,要用在听风吹柳絮的声音,听夏日蝉鸣这样的美好上。”颂颂笑着说,“如果生命注定只有一次,那它应该是干净的、柔软的、灿烂的。”
“我不是菩萨,只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低频的事情上,也不想让你去浪费。”颂颂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原因。”
祁星牧沉默,没有接话。
颂颂逗他:“唉不是吧,你还没有缓过来吗?”
“说什么?!”他急了,“不就亲了一下吗?我并没有觉得怎么样,我好着呢。”
“是吗——”颂颂故意拉长了语调,揶揄他,“我们殿下好着呢——”
祁星牧耳廓那点将将消退的红又在她的笑声里复燃起来。
一簇无法掩藏的火焰,静静燎原。
颂颂不逗他了。
她起身,拍了拍大衣背后:“县城不比北京,这边的店铺关门很早,年前几天就不营业了。”
祁星牧:“哦。”
“哦什么哦。”颂颂问,“现在吃饭的地方很少,外卖也停了,你一个人住酒店打算吃什么?”
祁星牧揉了揉耳朵:“都可以,吃泡面也行。”
颂颂突然弯腰,将脸伸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祁星牧,要不要去我家吃晚饭?”
第50章
厨房里,颂颂的三姨和三姨父在做饭。
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杨珩打了好几个喷嚏。
三姨手把着锅铲,在厨房吊着嗓子喊:“杨珩,你白天是不是偷喝冰饮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你现在感冒不能喝冰的,你把我的话当成屁在听?”
杨珩:“我没喝!”
他走进厨房,开始告状:“都怪我姐,我下楼追她只穿了睡衣,她非要把我赶去买酱油。”
“本来嘛商店也不远,买就买了,结果回来我姐和我姐夫坐在楼下谈情说爱,我回家要穿过他们面前,必然会影响他们,那我好意思打扰吗?所以我只能牺牲自己在楼下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
三姨瞬间就把儿子感冒的事抛在脑后,八卦道:“真是姐夫啊?”
杨珩肯定地说:“虽然我姐不承认,但绝对是,错不了!”
三姨父把佛跳墙递给他:“娘俩别聊天了,把菜端出去。”
餐厅的桌旁。
祁星牧端正地坐着:“你家……人还挺多的。”
“还好吧。”颂颂轻快地说,“三姨家就住对面,平时经常走动,妈妈那边还有个舅舅,除了逢年过节不怎么见面,爸爸是独生子,这样算起来亲戚也不算多啊,你家亲戚才多吧。”
祁星牧:“我家?”
颂颂嗯嗯两声:“你之前还说过家里亲戚多,要把我风干,挨家挨户去送腊肉。”
祁星牧严谨道:“你记错了,我说的是要把你清蒸,放上葱丝和蒸鱼豉油……”
说到一半,他意识到颂颂的爸妈还坐在餐桌对面,于是急刹车闭上嘴。
十二菜一汤摆满了整张餐桌。
家里气氛很好,大家接力去厨房做饭,就连不会煮饭的颂颂也浑水摸鱼做了个糖拌西红柿。
饭菜上桌了,大家围着桌子坐下。
尽管颂颂的家人非常友好。
但除颂颂外,五个人十只眼睛落在祁星牧身上时,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紧张。
很久没有这么……不对,是从来就没这么紧张过。
就好像即将面对极为重要的考核,成功与否将会影响到他未来的人生一样。
祁星牧紧张得要死,表面仍不动声色。
“大家好。”他字正腔圆道,“我叫祁星牧。”
话音落,大家彼此对视了一眼。
祁星牧心里咯噔一下。
一定是很糟糕的开场吧?
这样没有新意的句子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就好像登上晚会舞台的小学生,下句马上就要脱口而出“我要表演的节目是xxx”了一样。
他的心坠入谷底,心想与其这样自我介绍还不如唱段rap。
正当他打算补救的时候。
颂爸开口接话:“大家好,我叫言树良。”
颂妈:“我叫林晓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