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 第33章

作者:怀南小山 标签: 都市情缘 现代言情

  似乎和CEO打过招呼之后,他便无所事事,剩下的交际,不再需要他自行去维持。

  他端了杯香槟,杯底轻轻地贴在膝头,大概也没有太大的酒兴,就只是那么端着,没有喝上一口。

  坐的是三人沙发,她往中间挪了挪,和他说悄悄话:“我只知道你做海上贸易,轮船招商,没想到还搞珠宝钻石啊,还搞得这么厉害。”

  纪珍棠没有找到贴切的言辞来形容她的想法。

  大概就是,她知道泊洋在诸多产业都有投资项目,但想象不到,在一个稍微偏门的领域里,这位大老板的存在也举重若轻。他这个人的周身气质凛然淡泊,跟在浮华声色建立规矩的珠宝行业沾不上太大的边。

  钟逾白也没太领会她的想法与话里的崇拜之嫌,只回了一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说:“我懂,就像有人炒房,有人炒钻,你两手都抓,万一哪天某一行衰落,也能保证蒸蒸日上。”

  她说着,抓紧两拳。

  钟逾白答得松弛、透彻,把话说得很宽泛委婉:“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他有时说的一些残酷又有哲理的话,让她很想做笔记。

  “事物发展的基本规律,马哲的考试重点。”说着,纪珍棠苦恼地按脑袋,“哎,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想到考试,讨厌。”

  说完她又埋头喝了两口果汁,咕咚咕咚吞咽两下,再抬头发现钟逾白仍然看着她。

  他看着她在笑,是一种和煦的笑。

  又让她在当下产生了被溺爱的那种感觉。

  纪珍棠眼波顿住:“我是不是喝的姿势不太对?怎么样才比较优雅?”

  钟逾白说:“没有规则,不用拘束。”

  他说着,侧身挨近些,轻笑着提醒她:“游乐园,玩得开心最重要。”

  纪珍棠望着他眼中的笑意,心口波澜微掀。

  在轮转的光影里,她稍稍感受到钟逾白身上的一点点懒倦,不到疲惫的地步。工作结束连领带都来不及松一松,就要负责地领她来这“游乐园”里玩耍。

  他还好似永远平和,没有脾气。

  当爹的纪桓都没有待她这样用心尽力过。

  “钟先生,又见面了,今天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打断她思绪的,是对面走过来的一个高挑清丽的美人,方茉。

  “方小姐有什么需要?不妨直说。”钟逾白起了身,纪珍棠也随他要站起来。但他轻轻压了压手指给她示意。

  她便坐回角落。

  方茉很快地看了眼纪珍棠,又将无限期许的视线落到钟逾白身上,笑了下:“既然你这样问,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我刚刚听说执行总裁正在物色新的代言人,我今天是以挚友的身份出席,所以斗胆想,这个title还能不能升一升。”

  钟逾白想了一想,说:“没记错的话,方小姐有一个法国品牌的珠宝代言,称不上顶奢,名气也算响当当。设计理念用到的元素是水仙花,符合你独立,旷然的气质。我很欣赏他们挑选代言人的眼光。”

  “既然是挚友,你应该很清楚,k牌的理念和你上一个代言大相径庭,它张扬、放肆,就像他们的动物象征,狐狸。”

  “水仙花和狐狸,听起来并不合衬。所以这两个品牌,大概率会在代言人的选择上有不小的差距。”

  最后,他微笑说:“一家之见,我的话语权如果能派上用场,一定替你美言,但我能做的也只限于美言。”

  一大段话,纪珍棠听懂了,翻译过来就是:你的形象很不错,但不符合品牌定位,而且这件事不归我管,爱莫能助。

  最后还不落人面子的说句会帮忙美言。

  聊胜于无的一点帮助。

  纪珍棠从他这番滴水不漏的话里,发现和钟逾白相处时令人觉得舒服的一点在于,他会告诉你一些规律、规则,但这些都足够客观,他绝不会草率地拿住对方的自尊。

  就连纪珍棠刚听到方茉的话时,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是:不是没见过当红小花为了撕一个代言而争破头的样子,方茉的咖位应该还够不上k牌的档次。

  但他没有点破她明显超纲的野心。

  更不会鄙视地说:这不可能属于你,别贪这个心了。

  不管是在安慰她,还是他真觉得不合适,这种劝退的方法是折中温和的。

  你知道他位高权重,你也能看出,他在俯身。

  她不由想起赵斯齐,什么叫半瓶水乱晃呢?这话很有道理。满瓶的水反而更为恭谨谦逊。

  演艺行业里的三六九等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方茉大概被冷水浇过无数次头,为这有礼又保持着距离感的劝诫也心头一暖。

  “上面写的我的微信号,方便联系。”

  道别的时候,方茉递过来一张名片,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钟逾白看完,面色平静。

  纪珍棠观察到,方茉有些动荡和期待的眼里写着,她也在赌。

  末了,他只淡淡一笑:“方不方便,还要看缘分。”

  钟逾白用寥寥几个字,拒绝了她。

  方茉的脸色里有几分不自然,钟逾白扣着那张名片,但纪珍棠大概猜到了上面写的应该不是微信号。

  她又由此猜测一些风月事,想上他的床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无论是图这张脸,这身材,还是图些别的。

  不知道第几个来宾过来寒暄时,见一个女人走近,钟逾白稍显郑重给纪珍棠介绍了一声:“黄馨葵,时尚杂志主编,集团的执行总裁。”

  她立马凛着神色站起来。

  “好漂亮的裙子,这位小妹妹是?”四十多岁模样的优雅女人惯会交际,用一种非常游刃有余的姿态

  钟逾白笑答:“我的侄女,她学珠宝设计。”

  她口齿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纪珍棠。”

  聪明人是不需要点拨的。

  钟逾白带一张陌生面孔的女孩子来参展,没有第二种用意。

  黄馨葵就属于聪明人,离开时笑着说:“一会儿加个微信,下次一起看展。”

  她摸摸纪珍棠的脑袋,表现出一种十分慈祥的宠溺。

  这一夜,每一个应接不暇的眼神,让她在这里如履薄冰。

  纪珍棠陡然间明白了连轴转的意思,可能不止指的是某个工作任务,更让人佩服的是,钟逾白这样脑子永远在高速运转中,却又表现得极为泰然自若的人。

  她默默地想,要想当老板的话,看来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

  “我以后出门在外,就用你的侄女的人设?”

  终于散场,坐上来门口迎接的车,她一边刷着黄馨葵的朋友圈,一边问钟逾白。

  男人叠着腿,将领带上的温莎结松了松,仍然不露疲色,说:“喊了那么久的阿叔,我也总该让叔侄关系变得名正言顺一些。”

  她笑得娇憨。

  “你知道吗,我刚才在里面,每一秒钟都超紧张,肩膀都不敢动一下,嘴巴的弧度都快要僵在脸上了——就这样子,艰难地露出两颗牙,怕笑不动,又怕笑得太大。”

  纪珍棠说着,用手指把嘴角往上推,露出两颗门牙,给他模仿,“天啊,我都不知道那些女明星是怎么训练出来的,一个比一个端庄。我刚才就在想,出来一定要做一套广播体操。”

  钟逾白听她说着,似笑非笑,最后大度地说:“做吧,就在这儿。”

  得到准许,她赶紧搁下手里大品牌送的一串珠宝项链赠品,左三圈右三圈松了松筋骨。

  十分过瘾。

  钟逾白看着她,露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笑意,问她:“好不好玩?”

  纪珍棠点点头。

  “困吗?”他又问。

  “不困。”

  钟逾白挑一下眉:“下半场?”

  她惊喜:“还有?好啊。”

  钟逾白扬了扬下巴,对前面的司机说:“出发吧。”

  -

  深夜的车驶到高架的尽头,半小时后,目的地在一个空旷的停机坪。

  纪珍棠下车时,遥遥看见一辆亮灯的飞机停在面前。昏黑的夜色里,场地夜风凛凛,她顿足在车前,风把头发吹得凌乱,遮了她一半的表情,也能看出她脸上的诧异跟莫名:“坐飞机去哪?我没有买票。”

  明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这样傻气的话。

  他温和地告诉她:“它姓钟。”

  纪珍棠哑口无言,直到几分钟后坐进机舱,整个人还是一种很茫然的状态,在一个大平层一样宽敞的室内,与他面对着在长沙发上坐,面前桌上摆着高高低低的酒瓶。

  “好、好豪华啊。”她惊得期期艾艾。

  钟逾白的目光浅浅地在她身上停留,一抹厚重的蓝落在视网膜的深处,他音色沉稳,身后浮动的是浅浅流云,看到那道无垠的海岸线时,她才缓缓地意识到他们真的在他的私人飞机上。

  比起刚才,他多几分慵懒姿态,一条手臂摊在沙发靠背上。

  钟逾白闲适地呷一口酒,说:“盛装出席,当然要配一个盛大的夜。”

  不为别人打扰的。

  属于他们的夜。

  纪珍棠慢慢适应了下来,她感动地笑:“特别破费的样子,我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

  “我说过,希望你开心。”

  她还是猜测:“因为那天我突然打电话给你吗?”

  钟逾白想了一想,“并不全是。”

  她也点到为止,没再问下去。

  他知道她不快乐,但也不会去探听她的秘密。

  最好的安慰就是陪伴。

  “今天的重大失误,选错了鞋。”

  钟逾白到她跟前,蹲下,“我的疏忽。”

  他轻轻地剥掉她的鞋跟,用了“疏忽”这样似乎不会出现在他个人标签里的字眼。男人垂目时,也让她看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他眼里的深潭,仿佛有石子落进,溅起的水花,是点点滴滴细碎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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