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里清欢
他的父皇,明知道,甚至是可以说?,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镇北侯父子被困的事情?,却将这则消息给隐匿了下来,不透露给任何人。
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死在战场上!
愤怒,痛心,怨恨……
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太子的心里交织盘旋,最后变成了一抹坚定。
他拉着陆漻站起身来,义正言辞的对皇帝开口?,“父皇不派兵救援,儿?臣自己去!”
说?着这话,他径直就要离开。
“放肆!”皇帝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的下过面子,一时之间气愤极了,“你若是今天敢走出?这个皇宫,朕就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如?若要让儿?臣眼睁睁的看着舅舅和表兄就这般死于非命,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说?着这话,太子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拿出?那?枚象征着太子身份的玉佩,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雪花,玉佩跳动了两?下后,平稳的落了地,却并没有摔碎。
陆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就是因为这一眼,却让他再?也无法将目光给移开了。
那?枚玉佩的样子,和他的母亲牡丹临死之前画下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陆漻陷入了沉思当中?,而那?一边的皇帝却已然被彻底的激怒了,“你敢踏出?这里一步,朕就叫人打?断你的腿!”
太子忧心镇北侯父子的性命,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一时之间完全不顾皇帝的阻拦,“这人,儿?臣是非救不可,父皇若是想废了儿?臣,自是废去。”
皇帝瞬间震怒,这还仅仅是个太子呢,就敢这般的公然忤逆自己,若是真写下了继位圣旨,岂不是要骑到他的头上来拉屎?!
一时之间,父子二人剑拔弩张。
“好!好!好!”皇帝拍着手,连说?了三个好字,径直拿过身边侍卫手里的刀,就对着太子就处砍了过去,“朕今日就杀了你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
陆漻瞳孔震颤,他还没来得及询问那?枚玉佩究竟是怎么回事,断然不能?直接让皇帝杀了太子。
在加上皇帝身边的太监们也连连阻拦,“陛下不可!”
最终,陆漻护着太子滚落在了雪地里,皇帝手里的刀刃砍伤了陆漻的右腿。
皇帝目光寸寸垂落,皑皑白雪中?那?一片血红,格外刺眼。
在鲜血的刺激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皇帝终于恢复了些许的理智,他扔下了手里的刀,愤怒的看着太子。
“既然你不屑这太子之位,朕下旨废了你便是。”
说?着这话,皇帝又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向了雪地里的玉佩,示意他身边的太监,“将那?块象征着太子身份地位的玉佩给朕收起来!”
在看到皇帝右手食指第二个关节处的那?一颗红色小痣的一瞬间,陆漻顿时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既是能?够入朝为官,对于皇帝的履历陆漻自然也是清楚的。
当年江南道发生贩卖私盐一事,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奉命前往调查,三个月后返京,惩治了一批的官员。
皇帝当年在江南的那?段日子,和牡丹遇到负心汉的时间完全对得上!
更何况这枚象征着太子身份的玉佩,这世间独一无二,绝不会有复刻的一枚。
再?加上皇帝手上的那?枚痣。
陆漻的身份便也不言而喻了。
他完全没想到,让他的母亲郁郁而终,他也怨恨了近二十年的身生父亲,竟然就是他眼前的这个天下之主!
皇帝不会承认自己在办理私盐一事的时候和青楼女子鬼混,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陆漻也不想承认,这个昏庸无道,滥杀无辜,为了一己私利弃边关百姓为不管的昏君,会是他的父亲。
在陆漻震惊于自己身世的时候,太子已经被带走。
皇帝那?双瘆人的眼眸扫视在他的身上,仿佛一个活阎王,“陆爱卿,你和废太子走的这么近……”
一时之间,陆漻脑海当中?思绪万千。
太子废了,镇北侯死了。
这样一个欺骗女子,荒淫无道的皇帝,又如?何担任得起天下的责任?
况且此时……
自己恐怕也性命难保。
在皇帝话未说?完之时,陆漻强忍着受伤的膝盖的痛意,直愣愣的再?次跪倒在了皇帝面前。
这一刹那?,他抛下了他的挚友太子,屏弃了他的老师毕鹤轩传授给他的一切为国为民的思想,丢掉了他所有的良知,带着无人知晓的隐秘和恨意,选择了向皇权低头。
“陛下,陆漻请陛下且听一言。”
他跪在地上,隆冬的冷气不断地向上爬,顺着他的皮肤钻进血肉里,贪婪的穿透伤口?,给本就伤势惨重?的双膝再?添了一道痕迹。
雪花冰寒刺骨,冷的陆漻浑身打?颤。
他微抬着眼眸,面容坚定,“陆漻孑然一身,父母皆亡,也未曾娶妻。”
“陆漻求陛下给陆漻一条贱命,陆漻愿从此以后追随陛下,做陛下的一柄利刃,一条野狗……”
在那?个滚烫的鲜血被冻得麻木的寒冬,陆漻放弃了此前二十年的信念,向一个他此生最为仇恨的人,献上了忠诚。
如?果不是因为这层身份,陆漻或许更想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他经历过最底层的百姓的痛苦,他最能?理解百姓所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帝王。
可是他不想,也不能?。
他的身体?里流淌着那?个恶心人的血液,他亲自杀了他血缘上的父亲,哪怕这个人他不愿意承认,可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整个大雍三百多年最明媚的状元郎啊,岂能?允许自己坐那?蝇营狗苟之辈,苟且偷生?
从他发现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开始,从他意识到这个王朝必须要换一个统治者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
从陆漻的记忆里抽离,沈听肆最后再?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老皇帝的尸体?,任由解汿的人将他压了下去。
所有的路他都已经给解汿铺好了,剩下的事情?不用他考虑,等死就行。
——
这是沈听肆头一次以囚犯的身份来到诏狱,被关在牢房里的时候,还颇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宿主,你会觉得无聊吗?】9999数着倒计时,试图给沈听肆讲笑话。
【不用了,我不无聊。】沈听肆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声,便坐在角落里不动了。
这具身体?的身子骨真的是太差劲了,即便9999屏蔽了痛觉,可沈听肆还是觉得疲惫。
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肉都好似在叫嚣着劳累,他就连睁开眼睛都做得无比的费力。
此时的他,只想闭上双眼,好好的休息,等到倒计时结束,脱离世界就行。
距离倒计时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安静了许久的诏狱终于再?次热闹了起来。
解汿身上依旧穿着将军的服饰,不过是将铠甲变换成了普通的布衣,董深跟在他的身后,像是一蹲坚实的城墙一般护着。
几个士兵走过来,要将沈听肆压出?去,沈听肆没有反抗,由着他们动作。
解汿嗤笑了一声,满是嘲讽的开口?,“堂堂陆相,恐怕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阶下囚吧?”
沈听肆淡淡瞥他一眼,不徐不缓的说?道,“成王败寇罢了,陆漻享受过了无上的荣光,此生已然不会再?有遗憾。”
“好一个没有遗憾!”解汿恨的牙尖都在痒痒。
这个人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害了那?么多的人,如?今死到临头,却依旧是如?此的死性不改!
他想要看到对方露出?悔恨的神情?,难道就这么难吗?
解汿不信。
他猛然间上前,用力的掐住沈听肆的脖子,突发奇想的说?了句,“你若是承认你做错了,跪下来向我道歉,我就放过你一条命,如?何?”
沈听肆缓缓掀起眼帘,直勾勾的看着解汿。
那?双宛如?琉璃一般的眸子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
漠然的,没有情?绪的,注视着。
解汿瞬间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跳梁小丑,他怒极,一把甩开自己的手,径直转过身去,“带走!”
——
“念双!”
丞相府的地牢里,关寄舟拼命的摇晃着栏杆,“放我出?去,你听到没?!”
“他们要杀了陆相!你快点放我出?去!”
在得知沈听肆被关进诏狱的时候,关寄舟就想要去寻找毕鹤轩说?清楚一切的事实真相。
从前的时候,为着不让沈听肆的计划失败,关寄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听肆被所有人误会,遭受无尽的谩骂。
可现在计划已经成功了,昏庸,无道的皇帝身死,解汿要在万众瞩目下继位。
付出?了一切的沈听肆可以正名!
他见不到解汿没关系,他可以面见毕鹤轩,毕鹤轩以为曾经那?些送往北边赈灾的粮食和衣物都是他做的,可这一切明明都是沈听肆!
只要他说?出?事情?的真相,沈听肆就可以不用死!
可就在他到达太傅府门口?的时候,念双竟然派人把他给掳了来,然后就关押在了这里。
也不对他做什么,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就是不让他去说?明真相。
关寄舟感?觉自己都快要疯了,“念双!你听到没有?!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的主子去死吗?!”
念双含着水汽的通红眸子扫了关寄舟一眼,语调中?充斥着无尽的绝望和遗憾,“你以为我不想吗?”
他跟在主子身边十几年,他怎么舍得就眼睁睁的看着主子就这样死去?
可他不能?……
主子的身体?已经到了念羽也救不回来的地步,他们只能?用主子的这条命,给解汿换来最后的名声。
这里虽然是牢房,可却也一直住着阿古戌那?些匈奴人,里面各种?物件都是不缺的。
匈奴虽然灭了,可阿古戌等人却依旧好好的躲藏在丞相府。
他们当初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主子联合起来,刺杀那?个所谓的小将“仇复”。
如?今知道仇复就是解汿,他们更是对对方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