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葫禄
早中晚,每顿饭,都想和他一起吃。
春夏秋冬,每一个季节,都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她用心?写的情书,他看过后都不会当真。
而他随手送的本子,她保留至今。
大概已经有什?么事情,不用点?破,彼此都心?知肚明。
她有一颗滚烫真挚的心?,可惜,冰冷的金钱不信。
他是喜欢她的。
可是,也就?只能?是这样了。
有乘客想拍云朵,把飞机上的窗户开了个小缝,刺眼的阳光顺着缝隙照进昏暗的机舱,尘埃浮动,像心?口的酸涩一般,缓慢疲倦地蔓延。
他的爱太贵了,她原来以为自?己穷极一生,至少可以换来一点?,但是试过了,没用。
她的爱,她的尊严,通通没用。
陶竹,就?这样吧,该学会放下了。
你对得起自?己了,未来,就?不要在与他有瓜葛了。
她含着眼泪阖上眼,在云海中睡去。
下飞机,出海关,陶竹拎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抬头看着机场的指示牌,试图找到出租车的标识,但是这里的机场似乎没有这个功能?。
异国他乡,第一次用英语和外国人对话是需要勇气的,陶竹从包里拿好?自?己写好?地址的纸条,在脑海里组织了一遍英文,并?小声说出来试了一遍,才敢深深地吸一口气,去找机场地勤。
可是她刚环视机场,却在第一时间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很大的“陶竹”两个字。
除了她看到的第一个名字,手机店门口,果汁店门口,最中间的地勤,小推车旁,都有人举着她的名字。
在她的中文名下面?,标了一个英文单词。
“Petrichor”,雨后尘土的气味,曾经蒋俞白给她取的英文名,很难看不出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才刚刚在心?里筑好?一座把他拦在外面?的城墙,水泥还没干,陶竹撑着一口气,没朝那些人走过去。
但是在她看的这一眼,有人和她对视,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照片后,朝她走过来了。
他用很标准的中文问:“是陶竹小姐吗?”
陶竹看了眼他的手机,是她发?的最近的一条朋友圈,大学毕业典礼上她的大头照。
陶竹收回视线,她的行为已经代替了回答,她叹了声气,心?里却觉得踏实了不少,承认道:“是我。”
面?前的人发?了条消息,少说十几个人朝她走过来了,人高?马大的许多人,像是围了一队士兵,不断推搡她心?里刚筑好?的墙。
她手中的行李被人接过去,有人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纸袋,陶竹往袋子里一看,里面?放了件短袖和轻薄的裤子。
地处南半球,悉尼现在是盛夏。
陶竹本想说她的箱子最外面?就?是衣服,她可以换自?己的,可是又觉得矫情,拿了袋子去机场的厕所把衣服换了。
褪去冬天厚厚的秋衣秋裤,换上夏天的衣服,陶竹从卫生间出来,被他们围着,从水果店店员手里接了一杯冰凉的鲜榨果汁同时,也听到了蒋俞白的声音。
整张屏幕都是他手机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的语气泰然自?若,好?像曾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也没有出国,两人只是正常视频那样,问了句:“跟人家?说谢谢了吗?”
陶竹这才想起来,抬头对人家?说谢谢,她一紧张,说话时捏了饮料杯的软纸身,满杯淡红色西瓜汁顺着吸管口撒出来,冰冰凉凉的,沾了满手。
"May I have...."陶竹想找服务员要张纸,但是到了嘴边却忘了卫生纸这个词怎么说,尴尬地站在原地。
蒋俞白在电话那边淡声提醒:“Tissue。”
“...the tissue?”陶竹朝着店员重复。
店员是澳洲本地人,笑的很开朗,哪怕忙到飞起,也还是活力?满满,给她拿纸巾时还顺口夸了她一句。
“是a不是the。”蒋俞白纠正道,“a是不定冠词,the是定冠词,纸巾不是特?指名词。”
这些陶竹知道,但是应付考试,跟和外国人当面?说话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她臊着脸解释:“知道了,我下次注意。”
“嗯。”蒋俞白这时候在他的办公?室里,应该是用电脑在跟她视频,人靠在椅子上,但是气场依旧高?高?在上,“不是给了你一张电话卡,怎么没换上?”
跟外国人说话时紧张,来不及去顾其他的,这时候被人围着往停车场走,陶竹情绪稳定下来,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了,跟他不应该是这样的状态。
真正想离开的人,会不敢扯着嗓门大喊,因为不想被挽留,也不想激怒他,造成?她想象不到的后果。
陶竹只想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离开,她想了下说:“在机场没找到打开手机sim卡槽的卡针。”
蒋俞白弯唇一笑,不知道是不是看破了她的小心?思,但没点?破。
从机场出来沿途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还有开朗的外国人朝她打招呼,陶竹本以为是身边跟着她的人的朋友,但是看他们无动于衷的样子,她才觉得问题可以是出在自?己身上。
她扭头看了一眼反光的玻璃。
十几个穿着黑衣服人高?马大的男人,把她一个拿着冰镇果汁视频的小姑娘严丝合缝地围在中间,场面?很难说不壮观。
电视里的大小姐出行,都没这个待遇。
“他们会把你接到家?里,别担心?。”蒋俞白说,“到家?了跟我说,嗯?”
陶竹:“……嗯。”
算了,慢慢来吧,急不在一时,她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他总会慢慢忘了她。
跟着她的人到了停车场后,前前后后上了三辆车,把她坐着的车围在中间。
司机问:“陶小姐累了吗?是想直接回家?,还是我们绕下路,先去看些景色?”
累是有点?累的,但陶竹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景色很好?奇,且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机会了,她想了想,选择了绕路去看景色。
司机把车开到悉尼市中心?,现代化的港口区域,被高?楼大厦和购物中心?环绕,亮了灯的玻璃反映在港水中,呈现出美轮美奂的景色,司机介绍说:“这里是达令港。”
“达令港?”陶竹下车,闻了闻外面?的水潮味,听着耳边语速极快的陌生语言,“是我想的那个达令吗?”
“对。”
再往前,一座宏伟的建筑上盖了宛如绽放白莲花的白色帆布屋顶,耸立在港口的边缘。在夕阳余晖下,歌剧院的轮廓显得尤为耀眼,如梦似幻。
那是悉尼歌剧院,悉尼的地标。
九个小时的飞机,从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国家?飞到完全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建筑物和街道布局,完全不同于陶竹熟悉的地方,港口大厦交错而建,充满现代感,与古老的建筑交相辉映,仿佛时间的交错,看的陶竹满眼新奇,不停拍照。
镜头落在落日?余晖下的海港大桥时,蒋俞白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陶竹擦着手机的镜头,接过身边人递来的手机。
蒋俞白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从机场到家?应该是一小时十五分钟,说好?的到家?告诉我,你已经一个半小时没回话了。”
“我想来看看悉尼的风景。”真正目的被拆穿,但仗着天高?皇帝远,陶竹脸不变色心?不跳,“再说了,我身边都是的人,我又丢不了。”
蒋俞白保持着慵懒的姿势没变,眼神沉了下,喉结滚了滚张口:“怕你丢了。”
陶竹一怔,她好?像在蒋俞白这浅浅的四个字里听到了委屈。她不敢相信,还想再确认一下,却听到他的语气已经变回原来漫不经心?的声音:“你身后那,原来被人评价是三只在做。爱。的蜗牛,把设计师气的不行。”
海风吹成?陶竹的长发?,她把头发?撩开,几只海鸥从她头顶飞过,在手机画面?她的身后,是她刚刚拍了不下二十张的悉尼歌剧院。
刚刚不觉得,但是被他这么一说……
陶竹的脸比天上的夕阳还血红。
蒋俞白歪着头,漫天景色都不在他眼里,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的脸。
陶竹跟了蒋俞白三年,这三年里,他们无数次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是从没越过最后的底线,对于许多话题,他们也缄口不言。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露骨且直白,像是忍无可忍的试探,等着看她的反应。
陶竹没敢接这句话,匆匆聊了两句,挂了电话,上车。
蒋俞白的房子在悉尼北区,沿途经过海滩,穿过海面?上的波浪轻轻拍打着的沙滩,陶竹抵达了住所。
同样是换了地方,从繁春到北京的她风尘仆仆,从中国到澳大利亚却闲的两手空空,像是轻装上阵的大小姐,早有人为她打点?好?了一切。
连门都不用敲,有位和王雪平年纪差不多大的阿姨,穿过庭院外花园竹林,来给她开门。
暖黄的灯光从阿姨身后照出来,精致的木工装饰,还有墙上的壁炉,让人误以为阿姨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
“Good evening, Petrichor。”阿姨笑眼盈盈,“I'm Emma, You can also call me aunty. ”(一)
陶竹一愣,分明是一张中国人的脸,但她却说了一口流利的英文,让陶竹一时无法分辨她的国籍,不好?开口。
陶竹说了声嗨,尴尬地抿嘴朝阿姨笑了下,车上的人把陶竹的行礼取下来,在阿姨的带领下,把行李箱放到对应的位置。
他们进行了简单的交接,等这些会说中文的人走后,阿姨给她介绍了别墅里的设施,花园,游泳池,健身房,电影院,和远去的海滩名。
阿姨全程都用英语在讲,陶竹只能?听懂百分之五十,知道阿姨大概在说的事,但没办法把每个细节都听懂。
那些华丽的私人设施她毫不关心?,唯一在意的,是庭院里茂密的竹林。
来的路上,陶竹看到了许多富人区的别墅,要么花团锦簇,要么简约大方,唯独蒋俞白让她住的地方,门口装饰了幽静的竹子。
大概是中国人的血脉所致,一眼看过来,这间别墅就?非常中国风。
她很想问阿姨,澳大利亚的竹子很多吗,这里一直都种了这么多竹子吗,但是语言不通,她又没有一定要知道答案,想了想还是作罢。
阿姨的介绍结束后,房间里安静下来,房间里回响着微风穿过竹林时竹叶柔和的沙沙声。
陶竹尴尬症发?作,不敢在客厅里多呆,假装在玩还没插卡的手机,低头躲进了阿姨指给她的卧室。
进屋的头顶是一副华丽的壁画,房间中间的床上丝绸床单和柔软的羽绒被早已铺好?,大大的落地窗,直抵竹林庭院。
房间的窗户开着通风,鼻尖里弥漫着海风清凉的味道。
陶竹拿起床上准备好?的睡衣时,敲门声响起来了,是阿姨在叫她的名字。
陶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匆忙放下睡衣,过去开门。
阿姨端了杯热牛奶,站在门口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把牛奶递给她。
陶竹像个哑巴一样,一边回味着阿姨刚才说的话,一边接过牛奶就?喝,热牛奶柔滑的质地涌入口腔时,她蓦地又想起了蒋俞白很早之前跟她说过的话。
他曾经告诉她,北京和繁春一样,是中国的一座城市而已,这座城市里的人也是普通人,所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么,澳大利亚是不是也和中国一样,是地球上的一个国家?,身边的人说着不一样的语言,但同样也是……普通人吧。
想到这,陶竹放下玻璃杯,磕巴着问:“Can....Can you....瑞...repeat...?”(你能?重……重复一遍吗?)
阿姨笑着回应“of course”后,用比刚才慢了一倍的语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次陶竹很努力?的听,终于听懂了七七八八,阿姨大概介绍了牛奶的牌子,说了这个牛奶很好?喝,是脱脂的牛奶,不会长胖,但很有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