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半丁
林建国环顾一圈,果然有许多小东西,如装筷子的盒子,调料盒的外饰等等,都是用同样的手法编制,就连墙上都挂着简单又不失好看的竹制画。
林建国不由得连声感慨:“传统的手工艺品倒是许久都没有看到过了。”
欣赏完后,林建国又将目光落到了面前浅绿色的大圆盘上。
白玉般的蘑菇盛放在绿色的圆盘中,上面点缀了几丝红椒,简简单单的配菜,却令人食指大动。
林建国夹了一筷子蘑菇放在嘴里,一瞬间,所有的言语顿失,嘴里仿佛被人丢进了一个鲜香味的炸弓单,就在入口的一瞬间被引爆。
林建国仿佛看到了在雨后的山林,微微湿润的空气,泥泞的土地,还有破土而出的蘑菇。
小陈见林建国吃了一夹蘑菇就这么愣在了原地,嘴里还在慢慢咀嚼品味,心里对这盘蘑菇的味道更加的好奇。
不就是盘普通的蘑菇吗,就算是香味浓郁些,味道不都是千篇一律?
带着这样的想法,小陈漫不经心的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然后他和林建国一样愣住了,不敢置信的反复品尝嘴里的蘑菇。
一旁已经吃完的中年男人见两人这样的表情,露出了然的笑容,随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纸币,放在桌上:“走了,小鹿。”
“诶,慢走啊,刘叔。”苏鹿在厨房伸出头应了一声。
从美味冲击中回神的林建国正好看到小陈夹菜的手,他将盘子扒拉在自己身前,对小陈道:“年轻人怎么能跟着我老年人吃素呢?老板,给他炒一份肉菜。”
“董事长,没关系,最近吃的油了些,正好换换口味。”
一老一少因为这碗清炒蘑菇互不相让,大眼瞪小眼。
“没大没小,信不信我扣你工资。”林建国瞪着眼威胁道。
“大少爷说了,我的工资不归您管。”小陈嘿嘿一笑。
最后还是苏鹿站了出来:“其实食材还有,不然,再炒一份?”
十分钟后,两人一人捧着一份清炒蘑菇大快朵颐。
有的菜初尝惊艳,吃多了难免会有些腻味,但这道菜却不会,甚至还会越来越有韵味,直到最后都还觉得意犹未尽。
临走前,林建国没有忘记询问大门招牌上的字,得知是苏鹿已经去世的爸爸写的,林建国颇感遗憾,最后还是额外花钱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竹制筷枕。
送走两人,临近中午,店里也开始忙碌起来。
附近有一个建筑工地,所以除了熟客还有不少建筑工人,苏鹿搬出仓库的大圆桌摆在店外,热热闹闹的坐了两大桌。
食客间的交谈声和厨房腾起的火焰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人世间的烟火气。
忙忙碌碌中,时间飞逝,等外面终于没有客人后,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门外的李婆婆也在午休后慢悠悠的过来了。
还没等捧着碗的苏鹿和她打招呼,一旁突然窜出一个人,进店后丝毫不客气的从冰柜里拿出一瓶水仰头喝下大半瓶,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苏鹿甚至听到椅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嚎声,来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架势看的李婆婆直皱眉。
“小鹿啊。“面前的妇人露出一个假笑,”不到万不得已呢,姑姑是不愿意来找你的,但是你也知道,你弟弟小伟也到了年纪,家里给她相了一个女孩,最近两人商量着结婚,我这手里头...不过你放心,这钱自然是不会让你全部还的,就先还五万好了,剩下的等小伟结婚再还也不迟。“
”小鹿一天能挣多少钱,你就让她还五万?当初不是说好了一个月还一千的吗?小鹿这么些年也还了不少,淑芬啊,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小鹿爸妈是怎么对你们的了?当初你男人摔了腿,你又拖个孩子,小鹿爸爸二话不说拿了十万给你,到现在也没还吧,你们也别欺人太甚了。“李婆婆放下手里的针线,严肃的说道。
”李婆婆,话可不能这么说,一码归一码,当初我哥拿钱给我,说了不用还的,我不是急用钱嘛,不然也不能找小鹿开这个口,我知道她困难,但再困难也不是我造成的啊,我这儿媳妇家里催的急,你说我能怎么办,总不能不让小伟结婚吧,家里老爷子的这房子不都留给小鹿了,我们可什么都没分着,相比起来,我们更难吧。“妇人又道。
”你这都是什么歪理,房子是没分着,钱可一点没少分,我不信老苏除了铺子,什么都没留给小鹿!“
妇人闻言,眼神变得闪烁不定。
当初苏爷爷去世后,苏家分家产这件事闹的很大,接连吵了好几天,街坊邻居几乎都有所耳闻。
家里的房子钱都被他们分走了,独独留下一个没了双亲无依无靠的苏鹿和一间破旧的小饭店,大家私下里觉得她是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的爷爷和爸妈,不愿意养,便遵从老爷子一部分遗嘱,将店铺分给了苏鹿,让她独自一人生活。
这件事后,街坊邻居无一不感叹那家人太过心狠,那时候还在念高中的苏鹿就这么突然之间独自扛下了生活的全部重担,不得不选择辍学,拿上锅铲,开始继承爷爷的事业。
李婆婆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也看到了她这些年摸爬滚打,受了委屈独自躲在角落哭泣的模样。
这么些年相处下来,早就把苏鹿当成了自家孙女,如今看到这一幕自然是又气又急。
”没事,李婆婆,您别生气。“苏鹿安抚了李婆婆才转身对妇人道,“钱我会尽快凑齐,麻烦再给我几天时间。”
妇人想了想,应下了:“那行,我过几天再来。”
离开时,她还不忘再顺走一瓶水。
看着妇人离开,李婆婆叹了一口气:“真是造孽!小鹿,我这里还存了一点,你先拿去应应急。”
苏鹿笑着摆手拒绝:“不用了,李婆婆,我手里还有一些,到时候真不够了,再找您开口。”
李婆婆摇了摇头,她深知苏鹿的性格,这个口她是不会开的。
“当初你爸爸有钱的时候,这些人的嘴脸可不是这样的,后来出了事破产,一个个都离得十万八千里远,生怕惹上事,那钱当初说的好好的是入股,每年你爸爸仁义,给这些个亲戚分了不少,如今倒好,从前的一个字不提,还要将钱要回去,连个外人都比不得。”李婆婆对这些苏家人很是看不上。
苏鹿淡然的笑了笑,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嘴脸当初在父亲破产时就已经看了个遍。
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
晚上八点,店里的客人走的差不多了,苏鹿关上大门准备回房间,路过仓库时她还是打开看了一眼,今天她已经有意无意的打开这里很多次了,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这一次依旧不抱什么希望。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露出仓库的全貌。
让苏鹿惊讶的是,那扇消失的木门竟又好端端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苏鹿愣了几秒,上前准备将门打开,却发现大门纹丝不动。
反复试验了好几次的苏鹿最后也不得不放弃,一头雾水的回了房间。
等她洗漱完出来,再次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
这一次,木门很轻松的就被打开,露出了赵来娣腼腆黝黑的小脸。
这一次她背着一个大背篓,看起来沉甸甸的,苏鹿忙上前将她的背篓接下。
她看到赵来娣的肩膀都被这背篓勒的泛红。
“怎么背这么大的背篓?”苏鹿眉头微蹙。
赵来娣嘿嘿一笑,声音依旧腼腆:“都是送给姐姐的。”
苏鹿低头一看,一背篓的新鲜蘑菇,野菜,还有几只野味,看得出来她摘了许久才摘了这么多。
第5章 鸡蛋糕
“…谢谢。”一时间,苏鹿有些失语。
赵来娣摇了摇头,嘴角抿出小小的笑容。
苏鹿抬头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了赵来娣手臂的红肿。
“你受伤了?是为了摘这些蘑菇受伤的?”苏鹿的声音有些沉。
赵来娣闻言慌忙将手臂往身后藏:“不是,早上被柴火划伤了一点,一会就好了。”
苏鹿将她的手从背后拿出来,上面的伤口其实并不严重,但因为一直没有消毒治疗,此时已经有些红肿,眼看着伤口边缘都有些泛白。
苏鹿没有追问好好的为什么会被柴火划伤,起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医疗箱。
她取出棉签轻柔的给赵来娣的手臂擦上碘伏消毒,又撒上了一些消炎药粉。
赵来娣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就只惊奇的看着。
在她们村子里,一般的小磕小碰抓一把煤灰按在伤口处就完事儿,有点常识的,会找能止血的药草,严重了才会去村里的赤脚大夫处花几文钱拿几包药。
她还从未见过效果这么显著的药。
她的伤口似乎正在一点点的好转,也没有之前那种钻心的疼痛。
“这个药就给你留着吧,伤口感染马虎不得,严重些还会要人命。”苏鹿将药瓶放在赵来娣面前。
棕色的小瓶隐约的药香,散发着神秘感,在赵来娣看来,这也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好药。
正想拒绝,却被苏鹿给堵了回来:“这药你或许没有见过,但在我们这里,却是多如牛毛,在药铺随时都能买到,若是你不收,你的蘑菇和野味我以后可也不敢收了。”
赵来娣闻言也只好接下了药瓶,珍重的放在衣服内侧的袋子里。
苏鹿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了,我给你留了菜,你在这里等我一会。”苏鹿收拾好药箱转身离开,赵来娣则乖乖坐在凳子上等待。
没一会,苏鹿就端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走了进来。
冬瓜滑肉汤,回锅肉,蒸蛋,分量不多,却足够她一个人吃。
饭菜的香味勾的赵来娣直咽口水。
碗筷放在她面前,苏鹿坐在她对面,微笑的看着她。
赵来娣只犹豫了一会,就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滑肉又嫩又香,加了虾皮的冬瓜汤鲜甜可口,回锅肉软糯咸香,蒸蛋嫩滑可口,每一道菜都是超乎她想象的美味。
“你今天又被赶出来了?”苏鹿询问道。
赵来娣点点头,但神情却不见多难过:“即使不被赶出来,我也睡在柴房里,他们不会发现我不在家中。”
苏鹿心中一紧,她想起了父母去世后孤立无援的自己,不知道多少个夜晚独自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哭泣。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揉了揉赵来娣的脑袋:“那你就每晚都过来,给我做个伴,我平日里也总是一个人。”
赵来娣抬起时的眼睛亮晶晶的:“会不会给姐姐添麻烦。”
“不会,其实你给我的山货卖出去的价格都很不错,我还赚了呢,养你毫无压力。”
“那我每日多给姐姐采一些。”赵来娣很高兴。
“不用,多了不好保存,容易坏,小孩子家家的,别总是背这么重的背篓,容易长不高。”
听着苏鹿半开玩笑的吓唬,赵来娣却嘿嘿直笑。
吃过饭,还有软软的床铺,暖和的热水等着她,赵来娣躺在床上如同躺进了娘亲的怀抱,温暖又舒适。
第二日,赵来娣依旧早早离开,而苏鹿打开仓库大门,果然看到了收拾整齐的床铺和已经消失不见的大门。
她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摸到一点木门出现和消失的规律。
天蒙蒙亮,苏鹿拉开大门,屋外的空气瞬间将这个小店灌满。
没一会,三轮车吱吱呀呀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苏鹿抬头张望,果然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朝着她的方向过来了。
她抬起手招了招:“张叔。”
中年汉子笑着应了一声,露出一口因为抽烟留下的微微焦黄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