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春桃
朦朦胧胧,重坠梦乡的最后一刻,迷迷糊糊间,秦卿听见有人叹气,气音绵长柔软,透着缱绻、无奈。
岳钦静静看着沉睡的人儿,似猎人等待猎物放松警惕,耐心平静……
直到弯月都熬不住,躲在乌云后面休息,万籁俱寂……
岳钦慢慢俯身……
薄凉的唇贴在娇嫩的朱唇上,贪婪的轻啄慢捻,却不敢吸#吮,怕惊醒了美人儿,再跟他横眉立眼。
他将脸贴在秦卿的掌心,喃喃道:“你何时才能消气,原谅我?”
岳钦不信鬼神,更不敬奉洋鬼子的耶稣,但他此刻跪在榻边,将秦卿的手握于掌中,抵在额头,虔诚的祷告,愿老天垂怜……
望秦卿此次去郇州,一路顺遂,平安归来,更希望这不定性的女人别再被邓家的男人迷了心窍。
岳钦自知有错,但老天既能慈悲怜惜秦卿,让她重活一世,叫彼此相遇,那老天能否让秦卿也再给他一次机会……
第531章 非时梅花
………………
十一月中旬,寒霜欲将来,梅花非时至,沁香亭亭立,拨雾由远来。
龙城火车站
天气渐寒,火车喷出的蒸汽更显温暖,久久不散,仿如清晨茫茫大雾,薄纱朦胧,看不清远方,需紧着小心,一步步试探前行。
邓家兄妹早早站在月台等候。
邓桓庭瞧着妹妹双手抱臂,抻着头,翘首以盼的看向入口,很是兴奋。
他顺着目光看去,心底隐隐期待,但语气平静道:“就这么高兴?”
事已至此,人也是她邀请的,邓鸾乔还拿什么架子,索性大方承认,“有人陪我解闷,自然欢喜。”
邓桓庭提醒道:“回了郇州,收敛些,若是被撞见逛青楼,爹定会打断你的腿。”
邓鸾乔不满抱怨道:“怎么那么多顾忌啊,还是在外面自在,做什么也没人管。”
她说完,又觉得依父亲对自己的纵容,顶多就禁足几日罢了。
邓鸾乔看向二哥,赔着笑脸,“唯有二哥才会爱深责切,只要您抬抬手,谁敢动我一下?!”
邓桓庭不吃她这套,冷语道:“外人在,我给你留着脸面,莫要太过。”
邓鸾乔歪头打量着他的神色,“二哥几时在意过外人作何想?”
她忽而双眼放亮,笑的得意,调侃着,“若是往常,谁敢鼓动我胡作非为,你可是连那人一起收拾的,最差也是要被警告一番,如今怎得学会装模作样了?”
邓桓庭冷眼看她,“你若想挨修理,尽管直说。”
邓鸾乔被二哥的寒目吓得没了笑容,只嘴上不甘的嘟囔着,“我是你妹妹,又不是你女儿,我都多大了,还管得这么严……”
邓桓庭:“那你就争点气,嫁到他处。”
邓鸾乔最不愿听这话,好似她这辈子就得靠男人过活!
邓鸾乔侧头瞪了眼二哥,“除了嫁人,我就没别的出路了?!”
邓桓庭:“说来听听。”
邓鸾乔理直气壮道:“咱家四个大男人,还养活不了我一个人?!”
邓桓庭哼笑,“我还以为你有多大志向。”
他朝入口处,抬了抬下巴,“跟她学学,别光顾着玩儿。”
邓鸾乔转头看去,见秦卿远远走来,在看他们时,便脚步加快,走了过来。
邓桓庭目光平静的扫量了下走来的女人,黑色毛呢大衣长至膝下,衣带勒出腰身,头带黑色礼帽,宽大的帽沿遮住眼眸,黑色衬白,挺翘的鼻尖,嘴唇红润,让人想起了寒冬红梅……
邓鸾乔看秦卿走来,她正想上前去迎,但瞄了下秦卿身后,见那个阴魂不散的就跟在后头。
邓鸾乔不悦的站在原地,等秦卿走近后,她见其两手空空,便问道:“你行李呢?”
秦卿提起手包,在她面前晃了晃,“它都看见你了。”
邓鸾乔看着也就巴掌大的手提包,“这叫行李?”
秦卿两手一摊,“没什么拿的。”
邓鸾乔诧异,“衣服、首饰,你不穿戴?”
她上下扫了眼秦卿的衣服,一身黑,没别的颜色,这要是带朵白花,还以为是要参加谁的葬礼呢!
话到嘴边,邓鸾乔咽了回去,没把话说得这般难听,她委婉的表示了嫌弃,“就穿这套?跟夜行服似的?你不做商人,改当神偷了?”
秦卿笑出了声,神偷?难为她想出这么委婉的词,没把自己当成盗贼。
秦卿拍拍腰间,“带钱不就行了?”
邓鸾乔:“………”
她无奈的点点头,“你出门还真利索。”
邓鸾乔握住秦卿的胳膊,将她拉近,小声道:“就是‘尾巴’没处理干净……”
秦卿也学她神神秘秘的低声道:“还没出河西,你悠着点……”
邓鸾乔轻推了下她的肩,“等到了我的地盘,我让你好好瞧瞧什么叫只手遮天。”
秦卿:“…………”
她挑眼看邓鸾乔,“我已经能预想到你会有多么猖狂……”
“噗嗤!”,邓鸾乔掩嘴笑出了声。
第532章 微弱烛火
突来的笑声,引得站在一旁的人注目。
岳钦瞧着面前的两个女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不禁怀疑,难道之前邓桓庭说的话是真的?这两人真就一见如故?
若非如此,秦卿这待人客气却疏离,不喜旁人故作热络的冷淡脾气,会允许邓鸾乔对她‘动手动脚’?
岳钦不动声色去看邓桓庭,见他身子挺直,在看了下二人后,回过头,面色如常,视线微扬,欣赏起远处的风景……
这一幕,似曾相识……
岳钦敛眸,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呜……’
一阵凉风拨开白雾,似冷箭猝不及防射来,寒流无孔不入,冷飕飕的,灌入衣内。
秦卿与邓鸾乔默契的耸起肩,拢紧衣服。
邓鸾乔双手抱臂,不满的埋怨起秦卿,“看你笨的,有话去车上聊多好,在这儿吹冷风是为何?!”
秦卿:“………”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毕竟一会儿就要去邓家的地盘,泡在屋檐下,脾气也得收敛一点。
秦卿不理会这胡搅蛮缠的女人,转身跟岳钦告别。
她故作无视岳钦眼中的担忧,为了让天逍适应在他身旁,从那晚促膝长谈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渐觉微妙,这不是秦卿目前所想要看到的…
她简短道别,“我走了。”
岳钦见秦卿低眉垂目,看不到其眼中的留恋之色,这般洒脱,倒是叫他的不舍之意难以说出口。
岳钦沉默片刻,应了声,“一路平安。”
秦卿点点头,便没再逗留,转身上了车。
邓鸾乔面带喜色,紧随其后。
邓桓庭站在车门前,与岳钦道别。
岳钦:“劳您费心照顾。”
邓桓庭应下,“自然…”
待邓家兄妹上了车,岳钦看向卫亭,“有事吩咐他们去办,你必得寸步不离。”
卫亭知少帅是担心小姐安全,应下也无妨,“是。”
……
火车缓缓启动,岳钦望着车窗,却不见车厢内的人探头看来。
车速提起,卷出的风带起衣摆,岳钦目光幽深,沉默的看着那节车厢,面色凝重。
车轮滚动,震耳欲聋,火车徐徐行进。
岳钦单手背后,看着火车快要驶离月台,平静的眼神变得冷峻,剑眉下压,他焦躁且不甘心的站在原地,不撞南墙不回头,誓要等‘人去站空’,他才会死心!
一节节车厢快速消失在视野中,火车时而‘轰隆隆’的喊叫,时而‘哐当、哐当!’咆哮,声响之大,速度之快,让岳钦心里不住发慌,坚定的心思被这车响渐渐击溃……
待岳钦快要看不清那列车厢,神色黯然时,望穿秋水想要一睹的容颜,终是小心的探出窗外……
岳钦浅笑,手指蜷起,失神的眼眸泛起光,微红的眼尾上扬,似梅花绽放……
…………
大帅府
立冬后的傍晚总是灰蒙蒙的,弯月披着寂寞的衣衫,不似从前柔和清亮,洒下的月光也配合着,为夜寒铺上一层霜,街上寥寥无人,安静的像座空城,满是寂寞、萧条。
‘笃!’
车子似垂垂老人喉咙里卡了痰般,发出的声音低哑粗犷,没什么活力生机。
岳钦回到府里,下了车,径直到父亲的院子,去接天逍。
炉火正旺,屋内烧得暖和,岳钦一走进屋,热气便扑面而来,将身上的寒气驱散。
但治标不治本,那张冷冽孤傲的俊颜,还是没有一点融化的迹象。
岳训见儿子走过来,面色不善,便只简单的问了句,“坐上车了?”
岳钦:“嗯。”
岳训犹豫的将天逍递给儿子,不免担心,“今晚,你自己带?”
岳钦不语,直接把天逍抱了过去。
岳训看儿子一句话都不想说,他也不愿找那晦气,“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