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 第100章

作者:怀南小山 标签: 都市情缘 现代言情

  钟逾白坐下后,把纪珍棠放在身上,他说:“留在这不好?”

  “挺好的啊,不过呢,我是一个天生漂泊的人嘛,总觉得人生到处都是变数,也不知道哪里是我最后一站。”

  纪珍棠低头想着,“好不容易有摆脱爸爸的勇气了,我也在想我还有没有必要留在这个我其实并不喜欢的地方。”

  钟逾白有些意外,问:“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纪珍棠横坐在他腿上,后背抵在沙发扶手,坐得懒散:“就是一直以来,都觉得没有什么温度,好像走到哪里都会有伤心的回忆。比如小的时候下过一场雪,在雨灯街迷了路,最后还是警察带我回家。况且我也不是特别有钱,又感受不到灯红酒绿的快乐。”

  又严谨道:“至少在认识你之前,没有感受过。始终都只是小小的在拼搏的蝼蚁。”

  钟逾白说:“看来是受过太多委屈了。”

  她说着,做出委屈的眼神,楚楚可怜地点头:“你看,你把我宠得心野了,可以摆脱家里了,又要面临这样的结局。”

  他说:“这不是结局。”

  钟逾白平静地思考片刻,又道:“我留不住你,也不该留住你。”

  不过——

  “你去找你的自由,我等着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余光越过他的肩膀,捕捉到瓷器里色彩斑斓的花,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因为她喜欢什么,他最知道。

  他真的会将她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都布置得井井有条。

  一个极致的细节控,会把爱意塞满在每一个角落。

  这个家里,少一朵花,不会怎么样。但多上一朵,或许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会让她感到惊喜,愉快。

  就成了他的成功之处。

  她从前不太能透彻地理解爱。

  因为没有被爱过,也没有爱过人。

  爱不是因为听见钟珩唱歌而产生的那一点点心动,不是被权利和金钱诱惑,奋不顾身地扑过去,不是看到他在十里洋场呼风唤雨就产生崇拜,甚至不是她固执想要找寻的那点烟火气。

  一切具象化的东西都太浅薄,太过于瞬息万变,太容易支离破碎。

  爱是一种信念。

  是我回过头,你依然在。

  而我也无条件相信,不管我走多远,走多久,跨过江河湖海,渡过漫长年岁,你会目送,会祝福,会放下万般不舍,在原地等着我回家。

  “钟逾白,有人说我不配,说我对你下蛊才得到你。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一点也不自卑,只要我还有你的爱,我就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

  她说:“我知道,我对你来说很重要,你对我也一样。你让我见到爱情最好的样子。”

  不论故事的开始,彼此贡献几分真心,到后来,小小的齿轮被太多的缘分和刻意,或是微妙的吸引推动,水到渠成地嵌在一起。

  无意识间,越拧越紧,最终变成了爱情。

  她说他很会爱人。

  钟逾白抱着她,浅浅地吻她的嘴唇:“是你让我学会。”

  他站在她攀登不了的高峰,她怀揣着他回不去的鲜活。

  他给了她全部的安全感与包容,她也为他掌灯,给他涂色。

  人和人的吸引,共鸣,爱意发生,一切浪漫而抽象,妙不可言。

  雕花的黄铜镜,映着精美的水晶灯和玲珑石。

  镜子里的雾,把一切都虚化成了一场旧梦的缩影。

  她的耳后凝聚着一点点香水气味,在这个无限贴近的拥抱里,缓缓地流于他的鼻息,是温柔的晚香玉。

  -

  纪珍棠月底还有个话剧演出。

  她还没放弃这个爱好,一有什么绝美人设的角色出现,她就成了社长的首选演员。

  这一次要演的是一个百乐门的舞女。

  她穿一身花裙子,浓妆艳抹,在台上唱着: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钟逾白坐在台下,接到她的媚眼,浅浅一笑。

  舞台被渲染成怀旧舞厅的复古色调,她青春靓丽,演一个不甘委身大老板的小美人。

  这角色很适合她。

  从试探、恐惧,到放下防备,从一方被迫,到共同沦陷,演得很到位很细节。时间线漫长,横跨整个战争年代,经历过相知相逢,到流离失所的沉痛,终于不付等候,演完了一出比翼双飞的好结局。

  捧戏子的三爷爱上了戏子。

  很难得,这类风月故事也有个好结局。

  钟逾白坐在中间位置,正对舞台。暗弱光影流转在他西装革履的身上,华彩灯光时不时照亮他肃静缄默的脸。

  他正襟危坐,没有任何人陪同,有种难接近的凛然,姿态过于优雅矜贵,引得一点小声议论。

  关键词离不开,帅,气场强,是谁啊,大老板,看女朋友?

  他女朋友是谁啊?

  喏,中间那个最漂亮的,艺术院院花。

  戏快演完,钟逾白起了身,他提前离场往外走,西裤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

  是钟炳文打来的电话。

  是来兴师问罪,隔好几天了,他爸说起来还是后怕:“哎,你那天太冲动了,怎么对小辈动手。还好奶奶没上桌,不然还被你吓出毛病来。”

  钟逾白一折身,迈到车里:“棍棒底下出孝子。”

  这话说起来有几分滑稽,但对他老古董的爹说句老古董的话,不为过。

  钟炳文说:“小瑀检查了一下,听说有点轻微脑震荡。”

  钟逾白坐在黑暗中静候,无动于衷:“死不了就荡着吧。”

  说完,他觉得有点过于无情了,又补了一点人情味:“给他请最好的医生。”

  死了可以,残了可以,瞎了也可以。但不能傻。

  钟家不能再多一个精神有缺陷的人了,说出去叫人笑话。

  说完,外面热热闹闹开始散场。散了有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钟逾白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看窗外,收回视线时,一低头倏地望见,纪珍棠的那枚海棠发夹,在车座的椅背缝隙里。

  他用手指夹起来,看了会儿。

  要不是无意发现,都不知道这东西丢在他车里多久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别有用心。

  看来,她这是把他记起来了。

  他轻轻勾唇,笑意浅淡,说不上释怀还是愉悦。

  她很快出来,换好风衣和牛仔裤,上车就扑到他怀里,急匆匆卸的妆,还有点囫囵的痕迹,可能天太黑看不清,可能是急着见他。

  钟逾白见状,取一张车里的湿巾,帮她又浅浅地擦一擦眼尾晕开的眼线笔痕迹。

  “今天很出色。”他夸奖。

  纪珍棠笑出八颗牙:“漂不漂亮?”

  钟逾白说:“仙女下凡。”

  她哈哈一笑,乐出了声:“演了个he的戏,感觉心情都开心很多了。你看着也不错对吧,以后不接那些苦大仇深的剧本了!”

  他用手撑她腰部,浅浅向外拉开一点距离,小姑娘挨得太近,快把他呼吸都堵住了。

  胸膛有了喘息的空间,钟逾白望着她歪着脑袋等回答的高兴样子,却没接茬,他忽淡声地问一句:“东西丢了不知道?”

  纪珍棠愣了下:“啊?什么东西啊?”

  她问完,赫然呆住。倒抽一口气,摸风衣的口袋,又摸摸裤子口袋:“你……你,捡到了?”

  钟逾白看着她,嘴角噙着很弱的一点笑。

  “你捡到了吗?我的发夹。”她红着脸问,看他样子,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钟逾白摊开掌心,把海棠发夹展示给她,问:“既然带了,为什么不拿出来。”

  她窘然,把夹子一把夺回,局促地抿了抿嘴唇,在想怎么回答,但想不好,被钟逾白盯着,缓缓地红了脸。

  “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她快速地看他一眼,反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钟逾白思索片刻,开口说道:“你妈妈,很年轻的时候就在我家。我认识她,比你认识她还早一些。”

  他低眸,温柔地注视着不敢抬头的她,继续说下去:“我看着你从襁褓中长大,你的口语是我教的,你会中文也有我一半功劳。”

  “……”

  明明是个高兴的夜,纪珍棠鼓了鼓嘴巴,却在他的声音里渐渐红了眼。

  猝不及防地被提到小时候的事,她记忆开了闸,想到许多的往事。

  她捉着那个发夹,用反复拨弄来掩饰尴尬,时不时吸一下鼻子。

  听见他说:“我永远都记得你笑的样子。”

  纪珍棠轻喃:“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钟逾白说:“确切来说,是我第一回带你去吃饭,你很爱肉骨茶,还记不记得?”

  她飞快点头:“记得,当然记得,我第一次去高档酒店。能记一辈子。”

  他笑了声。

  她又问:“那你干嘛不告诉我?”

  钟逾白有点无奈:“这么多年,我一直长一个样子,你认识我这么久,也就说过一回觉得熟悉,我拿什么确认,你还有八岁前的记忆?”

  他语调温吞,没有责备与遗憾,只不过缓缓陈述这件事。

  其次:“我知道,在陈家的经历,对你来说并不算好。我以为你不是忘了,就是不愿记起。既然如此,当然要保护好你的伤痕。”

  纪珍棠默了很久,有点惭愧地说:“确实不太记得了,不过还是有一点印象的。我是因为,有一次见到祝医生,她说陈家在星洲做生意,我就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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