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良
就是因为太过于念念不忘,记得太清楚,所以今天在路过医院的告示牌时,停留,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享誉国际”“最著名心理学家”的前缀衬托得他一如既往般,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但曾经,我确实和他在一起过。
当他本人出现在我面前时,他用一种熟稔地口吻,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原来他也是记得我的。
我心里竟然觉得有一丝安慰。”
“诗人说‘所有的生命在献身之前,不是不知道应该闪避应该逃离,’我知道我应该拒绝,‘但隐藏的一种渴望,却绝不容许(*注1)。’我回复他说,好。”
“我还爱他。
我忘了问,他是不是还爱着我。”
“最近有点累,时而走神,工作上也几次犯错,挨了领导的狠批。他建议我辞掉工作,多休息,也能更好的照顾知遥。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拒绝了。
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让我心生愧疚。
看着他明显对我失望的眼神,他问我,真的爱他吗?
他说,那就证明给我看。”
“最近幼儿园要举办摄影展,我忙得脱不开身,多亏了有施妤帮忙带着知遥出去玩。
遥遥说,他们班上新来的老师很喜欢她的照片,不但选了好几张,放进了班级相册,还问能不能单独送给他几张留存。”
“施妤不小心,把知遥珍藏的小饼干都吃掉了。作为赔礼,她给知遥买了很多的零食,但知遥还是伤心。那个饼干卖相可爱,味道确实好,据说是那名新来的林老师自己做的,市面上买不到,他也只奖励给表现优秀的小朋友。
我偷偷给林老师打电话,解释了原因,问他能不能再给知遥一些。
没想到,他帮忙做了整整两大包,知遥吃不完,正好分给了施妤一包。”
“知遥很喜欢小林老师。
施妤有些吃味地问,难道比喜欢姨姨,还要喜欢?
知遥连忙解释说,她当然最喜欢姨姨。
我很高兴她们相处的很好,我也放心把遥遥拜托给施妤照顾。”
“今天忘记接遥遥放学了……
我真得有点崩溃,为什么我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
“他给我开了些安神的药……”
“我知道自个性子怯懦,从小到大都习惯了逆来顺受,但我绝不想瑶瑶和我一样,遭受了委屈也只会忍耐。我跟梁睿解释,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遥遥来要挟他,我恳求他提醒李家的其他人注意言辞,他们不能——尤其是在遥遥的面前——这么污蔑、否定她的存在!”
“我近来常常在想,我爱他什么呢?”
“我不会再把遥遥送去李家祖宅了。
以我现在的情况,没办法照顾好遥遥,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把她拜托给施妤。”
“没想到林老师就是施妤的前男友!
会有如此兜兜转转的缘分吗?我和施妤几乎在同时遇见了曾经爱过的人,但我也知道,我和她不一样。施妤生性乐观,爱憎分明,而我怯弱犹豫,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勇敢,即便我拼命的努力……我和梁睿,可能终究还是会分开吧。”
“无论从前,抑或是现在,梁睿不曾有丝毫的改变。
他让我证明,我爱他。
我究竟爱他什么呢?
越接近他,越了解他,我发现——或许我爱的,不过是我借由‘他’虚构出来的一个完美形象吧。”
“我一厢情愿的爱他。
我在这段感情中沉浮的痛苦,备受折磨。
我已经无力再为他编织完美形象了,在‘他’轰然坍塌后,我更在废墟尘埃里看清了他本来的残忍面目。谎言,欺瞒,利用……为什么……我爱的竟然是个这样不堪的人?”
“我和他彻底结束了。”
“李梁睿是个疯子!!”
日记本掉回地上,在空荡的房间中砸出了一声闷响。
施妤无意偷看阳霁的日记,只想从中找到有关她坠楼的线索。最下层的抽屉中不止有日记本,施妤翻了下其他东西,果真发现了更多奇怪的资料。
“精神——中心——”
一沓病历本。
施妤粗略数了数,足有十几本之多。
为首的一份,患者处填写着阳霁的名字,她不知道阳霁何时精神衰弱到要去看医生了,而主治医生处,签的则是“李梁睿”……?之后几本病历的患者署名,施妤不熟悉,但主治医生同样都是李梁睿。阳霁从李梁睿那里拿到了这些病历本,为什么又要把它们藏起来?直至施妤翻至最后一本,患者处赫写着“林奢译”!
“啊,你找到了我的东西。”
施妤闻声抬头,不知何时,卧室门前竟然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
她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却为时已晚。
男人大步朝她走来,伸手要夺。
施妤迅速捡起地上的废纸,一股脑地向他扔去。趁男人不备,她瞅准时机弯腰与他擦身而过,飞快地跑出了卧室。
施妤感觉自己发现了阳霁坠楼的真相!
她心跳得很厉害,只想保存住手中的证明,赶紧交给阎燕。她更在心里坚信,林奢译是无辜的!施妤慌乱地朝门外跑去,然而本来没有上锁的门,此时却被反锁上了!她一边尝试开锁,一边不停地往回望,生怕男人会追赶上来。
门困如牢笼,根本打不开。
施妤担惊受怕着,只能暂时找个较为有利的位置,借由沙发、茶几等家具的阻挡,和男人拉开尽量远的距离。
许是断定施妤无法离开,男人走得从容,慢条斯理地。
“李梁睿!”
虽然仅见过几次面,施妤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摘下原本佩戴着的金框眼镜后,再无遮挡,李梁睿的表情充斥着明晃晃的嘲讽:“我一直在这里啊,是你没有察觉。”
“!”
他一直在盯着她……
从她刚进门开始,他就躲在了暗中窥探!
他在等什么?难道是等她找到这些资料……
李梁睿命令道:“把东西给我。”
一股怒火猛然在施妤的心里燃烧起来,她厉声质问道:“为什么要把阳霁推下楼?!”
“施小姐,请你搞清楚,我不是犯人,是失主。”李梁睿满不在乎地说,“前段时间,我的办公室失窃,丢失了很多重要的资料,原来都是被阳霁偷走了。”他说,“现在请你物归原主。”
“你确定这些都是普通的资料?”
施妤没来得及细看,但此时绝不会相信李梁睿的鬼话。
她想起阳霁日记本里提到的“安神药”,以及阳霁在吃药后,一系列不对劲的异常反应,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你在拿病患做药物试验?!”
李梁睿的瞳仁缩了一瞬:“她跟你说的?”
施妤不置可否。
“我果然还是太心软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机会,结果她根本不珍惜,她不配!她假意答应重新我和在一起,实际不过是为了收集证据,企图毁了我!”
“……所以你就杀了她?”
“不,”李梁睿冷笑,“这是她做错事,应该受的惩罚。”
“你——!”施妤气结,“你少颠倒黑白,阳霁真是被假象蒙蔽了双眼,竟然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李梁睿复述一遍,眼中的怒意更胜,“她真的喜欢我吗?这世上根本没有纯粹的感情!她总是说爱我,但她拿什么爱,如何能证明‘爱’?她根本证明不了!满口谎话的女人,肤浅的女人!”
施妤讥讽地说:“你以为阳霁爱你什么?她第一次见你,并不是你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新生欢迎会上致辞,荣膺满堂的掌声和喝彩。而是在上台前,你躲在楼梯间反复背诵稿件的时候,你背到嗓子沙哑,她给你递了一瓶水!”
李梁睿没有忘。
“人前无限的风光,背后也会忐忑不安,因为比赛紧张到手脚发麻的你;校跑三千米第一名,之后躲藏在储物间,撕心裂肺干呕的你;成绩名列前茅,每晚在图书馆熬夜苦学的你;你说阳霁对你有所图谋,贪图,但她看在眼里的,从来都只是你最狼狈,最不堪的模样。这就是阳霁对你的爱。”
施妤反问道:“你想要什么证明?”
“是想要一个人,透过完美的假象,爱你真实俾劣的模样吗?曾经确实有一个人这么爱你,但已经被你亲手毁了!”
“你胡说!你也在说谎!!”
李梁睿狠狠踹向了沙发,猛然撞到施妤的小腿,令她吃疼地弯下了腰。
施妤想逃。
奈何暴怒中的李梁睿动作更快,他一把掐住了施妤的手腕,夺过了病历本。但他已经无法再去考虑销毁证据的事了,他被施妤彻底地激怒,满心满眼地都只想杀了她!让她闭嘴!和阳霁一样永远的闭上嘴!
施妤被李梁睿摔在地上,死死掐住了脖子。
李梁睿的双眼血红,瞪着她,掐人的手臂上浮现出寸寸紧绷的青筋。
施妤断断续续地问:“你昨天……也是这么对阳霁的吗?”
就当她挣扎不能,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暴力轰开了,阎燕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迅速扣押住了李梁睿!
施妤惊魂未定。
阎燕把她扶到了沙发上。
施妤下意识地扯住了她的一角,嘶哑地喊了声“阎警官”。
阎燕安慰她说:“放心吧,没事了。”自从她接到施妤暗中拨出的电话,听见了她和李梁睿的对峙,立刻带人朝着阳霁家赶来,千钧一发,幸好是赶上了。
“把阳霁推下楼的凶手是李梁睿!”
“果然是他……”
阎燕长叹一口气,主动说道:“其实警方早就怀疑李梁睿可能私用违禁药,拿病人做实验。但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一直没办法对他展开调查。”
施妤激动地指向正被警察捡起来的病历本:“这些应该就是证据了!”
阎燕点了点头:“嗯。”
原本以为阳霁坠楼不过是个普通案件,在案发现场,警察就已经顺利地逮捕了放弃挣扎的嫌疑人。然而随着稍加审讯,警方发现两位当事人都与李梁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林奢译,竟然是恶性精神病犯祝沁澜的儿子!
因着阎燕对李梁睿、祝沁澜情况的了解,她被连夜抽调来协助调查此次的案件。事实上,最一开始对李梁睿医师资质的怀疑,就是她提出来的,进而引发了上层的重点关注。
“那能把林奢译放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