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休眠火星
......
陈俨果然是林鲸心里头的刺,唐斯彧这一试探,林鲸又闭口不言了。
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气氛重新恢复到原来僵冷的状态。
唐斯彧心里五味杂陈,由于林鲸的沉默,许多想法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刺激着他的神经,却又强硬克制下去,理智拽着他不能再往前走。
站在爆发的边缘,唐斯彧没再看着林鲸,双眼半垂一直盯着燃烧速度比普通蜡烛还要快几分的蛋糕烛火,眸子里印出火光的温暖形状来。
说会儿话的功夫,转眼只剩下半截。
窗外万籁寂静,风月无声,夜晚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许多,透明落地玻璃窗外布满了浓得发白的雾气。
“不想说就不说,我不逼你,你听我说吧。”
唐斯彧的嗓音压得很沉。
林鲸安安静静地瞧着他片刻,挺直腰背坐起来,是等他开口的意思。
唐斯彧看一眼玻璃窗,目光继而慢慢落到面前的林鲸身上,“我不恨她,即使是我出生以后,她抑郁症加重根本无暇顾及我,经常无意间会把病情展现在我面前,包括她结束生命的最后一幕。”
说着,唐斯彧捞开左臂的衣袖,指尖将发圈勾到一旁去,递手腕给林鲸瞧。
明亮灯光之下,他腕面最左端那处有一小截细长的疤痕,皮肉早就长好了,疤痕颜色极淡,得仔细辨看才能看出来那是一道曾经被割开过的伤口。
以近似割腕自杀的方式。
林鲸瞬间愣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唐斯彧却轻描淡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我死过很多次,同时也原谅了她很多次,这些东西总归不是她愿意带给我的,我该恨的人不是她,和你说这些也没打算要劝你什么,仅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说之前可以先牵牵你的手吗?我怕没太多勇气说出来。”
林鲸的心忽而收紧,蛋糕上的蜡烛只剩三分之一了,手刚有要松开膝盖的动作,就被唐斯彧拉住。
“唐......”她欲喊他。
“嘘,别说话,听我讲完,”唐斯彧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他的神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郑重万分,并且认真而诚恳,“我这家庭环境注定了我不会是一个纯粹的好人,可在感情方面我认死理儿,特轴,你要是跟我,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忠诚不二,绝不看别人半眼,只为你开心只为你高兴,心里眼里只装着你一个,但是我需要的又是同样对我如此的人,林鲸,唐家的少爷从不委曲求全,如果你玩本少爷,再喜欢你,本少爷都不会想要了,你选吧。”
话音落地,唐斯彧就松开了林鲸的手,淡淡地盯着即将燃尽的蜡烛,他眼眸上印着的火光却愈发明亮。
这是他最后的骄傲。
林鲸能感觉得出来。
她第一次看到唐斯彧压迫气势之下的另外一副模样,彻底卸掉了坚硬的盔甲,肆无忌惮地将里面的皮肉露出来,是伤或是流血唐斯彧都不在乎,他向来只关心结果。
这才是原本的他,偏执,冷血,疯狂,狠的同时又无比克制。
一个无时无刻都想捅死亲生父亲,却硬生生待在襄遥忍了好几年的男孩,会是什么低声下气的善类。
她知道他骨子里的傲和别人不一样。
“唐斯彧......”
林鲸悬在半空的手迟迟未落,慢慢朝唐斯彧伸了过去。
唐斯彧突然别过脸,白色毛衣下的胸口缩紧着微微起伏,他蓦地站起身,背对林鲸道:“要不明天再说,我现在忽然有点缓不过去,你先等我冷静会儿,不然我怕会忍不住冲你发脾气。”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压着脾气的状态不要太明显。
“要缓多久?”
“不知道,半小时,一小时,等不住你就先睡觉,我的房间在过道最里边。”
林鲸声线降低,“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唐斯彧身形猛地一顿,没接话。
林鲸收回手,看着他高挺的背影出神片刻,缓缓揪紧衣角叫住他:“唐斯彧,要不要再亲一次,把你的委屈抵消掉。”
从不受制于人的唐少爷在她这里受的委屈过多了。
唐斯彧半压下眼皮,眸光变深,静默半会儿,他转身就跪下去,捞起林鲸的腰抱到沙发上,低头一口咬住林鲸的唇吻了起来。
就连发泄,他都在克制着自己。
从浅尝辄止开始,唐斯彧仍在一步步试探,发现林鲸不抗拒之后,他才逐渐恢复本性。
强势如他,吻得又凶又急,完全不像个刚开荤的少年,唐斯彧撒了欢儿似的掐住林鲸细软的腰肢怎么舒服怎么来,反倒是林鲸略显生涩。
林鲸没有闭眼睛,半天才非常艰难地换着气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比我理智,唐斯彧。”
唐斯彧抬开眼皮就对上林鲸雾蒙蒙的眼眶,嗓音尤其低哑:“我没办法,对你必须得这样,不然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走下去。”
一腔的委屈愤怒火气在舌尖缠绕吞咽间,并没有如烟火般四下消散。
唐斯彧提起林鲸抵在沙发背上,发了狠一般,埋头越咬越用力,忽然地,他的一颗眼泪压抑得悄无声息,砸在林鲸发烫的脸颊上。
林鲸愣了一下。
那滴泪顺着脸颊滑落下去,湿意一路散开,冰冰凉凉,他睫毛上挂着些许水珠。
林鲸不禁在想:她真的伤到他的心了么?
后知后觉半晌,林鲸轻轻推着唐斯彧沉甸甸的肩,抓住他掐腰的那只手挪到外衣扣子上,林鲸压着他的手背,剥开了第一颗。
唐斯彧嘴上的动作停住,背脊僵成一条直线,抬起头迟疑似的看着她。
林鲸的手心轻轻颤了一下,声若蚊呐:“唐斯彧,生日快乐。”
有那么一瞬间,唐斯彧感觉自己险些就要被她这举动弄疯掉。
她在哄他。
唐斯彧的心落地,红着眼把脸埋进林鲸的颈窝里,“记住了,这是你选的。”
两个心意相通的人远离外界喧嚣,窝在这处只有他们的私人基地里互相依偎,拥抱,亲吻,治愈着对方残缺的身心。
当阴影逼近,却更见星光。
明天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第44章 林鲸,谢谢你昨晚陪我……
其实追溯起来,一切的转折点也就在几个月前而已。
事情从最初的疯狂发酵演变到如今找不着丝毫痕迹,谁能始终记得其中的细枝末节,谁又是最先遗忘一切的那个人呢?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却成了横亘在她和陈俨之间一道永远无法抹除的深渊。
那会儿林鲸还是荧幕上光芒万丈的明星,从出道之后就一直是在傅怀渂手底下拍戏,由傅怀渂亲手调教,拍着一系列将来肯定会被提名或者获奖的电影,她不计劳苦地想赢得林言锦的喜欢。
而陈俨也还是个比林鲸大一岁普通但没完全普通的高三生,他能文能武,有着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在林鲸耳边发誓一定会考上b市最好的公安大学,将来要做她的私人保镖,一辈子守护着她。
一切都在按照顺利而美好的剧本进行着,他们之间从没谁想过意外会比未来先行一步。
在陈母为救林鲸牺牲的前月,陈俨有来找过她一次。
是在高考前两天,陈俨一个人千里跋涉偷偷从b市跑出来。
林鲸当时正搁剧组拍摄,在回酒店休息的时候遇到突然出现的陈俨,他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等在酒店大堂里。
在学校,陈俨本身就是个话题,父亲经营着娱乐公司,母亲又是警察,而且外公那一家干的几乎都是与公安有关的工作,可以说是传统意义上权钱两全的世家大户。
在如此优越的身世背景之下,他身上帅气与阳光共存,很难不被过多关注。
包括现在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太多人留意到他,就连跟林鲸同组拍戏的那个孙董的千金,一对浓妆眉眼直勾勾黏在他身上挪不开。
可惜上前搭讪失败,知道陈俨是来找林鲸的时候,孙千金气鼓鼓地恨一眼当时刚下车又恰巧看见这一幕的林鲸,就跺脚走了。
身边的工作人员由于经常会看见陈俨,对此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提醒林鲸稍微避避嫌别被有心人拍到,大家就四下散去。
林鲸却心存疑虑,站在大堂外边没动。
以往陈俨来剧组探班也会抱花提蛋糕什么的,只要有空,拍摄完成时间也正好撞上,就算不远万里,他都会来庆祝林鲸杀青。
可今天并不是杀青的日子。
那时的陈俨爱笑,喜欢剪寸头,瞧起来特精神清朗,眼神也尤其锐利,像天空中盘旋的老鹰,总能第一时间发现林鲸在哪里,甭管林鲸戴没戴口罩遮脸,他都是第一个认出林鲸的人,并跑向她。
林鲸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又刚跟林言锦在微信上吵了一通,她心情不大好,等陈俨出来,她并没收回身上的低气压,拉低鸭舌帽转身往酒店右侧的小公园里走。
那时候她没想到陈俨大晚上独自跑过来,只是为了给她送花告白。
她太过自我,没有一句是关心陈俨的话,更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难过之中,丝毫不加以掩饰。
“你来干嘛?”林鲸冷冷地质问。
因为林鲸戴着黑色口罩,只看得见一双黑亮的眼睛,一开始陈俨没感觉太出来她不对劲,开心地把花递到她面前,“想送你花了。”
林鲸两只手揣衣兜里,没接,眼神很是冷淡,不怎么想搭理人:“我每天都能收到很多花,不过全被我扔了,没地方放,你就不怕我也扔你的。”
陈俨保持递花的姿势没动,脸上一笑道:“没关系,我乐意给你买,你看着心情也好一点儿。”
林鲸抬眸瞥了瞥他手里火红的玫瑰花,语气有意比刚才还要冷凝几分,“但我不乐意收,你回去吧,我现在没什么兴致招呼你,机票我给你买,就当请你吃饭。”
她是真没多少心情跟陈俨闲唠家常,只想一个人待着,能叫陈俨出来单独说话,已经是她低迷情绪下仅剩的理智了。
说完,林鲸掏出手机。
“林鲸你等等!”
陈俨忽然间有些慌了神,从最初见到她的欣喜骤变成气恼和不解,陈俨一把抓住她的手机,心底的怨气直接爆发了出来。
“你怎么又开始对我这样,从小到大每次你一突然冷落我,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你也从来不会想着要跟我说过半句心里话,每一次你不高兴了我只能猜,猜不到也得拼命猜,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舔狗吗?”
林鲸一愣,茫然地看着他,“不是,我之前也经常给你买机票啊,你自己心情不好别到我这里来上纲上线......”
陈俨原本就是有备而来的,他也不管林鲸的状态好还是不好了,索性打断她的话,把憋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全吐露了出来——
“对不起我刚有点激动上头,没有想跟你闹脾气,今天来找你是因为要考试,我突然有点害怕考不上那个学校,我不想当不了你的保镖。”
“或许你没什么感觉,可是自从遇到你之后,你越来越耀眼,我也越来越胆怯,太多时候觉得你离我太过遥远,可你又真真切切地站在我身边。”
“虽然我妈总琢磨着认你作干女儿,但是我一直没把你当成妹妹,在我心里,你独特得太久了,久到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表达出来,好让你明白。”
“林鲸,陈俨喜欢你。”
“可能有点唐突,你也不用着急回应我什么,我可以等的,多久都行,我愿意等。”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一直护着你。”
......
一场突如其来的告白,最后以陈俨说着说着就莫名紧张无措慌乱从而逃跑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