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里清欢
“这次安平公主前往匈奴和亲,起码能够换得十年的和平,居功甚伟,我们这些读书人,远远比不上她一个女子啊!”
“说的对?,安平公主以一己之力维护两国和平,乃奇女子也,就?让在下赋诗一首,来表达对?安平公主的敬意?。”
这话落下,一群读书人纷纷移开了桌子上的杯盏。
一张宣纸被铺平,那书生接过毛笔,直接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沈听肆眨了眨眼睛,这一幕怎么有股莫名?的熟悉?
相同的酒楼,相同的书生。
只不过……
上一次他们侃侃而谈的,好像是自己?
那书生写好后,手里的诗作拿给同伴看,同伴们纷纷出言夸赞。
就?在此时,却有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也是一名?做书生打扮的青年,只不过他穿的颇有些寒酸,“这般丢尽脸面的事情?,也值得你们如此大肆宣传?”
“春闱在既,诸位有那闲工夫,还是多念几本书吧。”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读的眼盲心?盲,认不清楚事实真相。
他错了。
他不应该由着春闱将近,想着要和同科的举子们打好关系,就?前来参加这狗屁不通的聚会。
将一众举子斥责了一顿,那书生一甩袖子,就?要起身离开。
可却被刚才写诗的那个书生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宋昀,你不就?仗着自己会念几个破书么,穷的叮当?响,我们愿意?带你一起,是给你面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宋昀……
沈听肆眨了眨眼睛,掀起眼帘看向那道?站的笔直的身影,有些诧异竟会在这里遇见他。
宋昀,前半生的经历几乎是和原主陆漻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家境贫寒,才学出众,是一众江南才子中?的头名?。
如果不出意?外?,极有可能成?为继陆漻之后第二个六元及第之人。
只是,他却在昌平二十六年的春闱里被诬陷科举舞弊。
于诏狱中?受尽私刑,再也提不起挥斥方?逑的笔。
即便?后来成?为了解汿手下的一员大将,提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方?法,可却也终究只能身居幕后,无法堂堂正正的出现在朝堂上了。
第21章
那书生的话说的实?在是?有?些侮辱人?, 宋昀原本?平淡的目光变得深沉了起来。
他猛地一甩衣袖,将抓着自己手臂的书生的手给重重的甩了下去,没好气的说道, “兄台既是瞧不起宋昀, 那便不必再有?所瓜葛, 告辞了!”
一群生活在京都, 从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子弟,看不见和亲这件事情上大雍受到了怎样的侮辱, 看不见满朝的官员是如何对匈奴人奴颜屈膝,看不见安平公主此去豺狼环伺, 看不见养虎为患给?大雍带来的威胁。
竟只顾着写诗作赋,夸夸其谈。
就算是?学问,他也没有?什么和他们好交流的。
“宋兄……宋兄,你别急嘛。”这时, 有?另外一名并没有?参与发财的高谈阔论,而是?一直沉默的坐在一旁的书生拦住了宋昀。
“你就算是?和旁人?没什么好说的……”说道“旁人?”两个字的时候,这名书生还刻意看了一眼那个惹宋昀生气的人?。
“咱们两个好好交流一番,何至于与这些人?生气呢?”
钟宥齐的为人?宋昀还是?比较信任的, 于是?他便顺着钟宥齐又坐了下来。
只不过两个人?单独换了一张桌子, 并没有?再参与到其他那群书生当中去。
“宋兄,其实?你不必和那群人?一般见识,等到殿试结束, 究竟谁人?的学问高自会分出胜负。”钟宥齐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宋昀,小?声的安慰着。
沈听肆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幕, 但并未曾上前打扰, 只是?缓缓挥了挥手,吩咐念双道, “去查查宋昀身?边的那个举子。”
陆漻初到京都之时,也是?如宋昀一般,被京都的权贵子弟瞧不起,可那时的他身?边却没有?钟宥齐这般一个看似格外与众不同的“友人?”。
直到的陆漻成为了太傅毕鹤轩的弟子,其他人?对他的态度才好了起来。
这个钟宥齐,看着有?些可疑。
更何况,能用那样的方?法陷害宋昀科举舞弊,定然也是?他身?边亲近之人?。
这个钟宥齐,还是?极有?可能的啊。
“是?。”念双轻声应下。
——
天气越发的暖和了起来,沈听肆的身?体状况似乎看起来也有?些好转,尤其是?腿部,那种隐隐发麻的感?觉,几乎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日,下朝回到相府,念双安排的前去调查钟宥齐的人?有?了结果?,甚至还有?了意外之喜。
却原来,钟宥齐是?柳滇的私生子。
柳滇再取如今的妻子之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只不过那个表妹父母皆亡,是?个借住在柳家的孤女。
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孤女,自然是?没有?办法给?柳滇的仕途提供任何帮助的,所以他只能由?着自己的父母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世家贵女为妻子,将表妹养在了外头的庄子上,做了外室。
而钟宥齐,就是?柳滇和表妹生下来的儿子。
柳滇原本?的想法是?等自己爬的高一些,可以不用再顾及着妻子的娘家的时候就把钟宥齐接回柳府,认祖归宗。
可却没想到,柳贵妃入了宫以后,深受皇帝的宠爱。
常言道,母凭子贵,柳贵妃生得盛宠就使得柳滇的妻子在柳家的地位也更加的稳固。
为了柳贵妃,也为了自己,柳滇只能强迫着继续把钟宥齐养在外面,甚至为了不引起妻子的怀疑,让钟宥齐随着表妹姓了钟姓。
可表妹却郁结于心,没过几年就去了。
明面上的钟宥齐孤苦无依,倒也算是?和宋昀同病相怜了,难怪能够相处到一起去。
柳家的几个子嗣都各自入朝为官,可钟宥齐却毫无背景,独木难支。
柳滇便想着通过这次科举给?钟宥齐铺平一条康庄大道。
可这前程似锦的道路,却是?要踩着宋昀的骨血才行。
听着念双讲述完事情的原委,沈听肆都快要忍不住给?柳滇鼓个掌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正在思考着要怎么样彻底的把柳滇给?拉下马呢,结果?柳滇竟是?主动把把柄递了上来。
“主子,还有?另外一事,”念双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有?个人?在相府外面鬼鬼祟祟,如今已然是?被属下抓获了。”
沈听肆察觉到了异常,“什么人??”
念双抿唇,“匈奴人?。”
——
被牢牢捆住了手脚的大汉,长着满脸的络腮胡,身?体强壮,目光凶狠,“我警告你们,快点把我放了,等你们的主子知道了我的身?份,定是?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信不信我让你们的主子把你们全?杀了?”
“是?吗?”沈听肆轻轻飘飘的嗓音传出,“不如我现在就直接把你杀了,怎么样?”
沈听肆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指尖的匕首,将刀背的那一面划在阿古戌的面庞上。
匕首冰凉的触感?传来,让阿古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也就是?嘴上叫唤的大声了一点,放放狠话而已,可他终究也怕死?啊!
沈听肆嗤笑一声,“怎么,呼延赞将你留下来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可能会死?吗?”
阿古戌立马怂了,努力挤出一抹讨好的笑,“陆相,说笑的,说笑的,我这个人?嘴上没个把门的,让您看笑话了。”
沈听肆手里?的匕首并没有?拿下来,转而轻轻划过阿古戌的下巴,径直割下了一缕胡子。
随后沈听肆将那胡子扔在阿古戌的脸上,笑得眉眼弯弯,“本?相不和你说那些虚的,你在相府外面鬼鬼祟祟好几日了,究竟想要做什么?”
匈奴人?最在乎自己的胡须,就和大雍人?在意自己的头发一样,阿古戌知道沈听肆这是?在警告他,他如果?再不说实?话,继续插科打诨,下一次被割下来的就不是?他的胡须,而是?他的头颅了。
“三王子殿下是?想要和陆相合作,”阿古戌很识趣的说明了来意,“镇北军当中有?一个小?将,武功谋略都丝毫不输傅铣,而且他更加年轻,更有?冲劲。”
“如若就这样任由?他发展,假以时日,未必不会成为又一个镇北侯。”
阿古戌知道皇帝对于镇北军的忌惮,沈听肆作为皇帝身?边最信任的臣子,闻名天下的奸佞,想必自然也是?不愿意看到镇北军再次出现一个统军之人?的。
他得意洋洋的说着,“在居庸关,我们对那个小?将无可奈何,但是?,我们三王子殿下知道,陆相你一定有?办法。”
沈听肆深感?无语,感?情是?呼延赞怕了把他生擒的解汿了。
“和你们合作……有?什么好处吗?”沈听肆故作思考了一番,随后,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阿古戌,颇有?些迫不及待之感?。
阿古戌一下子又骄傲了起来。
看吧,他就说,没有?人?能够拒绝他们三王子殿下的投诚。
“这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不知陆相……”阿古戌扬了扬下巴,示意着上方?,“对那个位置有?没有?兴趣?”
“只要陆相可以帮助我们杀了那名小?将,匈奴大军便可陈兵居庸关,拥护陆相上位。”
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沈听肆沉默了一瞬,这阿古戌把自己当傻子哄呢?
不过沈听肆也乐得陪他演这一场戏,毕竟后面还用得到他。
“挺感?兴趣的,”沈听肆勾唇笑了笑,手中的匕首刀刃翻转,蓦地斩断了捆着阿古戌的绳子,“合作愉快。”
“不过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你和你的人?一切行动都必须得听本?相的。”
阿古戌自然也是?连连答应,“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
明明安平公主出发和亲的那一日,天气就已然暖和了起来,可等到会试的这一天,却来了场久违的倒春寒。
天色还未大亮,古朴的贡院门外,前来参加会试的举子们却早已经排起了长队。
料峭的寒风中,一堆文文弱弱的书生冻的瑟瑟发抖,缩在一起,像是?鹌鹑。
宋昀在队列里?站着,穿着两层洗的有?些发白的粗布衫,双腿来回的交替跺脚,以此试图让自己的身?体暖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