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南小山
不是为了她的快乐而诞生的快乐,是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的。
在人潮拥挤的车厢里,他们依偎在一起。随着车的行进而颠簸,动荡,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纪珍棠听着他说过去的一些事,她望着湿气重重的玻璃之外,努力地跟着回忆。
无论想不想得起来,都在回忆。
此刻的列车,穿过椰林,穿过海潮,不是从彩虹的这一端开到另一端,而是短暂地驶向他们不复返的童年和青春。
经过陈旧泛黄的旧日光阴,最终抵达一个岁月如流的美梦。
他是织梦者,也是梦中人。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完结啰,周四零点发(如果写得完的话)感谢在2023-10-27 00:00:26~2023-10-31 00:1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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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海棠未雨,不问归途◎
MRT的终点是一个著名的观光小岛, 下车时,太阳与彩虹都落了山。
纪珍棠披星戴月地走在沿海的街上,旁边是载客的红色小火车。她很高兴的样子, 脚步颠动,嘴里哼着歌,溢出了一身灵巧的稚气。
这一点是学不来的, 心思厚重的人走不出这样的步伐。
所以在钟逾白眼里,她跟小孩无异。他随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笑着。
椰树上的雨水在滴滴分明的往下淌, 下过雨的空间处处潮湿, 叶片都被洗净, 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味道。
星洲虽然是岛国,但不以旅游业闻名, 这里的海滩很窄, 即便是装点过的景, 比起国内的度假海岸, 观赏性还是差得多。
海上泊了几艘高船。
纪珍棠进了岸边的一家Wine connection,阔气地说她今天心情不错要请客,点了两杯最贵的红酒。
“这就是我想象里的热带。暖暖的, 湿湿的。白昼很长, 没有冬天。”
她说这话时,钟逾白正看着外面的沙滩出神。
这条海岸线再往前去两三公里, 就是当年出事的流碌湾了。十几年过后,血光被繁荣覆盖,早已不见痕迹。
他手里握着的怀表都被焐热, 听见她说话, 才看过来一眼。
“不喜欢过冬?”
深色的天与深色的海之间, 最后一抹云霞飞逝。
纪珍棠摇着头:“不太喜欢,但是我爱你。”
毫不相干的两句话,用但是连接也突兀。
他眸色一跳,随后缓缓笑了:“什么意思,这么突然。”
这话听着,他还以为她做错什么事,或者有求于他,钟逾白在等着她交代,但纪珍棠弯着眼睛一笑,“没怎么啊,只是觉得,在日落的时候说爱,夜就不会显得那么漫长难捱了。”
钟逾白笑得更柔和一些,他轻声说:“我也爱你。”
她朗声一笑:“你有没有觉得我掌握了你说情话的精髓。”
“多学习,很悦耳。”
她把长长的裙子堆在身前。
纪珍棠问:“你说我们偷偷逃跑,人家会不会议论啊?”
他说:“谁敢。”
她释然地笑,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会不会有的时候,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啊。”
钟逾白觉得她这句话有些歧义:“我只是有钱一点的普通人。”
“没有钱的普通人呢。”她说的自然包括财富上的普通。
他想了片刻,“没有钱,就好好工作,踏实一点。”
“努力到什么程度你才会满足?”
他回答得平静且认真:“只要我认为能够给爱的人依靠,就可以满足。”
世人的爱情这两个字总有许多的注解,有人看到成长,有人看到浪漫温馨,在她眼里,她遇到的爱情,最恰当的诠释是依靠和被依靠。
天高任鸟飞的事业锦囊被她从兜里摸出来,纪珍棠给他展示:“你的锦囊,你看,我带着呢,我以后走到哪里都带着。”
钟逾白瞧了一眼:“带着吧,不然枉我手被扎破。”
她吃惊一笑,问真的假的啊!
他说:“千真万确。”
纪珍棠窝在他怀里,给他亲亲早就愈合的手,笑嘻嘻说辛苦了。
酒水引尽,踏上归途。
“我要给我们的小家取个名字。”
回去的路上,纪珍棠一直在念叨着这件事,她苦思冥想之际,抬眸一瞧,这条海滨大道的路牌写的是:St Cosmo Rd。
她灵机一动:“不如就叫小宇宙吧。”
“我们的小宇宙。”
钟逾白潦草地应了个声,不管什么宇宙不宇宙,他得想办法把喝到醉醺醺的人弄回去。
裙边在沙发上铺开,纪珍棠面色红润,勾着他脖子笑嘻嘻说:“辛苦你啦,钟老板。”
他帮她轻轻地卸妆,脱衣,说着不辛苦。
纪珍棠说:“你应该点着我的脑袋教训我,说,下次不许喝这么多了哦。”
他却说:“你开心就好。”
听起来像极了阴阳怪气的五个字,却是钟逾白最真挚的表达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丢掉手里最后一片卸妆棉,望着她惺忪的眼,浅浅地笑了笑。
他对她的纵容,表现在不限制。
想熬夜就熬,想喝酒就喝,没有什么比身心愉悦更重要。
卸掉重重的布料,再把她托起来就没那么累赘了,在浴室的水声里,她感受着他的温和。
钟逾白很温和,她起初以为这是伪装的,用来修饰他冷酷的内心。真实的男人,应该如流言里那样,一边杀人如麻,一边假情假意。
这一类人往往手段至高,地位也最稳。
后来才意识到流言的无意义,在世俗之外,他的内心,衬得起“江碧鸟逾白”这五个字的温暖与高远。
钟逾白抱着她坐台面上,往她嘴里塞电动牙刷。
末了,又帮她洗洗嘴巴。
纪珍棠全程不用动,连牙刷都有人帮忙握着,这大概就是享受二字的最高境界了。
“钟逾白,”她看着他,突然变得语重心长,说,“我以前听过一段话,爱你的人是不会离开的,只会换一种方式留在人间,会变成风,变成雨,变成阳光,灰尘,陪在你的身边。”
浴室有回声,无限的温情在这个夜里蔓延。
她平常不敢戳破他的伤心事,也只能统统借着醉意,装作无意识提及。
纪珍棠说着,有点哀伤,又带点鼓励地看着他。
“受教了,谢谢。”他微笑着,吻她额角,“今天是小哲学家。”
她也笑了下。
迟来了许多年的安慰,希望对他的伤痕还有一点抚平的作用。
“你怕不怕我在这里不走啊?”在最后,她又借着醉话说真话,在厚重的水汽里,凝视他还很清醒的眼。
大概喝醉的人都觉得自己没醉,纪珍棠也觉得此刻的自己足够清醒,她清醒地竖起耳朵,等候他的回答。
钟逾白不置可否,只劝说道:“好好学艺。”
被水洗过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看着他,她认真地说:“不如别回去了,你留下来陪我吧。”
“给我一点时间,”他目光放远,沉声说:“还得回去,清理一下门户。”
窗外的露台,是他为她打造的一座Eco garden,绿植的轻淡香气,扫掉空气里的腥潮。
飘摇的黄钟花与相思木,被月光勾出影子,在雨后的泥泞里纠缠。
他的身上有一点香水气味,淡淡的,沾到她这里时,已只剩中后调。
寒山问禅的凉意与悠远韵味缠绕她到半夜,纪珍棠吻着他,浑浊地跌进水声里。
他用气味做时光机,真的很狡猾,以至于她闭上眼甚至忘了今夕何夕,忘了这是他乡故乡。
不过,纪珍棠没有那么执着而用力地去找回现实,因为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她现在开始笃信这一点。
用最后的意识,启唇说了句,我等你。
品牌团队里的一个知名设计师叫melody,是广府人,纪珍棠在元旦过后第二周去跟她见了一面。
她没让钟逾白一起去,因为怕他一现身,对方旋即从老师变成挚友,话里的诚心都会缺斤少两,只剩恭维了。
于是大四下学期这一年,她在星洲艺术学院的训练营,慢慢地摸索着她的方向,跟着一群国际上的知名珠宝设计师学习,这时候才明白什么叫纸上得来终觉浅。
在学校学到的东西尚浅,关于品牌运作方面的规划,布局,如何考虑产品之外的运营,将每个细节落到实处,还大有学问。
钟逾白常回星洲,但还是放心不下,怕她接受不了独居,送了她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