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扁平竹
“我以为你会讨厌他们。”
他的怀抱比想象中?要温暖,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躺了。
可是这次好像和之前几次都不太一样。
关于他的话,姜邈有?些不解:“为什么会讨厌,他们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而且那些人,真的是姜邈所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有?修养的那一类。
待人和善,行为举止也有?风趣有?温度。
果然?,人以群分。
什么样的人就?会结交什么样的朋友。
周屹川说:“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姜邈更加不解,甚至有?些莫名其妙:“这算什么理由。”
因为是周屹川的朋友,所以她讨厌他们?
“在你心里我这么无理取闹吗?”
他的声音无端低沉许多:“你以前,只要和我有?关的东西都会讨厌。”
姜邈心虚反问:“有?吗?”
她甚至都记不清了,好像的确有?过。小的时候出去玩,只要听?到?周屹川也在,她就?不会去。
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不在的。
为数不多的几次,好像是在情人节。
姜邈那天找的借口是她要和自?己的男朋友单独去过,几个朋友听?到?了在电话里笑话她,哪来的男朋友。
她嘴硬不肯落下风,随便拉住一个路人让他帮帮忙。
对方很配合,接过手机来了个自?我介绍。他的声音很好听?,清冽有?磁性。
然?后那边的起哄声就?停了,姜邈隐约听?到?周缘的声音。
她应该站在离人群稍远的距离,所以听?着不是很清楚。
姜邈好像听?到?她在说:“哥,你去哪。你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吗?”
情人节下了很大一场雪,姜邈一个人坐在便利店里吃雪糕,手边还放着一盒关东煮。
她看着雪景,外面?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甚至连便利店的收银员都是一对。
姜邈那个时候读高一,在新学校暂时没?有?认识新的朋友,和旧朋友也逐渐拉开了距离。
她的性格真的很奇怪。
别扭,又有?点傲娇。虚伪的话她张嘴就?来,真心话却再三思忖。
有?人进来时,门口的感?应播报器都会有?一道机械电子声说着欢迎光临。
这是她坐在这里后响起的第几声了,姜邈没?有?认真数,也并不在意。
直到?有?人在与她间?隔一张椅子的座位坐下。她闻到?那股很淡,却又特殊的清淡松木香。
抬起头时,看到?坐在那里的周屹川,他面?前放着一杯一次性纸杯装着的热美式。
还冒着热气。
他看着窗外,白色的雪花簌簌落下。
便利店内的灯实在太亮了,所以姜邈将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穿了件浅灰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高领毛衣,或许是灯光影响,他的头发有?些偏棕色,发质柔软,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他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和他比起来,姜邈却冻到?手脚发寒。
他端起那杯美式喝了一口,姜邈看他垂下目光,指腹轻轻摩挲杯壁。
她觉得奇怪。像他这样的人,居然?喝得惯便利店里几块钱一杯的速溶咖啡。
手里那份关东煮突然?吃不下了,她三两?口解决完手里的雪糕。
更冷了,甚至还打?了个寒颤。
便利店比外面?要暖和,可她还是戴上帽子离开。
她坐在靠里的位置,离开必须得经过周屹川身旁。她从他身后过去,看他微微晃动了下身子。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比进来时还要冷。
白色绒毛帽只能给脑袋保暖,空荡荡的脖子有?无数冷风灌进去。
她低头看了眼,开始后悔自?己今天要风度不要温度,穿了件V领的连衣裙,外面?是一件米白色的针织长外套。
是等雪停,还是就?这么离开。
姜邈在心里小小的纠结了一分钟。
旁边传来的脚步声令她抬起头,对方的个子太高,此刻站在她身旁,她需要仰头才能看清那张脸。
少年的轮廓还未完全长出棱角来,尚且是温润柔和的长相。
他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一圈一圈给她围上。
她的半张脸也一并被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黑亮的杏眼,在黑夜中?,如同一枚会发光的星星。
她懵懵的看着他,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围巾全部围好:“今天有?点冷,当心感?冒。”
姜邈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那种奇怪的感?觉只持续了一会,她的拧巴让她拒绝接受周屹川的好意。
她当着他的面?解开围巾,扔进垃圾桶,还不忘回头看他。
这番举动像挑衅,又像划分界限。
当时的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
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头发上。身后是白皑皑的一片,甚至还有?店铺放着圣诞歌。
周屹川低下头,停止了从外套口袋里拿东西的动作。
那个四四方方的物体,像是一个小盒子。
冬天可真冷啊,尤其是那年的冬天。等到?广场都没?人之后,姜邈才偷偷回来,垃圾桶内的垃圾比她走的时候要多出不少。
她忍着恶心翻了翻,最后终于翻出那条围巾。
浅棕色的,那股香味还在。
周屹川身上的。
那股雪松混着墨水香。
姜邈讨厌他,觉得他高高在上,觉得他无所不能。
所以她讨厌他。
她好像的确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也难怪周屹川会这么认为。
和他有?关的东西,她都会讨厌。
她又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过去将灯关了,说太晃眼睛。
唯独留了一盏床头灯。
暖黄色的,很温暖。
这里的房子是周屹川之前在江城时的栖息地,他一个人住。姜邈其实很想问问他,一个人住这么大这么空旷的房子,不会害怕吗。
可她很快就?感?到?这个问题的可笑。
周屹川又不是她,他怎么会害怕。
周屹川单手把腕表摘了,让她等一等,他先去洗个澡。
姜邈说她也困了。
周屹川笑笑,哄着她:“等会再睡。”
他这个澡应该是他洗过时间?最短的,很快就?出来了。姜邈担心他会倒在里面?,毕竟醉成那样。
所以一直在外面?守着,时刻观察里面?的动静。
万幸什么都没?发生?。他从里面?出来,只在腰上裹了一块浴巾。
冷白干净的皮肤,腹肌线条分明。姜邈看的眼神有?些发直,又觉得这么盯着看不太好,有?些趁人之危。于是不依不舍的将视线挪开。
是被酒精侵蚀的后遗症吗,往日?衣不染尘的周屹川,眼里全是欲色。
他搂着姜邈在床边坐下。
那股酒气还是很浓郁,没?有?散开。
她突然?有?些局促,说话也开始结巴:“你不是说......喝醉了,那个不起来吗?”
他笑了笑,声音突然?低下来:“那就?试试其他的。”
吊灯熄灭了,枕边的暖黄灯光令她想流泪。
姜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手紧紧攥着什么。
她急促呼吸,她眼眸半张,她紧绷又松展。
她想,周屹川这样清高倨傲的人,若是明天酒醒了,知道自?己趴匐在别人脚边。
做着他眼中?有?失庄重的事?情,他会是怎样一副神情。
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是周屹川,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居然?是周屹川。
或者?是她的错觉,还是一场荒诞的梦?
她低下头想要确认,恰好他也抬眸。动作未停,头往下沉,又慢慢抬起。他的下半张脸埋在其他地方,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姜邈终于确认了,是他。
那个知礼守节、怀瑾握瑜、如高山雪一般的周屹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