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南小山
钟逾白冲她轻扬下巴,应一声:“在你手里了。”
她愕住:“这房子是你给我买的?”
“不能这么说,”钟逾白摇一摇头,“小蝴蝶的销量还可以,茶庄的收益也不错。别忘了,你还有部分钱在我这里,说好让我帮你理财。”
纪珍棠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他当时给她从黄馨葵那里抠出来的一部分利润,她没要,说她没有经营头脑,所以让他掌管,钱生钱的主意,钟逾白总归比她多。
但是:“不可能啊,我那个簪子卖得再好,也不可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
钟逾白说:“那些钱的确不够,但把你的这部分融进我的资金,投入期货,再取利润,按比例——”
纪珍棠抬手打断:“等等,我数学不好,我要怎么算这笔账?”
他笑了下,没有为难她听下去,放缓声线,做个比喻:“想象一下滚雪球,一个小雪球,攀上一个大的,就能滚得更远。”
在她茫然的视线里,他总结陈词:“总之,有了盈利,就有了这套房。”
到落地窗前,窗帘自动往两边缩紧,钟逾白站在中央,望远说道:“不是租的,不是我给你买的,是你自己买的。”
她一时间没有理解,他提租这个字的意思。
等男人回眸,泰然的双目跟她视线对上,纪珍棠恍惚被不久前的记忆击中。
那时,她在台上演过一出《长恨歌》。
他在底下看。
身居高位的李主任给王琦瑶租了一套公寓,将她豢养其中。一个堆满浮华的空中楼阁,成了将她命运锁住的金丝笼。
钟逾白为了完全让她扫清担忧,不再拿旁人做写照。
所以,有了这个家。
他说:“这套房子,只有一把钥匙,是属于你的。不和别人共用,我也没有备份。
“每个人来都要先敲门,问你一声:我可以进来吗?所有人都是你的客人。”
“是你独属的栖身之所,是你的家。以后不论到哪里,累了就可以回来,不会再漂泊了。”
见纪珍棠怔在原地没有动,他走过来,揽着她到窗前,让她看外面辽阔的景色,微笑说:“买一套房,送一片海,是不是很划算?”
钟逾白玩笑地说着,低眸看她。她已然哽咽得无法出声,半天憋出一个碎碎的:“嗯,划算。”
钟逾白继续道:“这里有星空,有海风。如果我暂时不在你的身边,他们会代替我陪着你。”
纪珍棠低头看手里的钥匙,重重点着头。
从此以后,她不再漂泊,也不会再做寄生虫了。
21岁这一年,她有了一个自己的家。
好心的帮她理财的人,还附带送了她一片海。
隔一道海湾,在对面,就是他名下那座辉煌的销金窟。
他离她也很近。
钟逾白从后面拥住她,轻声说:“不会孤单的,宝贝,我爱你。”
最陈词滥调的情话,被他讲得格外动听。
零点的烟花在天际绽放,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纪珍棠和他吻到床上,卧室也是海景房,她瞧着外面,感动又难过地说:“如果没有你,我什么也不是。”
钟逾白说:“我不过是领先你一点,多会算计一点,所以才有了这一些。”
她看星星的眼睛转而看向他。
“等我们老了,我的领先就成了麻烦,头发先变白,牙齿先脱落,先坐上轮椅,或许先——”
纪珍棠飞快捂住他的嘴巴:“呸呸呸,你永远年轻!永远有钱!你长生不老!!”
见他笑了笑,确定不会再往下说,纪珍棠才放开手:“你说,我们会一起走到晚年吗?”
钟逾白凝视着她,轻蹭她脸颊,温柔地说:“当然。”
她开心又感动地笑起来,不住地点头,“会的会的,我会爱你很久很久。”
他抬手,帮她擦一擦眼尾潮气,让她看外面的大露台。
“我小的时候有个心愿,有一座属于我的高楼,在这样的地方看景,和妈妈在一起,帮她推着轮椅,帮她捋一捋白发,和她讲一讲我的前程。”
钟逾白望着窗外,眸色很深:“也算是如了半个愿了。”
她当然看出,嘴上说着如愿,他的心底有太多的遗憾。
人与人走失,不仅是因为破碎的生离,还有死别。
远处的海湾风平浪静,纪珍棠却想起旧事。
她爬到他的身上,往他臂弯里一钻,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当年发生的事啊,就是在流碌湾那里,我年纪很小,只记得有人开枪,好像还有很多血。”
他轻轻地帮她拨开额前散乱的发,看着她灵动的双目:“不害怕?”
纪珍棠摇着头。
钟逾白一边回忆,一边说起:“早一些年,有一个地下社团,叫听松堂,我妈妈回星洲很多年一直安全,只不过有一次,她想回国见见亲人,我二哥得到消息,立马来封锁她的路。
“我妈手里有他犯罪的证据,他想让她交出来,没有要她性命,但妈妈怕连累到我和别的亲戚,就自杀了。
“血是因为有人火拼,船是陈家的,为了掩人耳目,她特地走夜路到槟城起飞,最终还是没有逃过。”
说完,两人各自陷入一阵沉默。
末了,她先开口问——
“那你二哥是,也是被你……”纪珍棠说着,觉得不妥,跳过了逼这个字,“也是自杀的,对吗?”
钟逾白说:“我后来才知道真相,所以回国找他算账。他走投无路,在我面前跳了楼,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
她震撼到失语。
他声音很淡,不带语气的讲述:“法网恢恢,凶手伏法,社团也早就瓦解了。”
又道:“现在的治安很好,你在这里,我很放心。”
到这句,看她一眼,眸色里才带一点释然。
纪珍棠还陷在那句死的时候没有闭眼,滚了滚喉咙,抱一点猎奇心问:“你看到你哥哥死在面前,会不会害怕啊?”
钟逾白看着她,问:“怕什么。”
“就……怕有鬼啊,找你复仇什么的。”
他不以为然地一笑,说从来不怕。
沉默片刻,又道:“妈妈会护我。”
纪珍棠伏在他的胸口,很久很久,她说不上话,腹稿百转千回,最后攒聚成一句无关紧要的:“那你还每天拜菩萨?”
钟逾白思索过后,说道:“大概是因为,有很思念的人。”
欲望,恐惧,他都没有,那就只剩下思念了。
她细密的吻落在他脸上,轻轻地说:“以后阿姨保护你,我代替她爱你。”
钟逾白瞧她一眼,说:“代替她什么?”
纪珍棠笑起来,看出他明知故问,又响亮地说一句:“爱你~!”
钟逾白也笑了,这天晚上说晚安前,抱她在怀里:“再给我唱首歌吧。”
他说:“听到你的声音,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第65章 第 65 章
◎“我和公主正在私奔”◎
纪珍棠给他唱了一首摇篮曲, 声轻而缓,如屋外夜风习习,卷过海岸上古老的浮木厝, 摇曳着院中蕨草。
歌声与草香都带一点涩。
烟花寂灭的星夜,海上明月被热带烟瘴笼得昏昏,翻滚的潮为曲调打着节拍, 一同陷进一场花好月圆的夜。
长长的奔波过后,他们在潮声中安了家。
钟逾白安静地听完,慢慢地抬起眼, 对上她正期待好评的一双眸子。
他说好听。
随后轻揉她的发端, 绅士地问道:“今天我可以留宿吗?房东小姐。”
“见外啦, 钟先生。”纪珍棠笑眼盈盈看他,“以后你想留就留嘛, 不用问我。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钟逾白宽心一笑:“仅限于我。”
“当然仅限于你。”
钥匙还在她手里, 纪珍棠瞧一瞧, 感叹说:“我到现在还是没有实感呢。”
做梦一样。
“跟你在一起, 每天都像在做梦。”
纪珍棠记得他说过,叫她的梦不要醒来。人要想遵守承诺好难,更何况是这么大的承诺, 他就轻易地许了, 也轻易地兑现了。
“做梦不好吗?”钟逾白从容地说着,“只要我还有能力, 就能保证你在这个梦里安然无恙。”
“什么能力。”纪珍棠眨眨眼,问他。
钟逾白说:“工作的能力,爱人的能力。”
她拎着钥匙:“这是你的百分之一吗?”
“万分之一都不到。”他理解她的心里对于天降横财的恐惧, 于是宽慰道, “这房子没有那么贵, 比起独栋的划算许多,不用那么胆战心惊。”
纪珍棠将信将疑,过一会儿,缓缓地抒一口气。
又道:“但是视野好,你很会选。”
他回答得理智:“我也是看中这一点。”
说罢,想起一件事,钟逾白通知她:“明天有个晚宴,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