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月晞
黎里指了?下羽绒服口袋。
燕羽说?:“怎么?不戴?”
黎里嘴巴动了?动,口齿不太清晰:“怕弄脏。”她将右手给他看, 虎口处一道口子,有血渍, 打架时弄的。
燕羽一下没说?话?。
隔了?会儿, 他说?:“我带你去烤火吧,这?儿太冷了?。”
“你……外婆家?”
“你还记得?”
“不去。”黎里醉得舌头都大了?, 咕哝, “你外婆,看见我这?样, 以为我是疯子。”
燕羽说?:“她死了?。”
“哦。”黎里说?, “那去吧。我好冷。”
她扒拉着钢板墙壁站起来,霎时头重脚轻, 往地上倒。
燕羽立即去捞,用?力太过?,她被他手臂带回?,软咚咚地扑了?他满怀。
燕羽身子一僵,张着手臂没敢动,说?:“你自己能走吗?”
这?是一句废话?。
黎里脑袋靠在他肩上,鼻子里的热气往他脖子里灌。
他脖颈微颤,脸发热,赶紧面向涌来的寒风,说?:“我背你,你把灯拿着,好不好?”
黎里:“唔。”
燕羽把灯柄塞到?她手边,交代:“抓紧了?。”
黎里点头:“嗯。”
燕羽没背过?女?生,有点无措,加之她又醉着,他动作不太顺畅地转身蹲下,她扑通趴他身上,他又僵了?下,总觉她软咚咚的,随时能滑掉下来。
他将她背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断墙处走。
黎里趴在他肩头,脸颊感受到?他领口里透涌出来的他身体里暖热的气息,很蓬勃。
他怕她不清醒会摔,所以脊背弯得很低。
黎里忽然就哭了?,呜呜地哭,眼泪吧嗒直掉。
燕羽停下,有点紧张:“怎么?了??”
她摇头,只是哭。
燕羽继续往前,耳边她的哭声很伤心;可她手却记得紧攥着那只灯。
灯光微朦,而天地太大,它只能照亮他前路很小的一方。
走到?那处高高的碎石堆前,燕羽谨慎了?些。每走一步,都先试着踩一踩,确定稳妥才往上走。
他走得很慢,时有轻微晃动。她感受得到?,他身体很紧张,怕摔到?她。
翻过?碎石顶,燕羽脚下几?块散砖突然滑坡,黎里只觉人跟着他要下坠。但他一瞬放低重心,侧身跪下去,拿一条小腿和?膝盖抵住下滑的石碓。
几?块碎砖滚落,砸在他腿上。他死死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稳稳不动,待砖块回?归静止,才慢慢站起,小心翼翼朝下。
那么?冷的夜,那么?寒的风,他紧张得脖子上冒了?汗。
她于是哭得更凶了?。
燕羽不劝她,他背她走到?平房门口,一脚轻踢开虚掩的门,进去后?又一脚关上。风声寒夜一下便锁在门外。
他把她放到?客厅一侧的双人沙发上,刚要走,黎里贴着他起身,轻叫:“啊!”
燕羽也感到?一丝拉扯,黎里紧挨他胸口——她头发缠在他衣服扣子上了?。
他一愣,立即半跪她身旁,低头弄那扣子。
天花板上吊着一只古早的白炽灯泡,光线昏暗。
她那缕头发又韧又密,缠在他胸前,看不太清。他有点乱,一时没解开。
燕羽从未觉得自己的手指竟会这?么?不灵活,正反复摆弄着,黎里坐不稳了?,人轻轻一扑,下巴搭在他肩上。
女?孩冰凉的脸颊贴住他发热的耳廓。
燕羽一瞬听见自己耳朵上的心跳声。他猛一下扯掉那颗扣子,扶住黎里肩膀让她靠在沙发背上。
她没哭了?,但人在发抖:“冷。”
“马上。”燕羽仓促说?着,很快从房间里搬出一张烤火架放在她脚边。
那架子有半张书桌大,不到?半米高。插上电,调了?温度,很快,取暖管发出红光。
燕羽给黎里脱了?羽绒服和?鞋,将她腿脚放在架上,又取了?床棉被盖住她,只露出个脑袋。
被子很快升温,取暖器烘烤着黎里冰凉的脚板和?裤腿,热度一丝丝往肌肤里沁。
她头很晕很重,呼吸也沉;闭眼眯了?会儿,眼睛糊成一片,很难受;脸上密麻的泪痕也扯得疼。她有些难过?地哼出一声,忽然,温热的毛巾从她眼睛上擦拭而过?。
她睁开眼,落进燕羽安静而认真的眼眸里。他正注视着她的眼,细心轻拭她眼睫上的泪与污。
他手中的热毛巾一靠近,她便闭眼;一离开,她便睁开。
如此好几?下,他问?:“看什么??”
黎里不讲话?。
燕羽停下,仔细看她的眼睛,确定擦干净了?,将毛巾放进热水盆里搓一搓拧干,擦她脸颊上的泪痕。
他发现她还在看他,便与她对视。因为酒精,也因为哭过?,她眼神格外笔直而湿润。
他被她看得垂了?眼,低问?:“知道我是谁吗?”
她说?:“怎么?不知道?”
他抬眸:“谁?”
“燕羽。”她说?,“很好看的燕羽。”
他没答话?,重新拧毛巾:“手伸出来。”
她听话?地从被子里伸出手,燕羽一手握她袖口,一手隔着毛巾擦她手指,从手心手背到?手指缝。
湿热的毛巾揉进指缝里,搓捻着擦至指尖,黎里轻抖着缩了?一下。
燕羽一停:“怎么?了??”
她脸上一片酒后?的潮红,像桃花,她轻声:“好痒。”
燕羽就顿了?一下,给她擦另一只手时,他有些犹豫,但还是仔细揉搓了?她指根与指缝。
黎里这?回?又是痒得颤了?颤,很轻地哼了?声,身子痒痒地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
燕羽的脸莫名就红了?。
他很快放下她的手,起身去洗毛巾倒水。
黎里缩在温暖的被子里,懒懒闭了?眼。她听见窗外有呼啸的江风,摩擦的树叶,模糊不清;但洗手间里,他搓毛巾的声响,水流声,他来回?的脚步声,很清晰。
很安心。
她听着听着,眼睛眯开一条缝儿。
夜已深,灯光微黄。小屋安静,棉被暖和?,空气里有股潮湿的旧时光的味道,她忽然想一直待在这?儿,就这?儿,哪儿也不去。
燕羽再回?来时,拿了?个创口贴,贴在她虎口处,又将她的手塞回?被里。随后?,他退去桌边靠着站了?会儿,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没有讲话?,也没有对视。
黎里忽问?:“你是因为打架被开除的?”
燕羽并不太想聊这?话?题,但还是答了?句:“不是。”
她嗓音含混:“那为什么?开除你?”
“我没被开除。”
也没被劝退。
黎里扭头,脑袋很重地朝一边歪:“啊?”
“任何时候想回?去,都可以回?去。”
“那你还回?去吗?”
“不会。”
“为什么??”黎里在被子下伸了?伸身体,晕乎道,“你为什么?转学?”
燕羽没答了?,岔开话?题:“你不回?家吗?”
“我不想回?去。”她垂下眸,有些难过?了?,鼻子里呼呼出着热气,“我能在这?儿待着吗?”
许是他没有立刻回?答,她低了?声,有点儿哀求的意思:“我不想回?去,再也不想回?去了?。”
她有些哽咽。
他随即说?:“你待这?儿吧。”又加一句,“就怕你家人找你。”
“没人找我。”她说?着,眼睛又红了?。
燕羽觉得自己不该多?讲那句话?,正不知怎么?安慰,她问?题又跳回?来:“那你打架了?吗?”
燕羽默了?半刻,说?:“打了?。”
“把人打伤了??”
“嗯。”
黎里起先没反应,酒精让她变得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你看着不像是会打架,还把人打伤的人。”
燕羽听言,也沉默良久,说?:“你觉得你认识我吗?”
黎里被问?住了?。
莫名的,她有些生气,道:“你说?不认识那就不认识吧!”
燕羽没解释,想她醉着酒,明?天应该会忘记他惹了?她。
他其实?……到?了?深夜情绪会很差,格外不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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