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葫禄
这不是陶竹想要的,她只想陪在他身边,像普通情侣那样,牵手也好,拥抱也罢。但她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动承受。
搁置在窗台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塑料外?壳震在坚硬的大理石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凌晨五点,谁会给她发消息?
陶竹皱着眉拿过来一看,原来是现在睡在里?屋的那个。
他也没睡,问她睡了没。
陶竹说?没有。
房间门“咔哒”一声打开,蒋俞白从?房间里?走出?来,颀长的身影模糊的晕染在墙上。
他换好了短袖和轻薄的九分裤,刚从?凛冬过来,他们都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酒店的贵妃椅很宽,陶竹趴跪在角落里?,身后?还留了宽敞的大片空地,蒋俞白顺势就躺在那。
他手臂闲散地抬到头?顶,两?条腿闲散地交叠在一起,大腿似有若无地扫着她的臀部?边缘。
比起她头?发扎成丸子头?的形状,蒋俞白更喜欢她长发轻垂在肩头?的样子,看起来更成熟温婉一些,和高中时期的她有所区分。
他指尖绕圈,在她的发间缠绕,嗓音低柔:“就知道你睡不着。”
她在他面?前向来无处遁形,也没有伪装的必要,把头?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方便他随意玩弄,轻轻地“嗯”了一声。
“听过一句话吗?”没有任何前兆,蒋俞白直接进入主题,“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记好价格。”
“嗯。”
陶竹听过,这句话出?自茨威格的《断头?皇后?》,警戒世人不要贪婪,不要妄图不劳而获,这句话用来教育这个圈子里?的女生再合适不过。
猜到蒋俞白大概是要用这句话教育她,陶竹不反驳,安静地听着。
蒋俞白:“但其实,礼物和价格,并不是一个等价交换。”
这句话和陶竹预想中的教育不同,她疑惑:“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蒋俞白顿了顿,思考这句话的残忍程度,确认了一下,才说?,“并不是你想好以什么为价格,就能获得相?应的礼物。”
陶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完全听懂,微微皱眉,反过来坐正。
“就像你知道的那些人。”他一句话带过,彼此心?知肚明他的指代,“她们大概都以为舍弃尊严,和姓生活的乐趣,就可以换来金钱和轻松的生活,但其实不是的。”
不是?难道这还不够吗?
不是他说?的吗,你放弃了什么,就会被什么放弃。
“年?轻时可以积累经验的时间,困难来临时面?对的勇气,对爱情的向往和信任,乃至生育能力。”蒋俞白平静地阐述事实,“这些看不见的虚无,一样很昂贵。”
他们给她准备的是一条短款连衣裙,陶竹反过来坐的时候虽然胳膊托着裙子下摆,但从?蒋俞白这个位置仍然能看见一点隐秘缝隙。
他只瞥了一眼,修长的手指帮她拽了拽裙摆,等陶竹自己接过手完全挡住的时候,他的手自然地隔着裙子搭在她的大腿上。
“与命运做交易,命运想拿走什么就拿走什么,而不是你想要交换什么就用什么交换。”蒋俞白声音冷淡,“所以……”
“俞白哥。”话说?到这,陶竹已经完全听懂了,但她叫住他,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把是非利益摆在她面?前,提醒她这是她现在做出?的选择以后?所要面?临的结果。
再不打断他,陶竹觉得他就要替她做出?选择了。
她坐着,他上半身倚在贵妃榻躺着,两?人的目光维持在同一水平线上,她平视他,笑了下:“但我还是决定这样。”
“想好了?”蒋俞白直白地揭穿,“就这么跟着我?”
陶竹俯身过去,双臂绕到他的脖颈后?面?,轻轻地“嗯”了一声。
金主也好,捞女也罢,不管世人眼光,我只想在你身边,哪怕,你永远也不知道我喜欢你。
他已经给了她两?天的时间,让她感受跟他在一起会给她生活带来的变化,给了她反悔的机会,但这仍是她的选择。
“小桃儿。”他的手揽过她的肩膀,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我有点后?悔,让你看到这样的世界。”
你见多识广,游览过这大千世界,见过万里?山河。
可你没留意过峡谷缝隙间开的花,没听见过瀑布下面?小鱼吐泡泡的声音,没碰到过森林沼泽之下潮湿的苔藓。
在你举足轻重的世界之下,也有我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世界,只不过你看不见,我也不能让你知道。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记好价格。
可我能支付的价格太低,花费了所有价格,也得不到我想要的礼物。
第43章 身居高位
蒋俞白九点出门的, 他?这次来主要就?是谈事儿,一夜没睡,只在刚才躺在贵妃椅上抱着陶竹眯了一小会儿。
陶竹在他走后爬上床, 睡了个昏天黑地。
再醒过来是下?午一点,陶竹揉了揉瘪瘪的肚子,找到昨天门童留下?的房卡, 去?了一楼的二十四小时开放自助餐厅。
原先?只知道这家酒店高档,但没想到连自助餐厅都是顶级的奢华, 剧院式的风格像是一座艺术宫殿,八个开放式烹饪台厨师二十四小时就位。
而从餐厅的位置往外看,巨大的游泳池清澈透明,波光粼粼,宛如一面碧蓝的明镜,倒映着周围的青翠植被和蔚蓝天空, 和远处的南海连成一片。
池边绿树成荫, 摆放着舒适的躺椅和沙滩伞, 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
繁春是山地,北京是平原,这是陶竹第一次见到海景,美到失语。
她吃着海南特色米粉,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并且说?干就?干。
她快速吃完饭, 拿了几串不同的水果, 但还没出餐厅的门就?被拦下?来了。
黑衣服服务员很客气:“不好意思女士,这里是自助餐厅, 不允许外带食物。”
陶竹下?意识想算账,虽然是自助餐厅但我也没吃几口啊, 而且我又没有带很多,完全可以当是在这里吃的。
但想到餐厅有餐厅的规矩,她忍住了自己没素质的发言,老实地把水果交出去?。
她刚想问附近有没有超市之类的,前台领班已经过来了,他?挥了挥手里的对讲机,把先?前说?话?的黑衣服服务员赶走,把她刚才拿的水果全都撞进袋子里,还多给她装了不少?:“不好意思陶女士,打扰到您用餐了,请您随意,需要再给您送一些到楼上吗?”
陶竹愣了下?,反应过来领班这样做的原因,她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拿着水果离开。
她找了九个不同的景色,配上不同颜色的水果,拍了一段现在短视频平台上最火的卡点视频。
芒果配金色的沙滩,鲜橙配蔚蓝的海水撞色,绿提配棕榈树,西瓜片配太阳,草莓配泳池,蜜瓜配奶茶厅,香蕉配酒店水上乐园,葡萄配咖啡店,绿椰子配椰林。
因为要找不同的景色和角度,陶竹酒店里里外外爬上爬下?忙了一整个下?午不得?闲,直到下?午蒋俞白忙完接她去?吃饭,她才刚把视频剪辑好发出去?,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
吃饭的地方和蒋俞白的日常比算不上多奢侈,但海鲜种类多且新鲜,是有人尽地主之宜,想带他?们当地特色。
大概是今天的合作谈的顺利,蒋俞白心情不错,给了这个面子。
昨天晚上太困了,陶竹谁都没看清,今天晚上才看见,这个昨天坐在副驾驶上去?机场接他?们,今天尽地主之谊的人,就?是曾经在饭局上给蒋俞白递过名片,说?他?们家在三亚开了个酒店的男生。
蒋俞白管他?爸爸叫小杨叔,管他?叫小杨。
吃完晚饭,小杨又提议开自家游艇带大家出海。
其?他?人没意见,就?等着蒋俞白发话?。
蒋俞白慢条斯理地擦手,没急着给回应,看着陶竹:“想去?玩么?”
陶竹没坐过游艇,其?实是挺想体验一下?的,但是吃完饭她忽然觉得?胳膊疼,碰一下?像是被小火苗烧了一下?的那?种刺痛,她以为自己是吃海鲜过敏了,想回酒店休息一下?。
她把胳膊轻抱在身前,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蒋俞白的视线落在陶竹的胳膊上,眉心轻轻地皱了一下?,盯着她的胳膊不知道是在问谁:“有晒伤膏么?”
“有有有,我车里有,这边天热,我老忘涂防晒,就?这个药膏多。”小杨从椅子上站起来,接着蒋俞白的话?说?,“蒋哥我给你拿去?,稍等下?啊。”
晒伤不是大毛病,等小杨跑开,蒋俞白又逗她:“我们桃儿总业务够繁忙啊,这么热的天儿都不忘出门考察。”
众人哄堂一笑,却没人敢接茬儿。
人多的时候陶竹不太敢说?话?,明知道他?是在开她玩笑也就?轻“嘁”了一声?,心里想着既然不是过敏的话?,那?问题就?不太大,不如还是去?坐游艇好了。
自己能体验一把,也别耽误其?他?人玩。
小杨的车就?停在店外面,不到两分钟就?取回来了,还是全新的。
在他?把药递给蒋俞白的时候,陶竹提议说?:“要不先?收起来吧,我去?游艇上涂吧。”
没人接她的话?,小杨的眼睛看着蒋俞白,直到蒋俞白说?“好”,大家才起身赶往码头。
浓稠夜色下?,一艘游艇悄然驶出港口,划破与天际连成一片的黑暗的海面,留下?一道银白的涟漪。
远处的城市灯火逐渐渐远,取而代之的是身边人的欢闹声?。
陶竹出去?找晕船药吃,吃完便没再回去?,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发呆。
夜空中的星星繁密清澈,她闻着咸涩的海风,又一次感受到真正?有钱人的生活。
她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但今天才感受到这种不同来自于哪里。
衣服的昂贵或者包的品牌,那?是太浅显的东西,网上太多人靠穿假货买假包装有钱人,他?们早就?不屑于玩那?套。
这个圈子的人对生活的享受和探索,才是没有积累的人装不出来的。
她想到她和她的舍友,期末考完试,她们能想到的娱乐活动?最多也就?是附近KTV唱歌,或者找家商场看场电影。
稍微有钱一点的富二代或许会泡夜店,又或者找个地方按摩洗脚。
但蒋俞白身边这圈人不同,他?们的人生广袤无垠,上天下?海,从不居于任何一隅,过的都是她想不到的生活。
“哟,这不我们桃儿总么。”寂静无人的海面上传来蒋俞白的京腔,他?像是还没从刚才“考察”那?场戏里走出来,他?走到她旁边,背靠栏杆,长臂一伸,“您看,这片海是不是还行?,给您打包带走?”
现在身边没别人,只跟他?在一起,陶竹不怕说?错话?,胆子大了很多:“好啊,这片海上谁敢过来造次,都给你桃总我毙了!”
“嚯。”蒋俞白瞥她一眼,跟她闹,“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桃儿总这么雷厉风行?呢。”
陶竹咧嘴笑,十分谦虚:“还行?,还行?。”
小样儿吧,两句话?就?飘。
蒋俞白笑了下?,手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胳膊,看她疼到龇牙咧嘴的样子,提醒道:“那?咱先?把咱这胳膊弄好了再毙吧,别回头一抬胳膊,稀里哗啦掉皮,再把造次的给笑死。”
蒋俞白说?话?有他?自带的幽默感,尤其?是他?语气平淡,搞笑程度加倍,陶竹分明是被他?揶揄的那?个,但是一点都气不起来,很没出息地笑出声?。
蒋俞白摇了摇手里的烫伤药膏,拉着她坐在甲板上,拆开晒伤药的外盒塞给陶竹,自己挤了一点透明的啫喱状药膏在指腹,轻涂了一点在她的胳膊上。
“嘶——”突如其?来的冰凉错感像是又被烫了一下?,陶竹往回猛收了一下?胳膊,手上的力道也因此松了,晒伤膏的包装盒被海风呼啸席卷,她站起来没追到,双手抵在栏杆上,看着她亲手制造出来的白色垃圾消失在茫茫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