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良
施妤腾不出手。
林奢译敲了敲门。
小姑娘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请问是姨姨吗?”她的身高尚看不清镶嵌在墙上的监控屏幕,踮着脚,勉强看见了门外站在两个人。
施妤说:“遥遥,是我们。”
知遥答应着:“好!”立刻按下了开门的按钮。
施妤示意林奢译先进。
当林奢译踏进了房门的下一瞬间,他毫无防备地,眼前炸开了无数的彩弹纸花。
林奢译下意识地回头看施妤。
然后又被炸了一脸的彩弹纸花。施妤动作比知遥要快,她从纸箱里一连摸出来了三个烟花筒,“砰”、“砰”、“砰”三声响后,她笑着说:“林老师,恭喜你拿到了年度最受欢迎奖!”
两个人半强迫地,推着林奢译进了门。
屋内的庆祝氛围早已布置妥当,客厅窗户上悬挂了庆祝字样的卡通画,闪烁的彩灯串,气球花,这是施妤在清晨送完知遥和林奢译去幼儿园后,忙碌了一整天的成果。
她所说临时有事,是借口。
其实是去了蛋糕店取定制的蛋糕。
不过餐桌上除了摆放好的庆贺蛋糕,还有一大堆没处理的散装蔬菜。施妤一点也不客气,吵着说:“快做饭!”
林奢译只来得及感动了一小会儿,就进了厨房,开始了忙碌的赶工。
厨房里的食材都是施妤喜欢吃的,也都是林奢译拿手和擅长的。他不需要看食谱,全凭感觉和记忆,干脆利落的动作深深震撼到了知遥幼小的内心。
施妤不甘示弱,给自己找补道:“知道‘勤能补拙’吗?姨姨多练习,以后也会这么熟练的。”但以她现在的功力,只能在一旁搭手洗菜。知遥也没闲着,蹲在垃圾桶旁边剥蒜。
“咕噜噜”不知道是谁的肚子饿响了,紧接着是林奢译倒菜下锅,炒出来的四溢香味。
每当林奢译端出来一个菜。
施妤和知遥配合地都要欢呼一声。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眼睛发亮地看着穿围裙的男人。而林奢译十分真切地接收到了她们传达出来的紧急和迫切,不由加快了进度。原本心里的难受也顾不及了,有更紧急重要的事情等着他,牵动了他全部的心神。
饭菜摆盘,切蛋糕,碳水饮料的开瓶,满杯。
施妤装模作样地发表了开场白,各种冠冕堂皇的话,她信手捏来。
但当她洋洋洒洒的说完之后,看见知遥明明很饿,强忍着坚持捧场的模样,她好像看到了那个在部门聚会时,领导进行冗长发言,身为员工被迫鼓掌喝彩的自己。啊,可恶,被领导带久了,打工人有被同化到!
当晚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第二天的除夕夜,施妤在原本“庆祝获奖”装饰的基础上,新添了些“新年快乐”的喜庆装饰,贴春联,贴福字,继续庆贺新年,大吃一顿。
三个人一边看春晚,一边包水饺。
林奢译调了好几种口味的馅料,施妤准备了三枚洗净的硬币,知遥包了三个奇形怪状,口味混杂的小包子。守岁到凌晨零点,电视里的主持人激动地完成了倒计时,烟花开始盛放,窗外也适时地响起了连串的爆竹声。
林奢译单独煮熟了小包子。
三个人端着碗,一人一个小包子吃。
施妤关切地叮嘱说:“遥遥,咬的时候要小心啊!”没等知遥回答,她却是伸手捂住了知遥的眼睛。
林奢译心中一跳。
然后下一秒,施妤温柔地亲了他一下,笑着说:“新年快乐,林老师。”
但她喊得不是“林奢译”,是“林老师”。
眼前所有的一切幸福和美好,都似乎和幼儿园的工作挂上了钩。
第53章
放假期间的悠闲时光, 似乎只有施妤享受到了。
不止悠闲,甚至于是游手好闲。她和知遥凑在一起玩消消乐,凭借着成年人的智慧成功碾压了小姑娘, 获得了三局三胜的光辉战绩。
知遥说:“姨姨,我们换个游戏比赛吧。”
施妤翻了翻茶几底下的抽屉,没找到, 喊一声“林奢译”。
林奢译从书房里抱出来了一整箱的纸盒游戏。
大富翁之北京游,大富翁之中国游、世界游、外太空游……施妤有些惊讶地问:“都……都是我买的?”还有三国游、唐朝游……这几天也被林奢译从各种犄角旮旯里翻了出来, 整理放在了一起。
两个人对战的地点,从狭窄沙发转移到更空阔的地方。
林奢译便去阳台上取回了晾晒好的软毛地毯, 仔细地帮两人铺在地上, 顺便还在她们身边放了个果盘和两杯温水。
与施妤恰恰相反, 林奢译一点也没闲着。
他给自个安排了很多的活儿, 卫生打扫, 物品整理, 衣物洗晾……他犹如个洁癖的检察官般,制定出了严格的检验标准, 分分寸寸地逡巡着辖区。
他在克制着不去多想。
只顾着打造这间无边无际的牢笼, 囚困住他心里的东西。
直到所有的角落都纤尘不染,物品被分门别类的收整了起来……经过林奢译多天来的努力,屋子焕然一新,施妤也不熟悉自己的家了。
她找不见东西,喊林奢译帮忙。
一次,两次,林奢译每每应声出现。他的视线从某个虚无的地方, 渐渐凝实在施妤的身上,真心实意地对她笑了笑。
因着掷骰子有随机性, 两人的战况焦灼,不分上下。
林奢译凑到施妤身边,跟着看了眼战局。
施妤正一边摇,一边哄骗知遥。她说要吹口仙气,想要几,就能是几。奉劝知遥认清现实,快点认输。
知遥激动地跳起来,说她也要发动神功。
她知道施妤姨姨是在演戏,但配合着她,也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快乐。
眼看施妤摇天摇地,摇左摇右,大喊一声:“六!”骰子从她手里飞出去,在地图上滚了几圈,停下来时,当真是六个点。
这可把施妤得意坏了。
她笑,林奢译也跟着笑,然后把水端给了她。
施妤和知遥在客厅里玩儿。
林奢译没回书房,便也坐在了隔壁的茶几旁边。他从背包里取出了记事本,听着两人吵吵闹闹的笑声,开始写起了笔记。
待到几局激烈的对战过后。
施妤和知遥结束了在宇宙中买星球、黑洞收租,分分钟几百万星际币交易的离奇生涯,双方各有输赢,一致决定下次再战。
施妤看了眼时间,哄知遥去睡午觉。
回来时,她脚下一转,十分贴心、有来有往地也帮林奢译倒了杯热水。恶作剧似的,她把杯壁贴在了林奢译的脸颊旁,奈何林奢译并没有被吓到,他心知是施妤,反而贴紧了她的手指,小幅度地蹭了蹭。
在林奢译喝水的间隙,施妤看了眼笔记内容,无一例外还是在围绕着幼儿园展开的工作。幼师——究竟是一份何等可怕的工种!
施妤点开了手机的计算器APP,锱铢必较,尝试算账。
按照小林老师的上班法,一个月30天,至少要算他28天的出勤,每天标准8小时,加班2小时,回复家长消息1小时,外加周末双薪,节假日三薪……再比照他实际到手的工资……
即使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情况也不容乐观,让人十分揪心。
顾及着睡觉的知遥,和工作中的林奢译,施妤把电视调成了静音。一集电视剧播放完,林老师的笔记翻了两页。再一集电视剧播放完,施妤从沙发上滑落到了他的旁边,逐字逐句地看他到底在写什么。
他正写到名字叫“旎旎”的小姑娘。
施妤也有点印象,小姑娘的妈妈和她在同一栋办公楼里上班。两人因着早前林奢译的一次取药而相识,之后偶然在电梯里碰见,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
旎旎妈说过,她家孩子打小体弱多病。
而林奢译则在笔记上详细记录了旎旎的生病问题。她几次的生病经历,生病前可能会有的不适征兆,服药的注意事项,甚至于如何哄吃药……简直是一份旎旎小百科。
施妤好奇地问:“写这个做什么?”
林奢译停顿了一瞬,缓慢地说:“我怕班里来了新老师,对孩子们不熟悉。趁现在有时间,我把我记得的都写一写。”他说的是真话,但把最重要的问题含糊过去了。
施妤不疑有它,还问:“每个孩子都有?”
林奢译说:“是。”
他的表情平静,眼珠动也没动。思维抽离了一瞬。当他觉察到自己回答完了这个问题后,他眨了眨眼,对着面前的笔记本,如往常般温柔地笑了。
施妤最近也有在研究如何照顾小孩。她自认翻阅了不少学习资料,可远不及林奢译写得这般认真和细致。
况且他班里不止一个孩子,那可是二十几倍的工作量。
联想到这一层面,施妤再投向林奢译的眼神,不由从同情进化成了由衷敬佩:拿最少的钱,干最多的活儿。这是何等任劳任怨、无私的付出啊!
不过,林奢译不觉得自个吃了亏。
间或他的手机响了,他还在实时的回复着各种消息。
过年期间,家长们的询问少了,小朋友们层出不穷的新年祝福多了起来。施妤陪着林奢译,耐心听足了60秒的语音,奶腔奶调的祝福语,撒娇似的“老师我想你”,不经意间,她在视频通话里露了脸,还喜提了“我最喜欢的老师的最喜欢的女的朋友”的奇怪称号……
施妤听着有趣。
时常被逗得乐不可支。
这其实也让她有种感觉,幼儿园里,不仅仅是一份冷冰冰的“工作”。关乎天真烂漫、热情洋溢的孩子,所有涉及感情和爱的付出、交换、表达,都绝非金钱能衡量的。
*
美好的假期总是稍纵即逝。
某天饭后,施妤掐指一算,突然惊觉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她烫眼睛般,抗拒地说她看不懂数字了。知遥帮她按亮了手机,瞅了会儿,贴心地提醒她:“没错,姨姨。后天就要开学了。”
施妤说:“我不同意。”
她还说,怎么也要抓紧假期最后的小尾巴,出去玩一次!
施妤负责提议,知遥负责同意,林奢译负责计划此次出行的路线,和目的地。
但林奢译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别开了眼:“我得回一趟H市。”他解释说要回去拿一些身份资料。明天一早走,当天能打个来回。
施妤说:“哦。”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以可恶的工作为重。
林奢译替两人提前购买了门票,准备了零食饮料,放后备箱里。施妤独自带着知遥,头也不回地朝游乐场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