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南小山
纪珍棠惊了下,为他的突然出现,稍往后退。随后她注视着钟逾白,脸色就慢慢地黯了下去,眼里没剩一点活力,很是忧郁。
一会快乐,一会消沉。他打心眼里觉得,她很适合做艺术家,有着五颜六色的气质。
钟逾白温和地问一声:“怎么了。”
她说:“有点不开心。“
他折下身,耳朵凑到她的唇畔,低声道:“和我说一说。”
纪珍棠瞧一瞧他四周,确信那几个随他一起进来的助手都规规矩矩站得很远,听不见他们谈话,她委屈巴巴地鼓了鼓嘴巴,像小学生的口吻,声线还在战栗:“有人欺负我,我要打小报告。”
她说着说着,眼睛就不由地湿了。
钟逾白抬起手,将暖和的手掌贴在她凉凉的脸上,握住她一边的面颊,用指腹轻轻地擦她湿润的眼眶,他低头,快要贴近她鼻尖,神色俨然认真严肃,低沉着声线问一句:“是谁?”
“赵斯齐,又是他。”她说出这个名字,又昂头看他,问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点bug
第30章 第 30 章
◎我做你的军旗◎
30.
纪珍棠站着和钟逾白说话的时候, 没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了越界之嫌,可能挨得太近,或许她抬头吃力, 说着话,顺势就将手轻轻地搭在了男人的腰窝之处。
那一片薄薄的布料之下传来体温的暖,等她发觉旁边前台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手心的暖意变成了灼人的火星。
像是被刺了一下,她嗖一下收回手。
男性腰部肌肉的紧实感还留在她的肌肤触觉上。
钟逾白波澜不惊,若无其事, 接着便也轻轻放下抚着她脸颊的掌心。
纪珍棠压着声:“可不可以不在这里说。”
他稍作思量。
“等我五分钟, ”钟逾白看一眼时间, 表示需要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又说, “先想一想吃什么。”
民以食为天, 她后知后觉, 每次碰面, 他的首要任务都是助她填饱肚子。
今天天冷,纪珍棠想吃些热乎的。
继馄饨、海底捞之后,钟逾白又陪她喝了一回她馋了不少时候的羊肉汤。他挑的地址, 在二十层的旋转餐厅, 纪珍棠以为钟逾白是有包场的习惯,每次和他用餐总空空荡荡, 再不济,这位当惯了老板的也会要一间包厢。
于是偌大的餐厅,只剩她手里餐具碰撞的声音, 不远处是小提琴和钢琴的混合演奏, 优雅悦耳。
纪珍棠却在桌前, 捧着一碗羊肉汤喝。
胃里变舒服,心情当真会好一些,她喝到美味的汤,脸上就沾了点暖意。
但钟逾白看着她发来的视频,脸色却有一丝复杂。
那一刻,纪珍棠从他的眼神里体会到了一道面如玄坛的冷,是罕见的。
他仍然平淡无波,是她读心的本领增强。就像是听见年深日久的深渊里,刮过一阵微弱的风声。
再微弱,也是能够捕捉的。
她煽风点火说:“这个赵斯齐很可恶的,他能让老师闭嘴,让学院挡在他前面。所以我想,有这个视频恐怕还不够,我还是想要一份官方的证明,拿回我的署名。”
钟逾白从视频里抽出视线,望向她。
靠月色最近的窗口,她浅色的瞳被照得很是清亮。他看着她眼底的月,她看着他领口的星。
“只是署名?”他问。
纪珍棠说:“目前对我来说最重要最紧急的是这个,其他的事可以秋后算账。”
她说,需要学院发布的最初那一版本的入围名单。
因为那是盖了红戳的,比赵斯齐的口头承认具有更高的效力。
钟逾白略作思忖。
纪珍棠拽了拽他袖口,提醒说:“黑客不行,我得用正当的方式捍卫我的权利。”
他清浅一笑,眼里流露出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残酷自信,一闪而过,被她捕捉,随后淡道:“小事。”
-
钟逾白的指令当晚就到了青大的艺术学院,纪珍棠的帖子是第二天发的,次日发酵,在网络上运气轩然大波。
几日后,一场雪落江南,鹅毛大雪,堆积一夜,早起推窗,便见满目的山脉都变苍白,冬日让郁郁葱葱的沉章园也陷入枯萎,色调黯成一道模糊障眼的灰。
钟逾白手里的财经杂志换成了时尚周刊,他极少关注的一个领域,为看看新闻标题里一个个醒目的赵字。
逼良为娼、仗势欺人、以权谋私、只手遮天。
什么用词都有。
这回是真满城风雨了,她闹的。
窗外满山的雪,雕花的窗棂虚掩,室内用药罐煮药的烟气正缓缓地流出去。
徐妈推门走进,给钟逾白禀报门槛外的消息:“赵航又来求情了。”
她转达赵航的需求。
上一次求的,是叫他拨款。
这一次求的,是叫他放一条生路。
“生路?”钟逾白闻言,淡淡出了声,没任何语调,听不出是疑惑或是讽刺。紧接着他将册子合上,缓慢地搁置一旁,抬起眼看向徐妈说道,“不必理会。”
他坐在扶手椅中,手臂自然松弛地垂落在扶手,另一只手端红茶,瞥一眼药罐顶上袅袅涌出的青烟。
“好的。”徐妈应了一声,“那我不回了。”
她说着,又递过来一只长木匣,“对了,您要的东西,刚被送过来。”
钟逾白起了身,到徐妈跟前,将木匣展开,见里面躺着的精美头饰。
一只红玉簪子。
他请人按照她的设计图把宝石切了出来,做成了蝴蝶簪。
这种饱满的红色做簪子不大多见,显得凌厉尖锐。纪珍棠那时候尽力给他解释说,是配婚服啦,都是红彤彤的嘛!紧接着又耐心讲概念,钟逾白便明白了这只蝴蝶的寓意。人家想着古典美,她想着反封建,想着要自由。
“她总是有许多奇思妙想。”
从小如此。
钟逾白望着手心里的红玉,莞尔笑着,有几分唐突地讲出了一句心里话。
徐妈懂他的心思,点着头,附和说:“很可爱。”
她指着簪子上的蝴蝶。
但他理解成了夸人,应道:“是。”
这一日,纪珍棠下午来时,有了通行证,沉章园架得高高的门槛为她放开。
她穿了一双厚底的雪地靴,吱嘎吱嘎踩着雪飞快过来,脚步几分活泼轻盈,在温室里浅憩的男人隔着大老远就听见,慢慢地掀开了眼皮。
她到钟逾白待的茶室门口,站在廊间,蹬了两下地,抖抖羽绒服帽檐上的雪,把身上掸干净了,纪珍棠探进半边身子,她将手放嘴边扩音,调皮地压着声说:“我来找你们的园主咯。”
她扶着门框,上半边身子往里面斜进来。
很皮。
钟逾白背对着她,正舒适地坐在椅子上休息,他穿件黑色的薄毛衣,长身松懒,从背后看,肩颈的线条宽阔优越。闻声,男人唇角轻掀,倒是没回过身,只轻道:“外面不冷?进来暖和。”
咔一声,门被她关上。
纪珍棠进来往冰凉的手心哈气,见这偌大茶室只有钟逾白一个人,便不拘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茶,迫不及待要给他讲经过。
“事情解决了?”钟逾白起身,走到桌前,在她的桌子对面坐下。
“狠狠曝光他,首战告捷。”她得意地一笑,灌一口热茶,瞧一瞧顶上的中央空调,话锋一转,“好暖,我能把外套脱了吗?”
“随意。”他说。
她今天穿一件纯白色的羽绒服,中规中矩款式,没什么特别,但被她雪里染过的一张纤尘不染、白里透红的脸衬得很高价。拉链被刺啦一声扯下,里面略显修身的毛衣露出,领口被她扯了扯,又抖落下几片雪。
纪珍棠说:“我刚刚来的路上躯体化发作,好严重呀吓死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最近这个事情搞的,本来都好了一阵子了,都怪赵斯齐。”
喃喃自语吐槽着,她松开紧拧的眉,接着给他汇报:“特别可气的一件事,我不是把视频发出去了吗,我们老师还找到我,安抚我说已经结束了,叫我把论坛里的帖子删了,我说,我就不!”
她叉腰,气鼓鼓,“凭什么删呀?簪子本来就是我设计的,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曝光坏人有什么错?”
说完,看他,要认同:“对吧?”
钟逾白淡笑,点头:“不删,没理由。”
纪珍棠点头如捣蒜:“就不删,能耐我何。”
她往杯子里丢了几个枸杞,晃一晃,将几颗干燥的红点浸湿了,又说:“诶你知不知道,钟珩很爱玩,总是去一些风花雪月的场所,赌牌喝酒呀什么的。”
钟逾白眉梢轻抬,不知道她提这个用意是什么,但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纪珍棠并没察觉:“跟你待在一起呢,就喝水,喝茶,喝药,打打麻将,或者看看仙女跳舞,附庸风雅。”
钟逾白道:“不好吗?”
她转转杯,瞧瞧他,没说话。
他紧接着说:“那些地方,一股浊气。”
这八个字,怎么竟然让她听出一点不忿?
很反常,能够听见钟逾白批判起什么。哪怕没有挑明,这样的语气出现在他这里,已然足够尖利。
纪珍棠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他没注意她促狭的笑,只说:“喝茶利于清净,养身。”
她点点头:“当然,也不错也不错。”
钟逾白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