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 第26章

作者:多梨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林誉之清理完垃圾,重新坐回沙发上。

  在搬进来之后,这是林格的第一次夜不归宿,也是她第一次和男性朋友约会。

  没有任何阻碍,能够光明正大和她聊天,互相发“小狗”“主人”这种恬不知耻的、下流、肮脏、无耻字词的肮脏男人。

  林誉之喝光杯中最后一口水,将玻璃水杯搁置在茶几上。

  他抬头看。

  时针指向凌晨四点。

  林格还没有回来。

  林格不回家。

  她在出门前就没打算回去。

  林格在公司楼下的酒店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她健身结束后已经六点,晚饭倒是和教练一块儿吃的,严格配备的健身餐,没什么味道。

  幸好和公司离得不算远,她赶去公司上班,准时开直播,下播后已经很晚,林格看了看时间,揉了揉操练到酸痛的手臂和腰腹,决定不回家了。

  刚好有住宿的补贴,林格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中订了房间——还能多休息一阵。

  健身中的人也最需要充足的睡眠。

  直到次日十点钟,吃过早餐的林格,才神清气爽地回家。

  她没想到,一推门,就能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誉之。

  他穿着白色的柔软家居服,从家里带来的那一件,也是给她清理耳朵的那一件。

  腰带系着蝴蝶结,绳子边缘微微垂下。

  林誉之看着她,露出一个极轻淡的笑:“怎么一晚上都没回家?”

  林格看不出他的异样,如实回答:“下班后太累了,时间也晚,所以在酒店里将就一晚。”

  “嗯,挺好的,”林誉之点头,“你的那个’小狗’要和你一起将就?”

第24章 辩驳 雨下一整晚

  林格差点想不起“小狗”是谁。

  她甚至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思考到底是那位朋友姓“苟”——林誉之口中说出的词语是小狗吗?还是小苟?小勾?

  林格不记得林誉之说过什么低贱下流的脏话,他连情,动都礼貌。再如何被撩拨, 也顶多喘着气, 用大拇指侧面摩挲着她的脸颊, 垂眼,压低声音问怎么这样会夹。最出格的话语,莫过于轻轻扇一扇花瓣,问流这么多是要给谁看。

  仅此而已。

  他从不说出什么以骚做前缀的词语,更不会叫出小,母狗这种词汇。那些过于通俗的词语被他从语言库中删除,倘若真要用动物来形容她,林誉之也优先选择小猫, 小兔, 小松鼠, 这些很少拿来骂人的物种。

  林誉之的反应过于自然。

  自然到林格忘掉了前天看到的简讯。

  林誉之起身。

  林格嗅到他身上淡而柔的气味,干净,舒缓, 熟悉,她一时想不出, 微微皱眉,思考它的来历。

  澄净的水从细长的壶口中缓缓注入玻璃杯中,清冽微涩的柠檬味配合柔和百合花味道, 林誉之握住那透明的玻璃杯,侧身, 递给林格:“不需要和我解释吗?”

  “解释什么?”林格接过那杯水, 喝了一口, 润了润干燥的喉咙,镇定,“解释我昨天为什么加班那么晚吗?”

  “林格,”林誉之连名带姓地叫她,“别插科打诨,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林格说,“你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还是你奶大的孩子?凭什么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又没有读心术。嘴长在你嘴巴里,你还想让我说出来?”

  林誉之说:“你昨晚去见的那个小狗。”

  林格想了两分钟,才短暂地将人和称谓对上号。她晨起时只吃了酒店自助的沙拉和水果,嘴巴有些干,低头又饮一口水,再抬头望林誉之:“你在说什么话,发烧了?”

  “昨天晚上,你和他在一起?”林誉之抬手,阻止想要离开的林格,“我不是说,聚餐结束后给我打电话吗?”

  林格说:“我也说过了,太晚了,没这么必要。”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林誉之说,“等了你一整晚。”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一刻也没从林格身上移开。声音平稳,没有一丝颤抖,只在开头的“一直”两字上咬了重音,像敲下了钢琴的A2。

  “我没有让你等,”林格说,“——别张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这是爸妈要你管我,对不对?别忘了,你只是我哥哥,还不是亲的,只是我爸照顾过你一阵而已,别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也少给自己找借口。怎么?你再想管天管地,也管不了老子拉屎放屁。”

  她长长一串话,一口气说完,林誉之没有打断,只是听她讲。

  林誉之说:“你已经很久没有直白地对我说这种话。”

  林格满不在乎:“你知道我什么德行,我最丢脸的样子,你也见过,现在说几句脏话怎么了?”

  “别兜圈子,”林誉之说,“回答我的问题,林格。”

  说到这里,他垂眼,瞥见林格脖子上一片微微的红,颜色稍深。

  在她发丝遮盖中,若隐若现,隐约有指痕,像一只吸血鬼留下的印记。

  林誉之脸色微变,迈一步,低头,一手抓住林格后脖颈,完整掐住,另一只手触碰着她脖颈上的这片红——按上大拇指。

  没有细看,林格手中水杯中的水恼怒地扑来,兜头浇了他一脸:“林誉之!你疯了!”

  温热的,氤氲着柠檬与百合气味的水就这么扑在林誉之连上,头发上,这是她第二次泼林誉之水,大约也不会是第二次——林格挣扎,如一只狼企图挣脱捕兽夹——直戳戳向林誉之亮出她锋利的獠牙——

  “怎么弄的?”林誉之不在意水,只问她,“你脖子上这块儿,谁抓的?”

  挣扎中,林格手中玻璃杯跌落在地,啪啦一声,玻璃粉身碎骨的清响。

  裂开了一地的狼藉。

  林誉之好似没有听到,只看她脖子上的明显抓痕:“他敢对你施暴?”

  “现在是谁在施暴?”林格乌黑的眼睛看着他,愤怒,“你过分了,林誉之,我爸妈拜托你照顾我,也只是一个说辞。你没来的时候,我在这里生活得就很好。”

  林誉之不松手:“多好?怎么样算好?差点被骗解约费的好?”

  林格说:“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能帮得了我这次,还能帮我下次吗?”

  “为什么不能?”林誉之低头看她,细细的,像是要从她眼中找寻一些熟悉的东西,他重复,“为什么不能?以前我没有能力,现在我可以。”

  “以后我们都会结婚,各自成家立业,谁用你照顾?我有胳膊有腿,难道没有你,我就不能生活了?”林格说,“更别说,你只是我没有血缘的、名义上的哥哥。”

  林誉之说:“我倒希望我们现在有血缘关系,林格。”

  林格愣愣看他,满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不敢再出口。

  她第一次从林誉之口中听到这种话——这种——

  之前他们最怕的就是有血缘关系,最不想真正地和对方成为“亲人”,成为“一家人”;

  现在的林誉之,在清晨,在阳光大好的时刻,捏住她后脖颈,一字一顿地说,倒希望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林格的大脑短暂地缺氧,她忽然不能看穿此刻的林誉之,无法洞悉他的目的。

  她有些晕眩,需要缓一缓,再缓一缓。

  “我真希望你是我的亲妹妹,”林誉之说,“你这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爽,撩拨完人就走的坏心眼……”

  林格猜测他大约是想说“东西”。

  林誉之还是没有说出这两个字,他在此刻停顿几秒,默然将它跳过,像悄然放下的橡皮刀。

  这个时刻也不会说出侮辱她的话。

  他只是压抑着,压抑着——就像从前十几年前一直习惯了那样,所有情绪都被压缩,真空,塞进小小的罐子里,丢进阴暗角落中。

  “要不要我和你说,我现在有多希望你是我亲妹妹?”林誉之忽然笑了,他原本在摩挲林格脖颈上的那道红,此刻手上移,触碰着她的嘴唇,捧着她的头,仔仔细细地看她,“我希望我们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有相似的地方,相似到一出门,别人就知道你和我有联系,就知道你是我妹妹。”

  林格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的手指催发着她肌肤的颤栗,一路过去,如浇在跳跳糖上的水。

  “我们流着一样的血,小时候躺过同样的子宫,从同样的母体中吸取营养,”林誉之说,“我真希望能和你浸泡在同样的羊水中,从你刚出生就看着你,陪着你。”

  血缘将是他们之间最坚韧的纽带,牢不可分。

  无论再怎么分手,再怎么争吵,再怎么决裂——

  他们都会是兄妹。

  永远都不能变的兄妹。

  割手腕放掉一身的血,尖锐薄刃刮掉所有皮肉,抽出筋,打碎骨,化作灰碾成尘,他们也都是兄妹,一辈子就该一起生活的兄妹。

  林格喘口气,她觉得林誉之的状态很糟糕。

  他并不是那种大吼大叫的震怒,但比那种提高的声音更可怕。

  林格不打算再继续和他争吵,在此刻激怒林誉之似乎会有糟糕的后果;权衡片刻后,她闭上眼睛,说:“你掐得我脖子很痛,我晚上还有直播,不想对每个同事解释,为什么会被哥哥掐红。”

  林誉之松开手。

  他说:“如果你是我亲妹妹,是不是,现在我帮你,以后帮你,都是理所应当的?”

  林格说:“你不是想让’照顾’理所应当,你是想让’管控’变得理所应当。”

  “林誉之,你看,我在这边的夜生活,和什么人约会也好,吃饭也好,不回家——都不需要向爸爸妈妈报备,”林格说,“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要对你讲?你是我什么人?”

  林誉之说:“暂时?暂时住在这里?”

  “嗯,”林格说,“等妈妈下次回扬州,我就搬走。”

  “你想搬到哪里去?”林誉之看她,“为什么要搬走?”

  “因为你,”林格提高声音,“林誉之,你吃醋也要有个限度。你还记得你是我哥哥吗?是之前谈恋爱太久,你忘掉了该怎么做哥哥?”

  “忘掉的人不止我一个吧,”林誉之平静地说,“你知道我会吃醋,那你昨晚的表现又是怎么回事?是之前谈恋爱太久,你忘掉了该怎么做妹妹?”

  同样的话反击回来,他不会如林格一般尖锐,只是定定看她。

  他们的脚下,光洁地板上,是跌碎的杯子和淋淋的水,破碎的玻璃渣有着钻石般的光芒,浸泡在微涩的柠檬百合水中。

  他们都知道对方怎么想,都知道对方的目的,都在等对方先忍不住。

  “你故意的。”

  “我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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