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烟火(二部) 第4章

作者:大姑娘浪 标签: 现代言情

  酒菜端上来,肚皮饿的咕咕响,侪持筷夹菜吃。孟有容挟了只鸡腿,摆进庄南洋的盘子里,庄南洋说,谢谢。玉宝插队落户,去的啥地方。玉宝说,新疆。庄南洋说,我也是新疆。玉宝在南疆、还是北疆。玉宝说,北疆。庄南洋说,越讲越近了,哪个兵团。玉宝说,农十师。庄南洋一拍桌子说,我也是呀。跷脚说,在此地认亲喽。孟有容说,像在演戏。赵晓苹说,是缘份。

  庄南洋说,怪不得,我记起来了,是毛纺厂女职工。我在大修厂。玉宝笑说,大修厂呀,离的不远。我记得,毛纺厂女多,大修厂男多,还开过联欢会,成就了几对。庄南洋说,林玉宝,当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啥人想到,今朝能和毛纺厂一枝花,蹲在一道吃饭。众人笑起来,玉宝笑而不语,李白眉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赵晓苹说,阿哥结婚了嘛。庄南洋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跷脚说,玉宝呢。庄南洋看向玉宝。玉宝说,我结婚了。李白眉笑说,阿哥没机会了。孟有容翻个白眼。庄南洋说,就算有机会,玉宝也看不上我。众人仍旧笑。

  玉宝说,廿号展览会,那准备好了嘛。跷脚老婆说,我听吕书记讲,会布置一方展台,每个摊户出三套服装,模特进行展示。孟有容说,工商局也搞哩,还规定开张日期,匆匆忙忙,我也没去进货,还是老早底的积余。庄阿哥呢。庄南洋说,我倒去了东莞一趟,搞到一批牛仔服,要么借那两套,充充门面。孟有容笑说,再好不过,谢谢阿哥。庄南洋说,跷脚需要嘛。跷脚老婆说,不用,我们有货。庄南洋说,白眉兄呢。李白眉说,我有现成的。庄南洋说,玉宝的货,新潮时髦,今天生意最好。玉宝说,马马虎虎。跷脚老婆说,玉宝的货,应该是去广州采购的。玉宝没否认,笑说,还有些,妹妹照着杂志,自己踏缝纫机做的。跷脚老婆说,老结棍。李白眉说,看着一声不响,实则深藏不露,像武林高手。庄南洋说,去广州不容易,下趟一道去,路上有个照应。玉宝笑笑,赵晓苹说,没问题。孟有容沉下面孔。

  吃好夜饭,庄南洋掏皮夹子说,不要和我争,我来请客。玉宝说,不好吧。庄南洋说,老规矩,轮流做庄。玉宝看看其他人,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也就算罢。结好帐,大家朝外走,庄南洋、和孟有德兄妹,乘巨龙车回家,李白眉往弄堂口电话间去,玉宝赵晓苹、和跷脚一家门,走回华亭路。

  赵晓苹说,一晚上,没听到孟有德讲话。跷脚老婆低声说,少招惹这男人,有案底的。赵晓苹说,这样。玉宝说,为啥。跷脚老婆说,老早底,在肇嘉浜路辰光,孟有容欢喜庄阿哥,另个摊头,有个守寡的小阿嫂,也欢喜庄阿哥,两人经常口角,愈演愈烈,孟有德为替阿妹出气,一声不吭,拔刀,将小阿嫂的脸划了一下子,蹲了五年牢。玉宝赵晓苹大惊。跷脚老婆说,那要当心点。旁得没多讲。

  回到摊头,玉宝带了扬州炒饭,给玉卿吃。和赵晓苹收拾衣服,整理叠好,收进蛇皮口袋,再绑上自行车后座。赵晓苹仍心有余悸,正经说,我们要和庄阿哥,保持距离。玉宝说,是呀。赵晓苹说,面孔拉一刀,让人哪能活。玉宝说,这些摊户或多或少,有些来历。我们少交往,谨言慎 行,自顾做生意就好。赵晓苹说,明白。

  玉卿吃好饭,三人骑上自行车,带着蛇皮袋,各回各家。

  廿号转瞬即至,大清早,天气晴朗,阳光温煦,华亭路口搭了台子,台下前两排摆椅子,后三排长凳,乔秋生和区局领导、及街道干部坐在前排,玉宝等摊主坐后面,模特拉起布帘换衣裳,电视台报社记者们,扛着摄影机录像。围观群众周围挤满,来看稀奇。

  玉宝没料到,潘逸年和苏烨,竟也来了。

第16章 暗涌

  苏烨打量服装,伸手翻翻摸摸,饶有兴致。玉宝不语,玉卿说,我给姐夫倒茶。潘逸年说,不渴,不用忙。环顾四围,握住玉宝的手。

  玉宝一吓说,做啥。潘逸年说,冷不冷。玉宝说,不冷。潘逸年说,手像块冰。玉宝说,我一向如此呀。意欲挣脱。潘逸年并未坚持,松开说,明后天降温,我让张维民送油汀来。玉宝说,太麻烦了,我们有汤捂子。潘逸年说,我是好意。玉宝说,我心领了。

  潘逸年皱眉说,气要生到啥辰光。玉宝喉咙一噎。苏烨转过身,微笑说,我去和刘局长打声招呼。潘逸年点头。待苏烨走后,玉宝叠衣服,低声说,为啥要来呢。潘逸年说,我不好来。玉宝说,我没讲过。潘逸年说,那就勿要心慌。玉卿踩的缝纫机哒哒响,玉宝说,我不想同逸年争,今天,对我意义非凡,还请体谅我一次。潘逸年微怔,看着面前玉宝,虽娇媚更胜,却感到些许陌生,低声说,我也不是来吵架的。

  赵晓苹奔来说,要开始了,快点过去。潘先生来啦。潘逸年点头,笑笑,听到鞭炮声,站起身离开,玉宝抬头,对面 25 号摊户,庄南洋朝这边张望着,也无暇顾及,和赵晓苹往展台走,玉卿留下看店。

  玉宝看到,苏烨及潘逸年、坐在第一排、区局领导旁边,街道干部移到第二排。潘逸年右侧,赫然是乔秋生。赵晓苹说,潘先生路道粗。玉宝心突突乱跳,没响,两个人坐到第四排。

  展会开始,请的是当红主持人张培,张培控场,先请领导发言,乔秋生说,潘先生大忙人,倒有空来。潘逸年说,老婆的事体,再忙也要来。乔秋生说,夫妻感情好。潘逸年没响,区长讲完,刘局长接着讲,吕书记走到台下。

  潘逸年突然说,我要谢谢乔科长。秋生说,啥。潘逸年说,华亭路摊位,玉宝能拿到,多亏乔科长帮忙。秋生说,玉宝讲的。潘逸年说,是。秋生说,玉宝倒啥侪讲。潘逸年说,夫妻没有秘密。秋生额头青筋直跳,脱口而出说,玉宝和我的事体,也讲了。潘逸年平静说,当然,啥人没有过去,我能理解,但仍为乔科长所为不耻。

  潘逸年指的造谣一事,秋生却理解错了。一阵雷鸣般掌声,象打在面孔上,左右开弓,火辣辣。吕书记冗长的发言,终于结束,主持人说,有请华亭路项目负责人、乔秋生科长上台讲话。秋生摆手推拒,主持人没勉强,抓紧辰光,进入下个环节。音乐响起,模特鱼贯上台,走猫步,手拿摊位号码牌,展示身上服装。

  秋生说,我承认,我对不起玉宝,但我,尽我所力补偿了。潘逸年说,这也算补偿。秋生说,哪能不算,玉宝资助我,四年大学的费用,我全部还清,只多不少。潘逸年微顿、领悟,愠怒说,若非非常时刻,我定要给乔科长,一个长足教训。秋生说,感情的事体,你情我愿,其中孰是孰非,当事人心里有杆秤,和外人不足道也。潘逸年说,能讲出这种话来,足见无耻。秋生说,那我更无耻些,潘先生若让玉宝受委屈,我第一个不答应。潘逸年冷冷说,我大开眼界。

  模特拿 26 号摊位牌,站在台上,各种角度展示。三套服装,玉宝玉卿精心挑选,还搭配了丝巾皮带蛤蟆镜。此刻对呈现出的效果,玉宝霞气满意。待表演结束,主持人说,以下是互动环节,我们盲抽摊位牌,抽到的摊主,拿出最时髦、最洋气的服装,和我们领导临时组队,也做一回模特,展现独特的风采。玉宝没料到,竟和乔秋生配到一起,心底像吃了苍蝇。却也百般无奈,去 26 号摊位,随便挑了一套回来,秋生接过,至帘后更换,玉宝暗瞟过潘逸年,和苏烨、刘局长在讲话,面孔带笑,却感觉,笑容阴沉。

  秋生一身牛仔衣裤,蓝色磨白,和玉宝排在第五个上台。候场时,秋生说,这套服装,我穿蛮好,显年轻,要几钿,我买了。玉宝说,八十块。秋生大惊说,没开玩笑。玉宝说,开啥玩笑。秋生说,想我堂堂国家干部,一个月工资,还不够买套衣服。玉宝说,有积蓄啊。秋生说,在玉宝手上。玉宝说,瞎讲有啥讲头。秋生说,是事实,全部还债了。玉宝嘲讽笑笑。

  苏烨说,潘太太在我印象里,大变样。潘逸年说,变成啥样。苏烨说,愈发合乎我的审美。潘逸年端杯吃茶。苏烨说,潘太太和乔科长认识。潘逸年说,这有啥奇怪。苏烨说,两人不一般。潘逸年冷笑说,不要信口开河。苏烨听出不悦,立刻说,我开玩笑。

  潘逸年没响,望向台上,玉宝皮靴子、紧身裤,蝙蝠衫,烫卷的大波浪,眉眼浓烈,嘴唇诱惑,确实和原来,变得不一样,玉宝和乔秋生有说有笑,想到方才秋生所言,五味杂陈。

  乔秋生将手轻搭玉宝肩膀,玉宝咬牙说,做啥。秋生说,拗造型。玉宝说,拿开。秋生说,忍忍,要和领导保持一致。玉宝这才见,其它四位,和配对摊主,拉手、挽臂,搂腰,相拥,尽显亲民本色。数台摄像机、照相机对准过来,频频闪光。玉宝暗自看向潘逸年,虽面无表情,显然激怒了。

  音乐一停,玉宝转身就走,主持人叫住秋生,笑说,华亭路小商品市场创立,做为提议和负责人,乔科长请谈谈,当时的初衷及想法。秋生说,华亭路不长,仅四百米的小马路。南起淮海中路,北至长乐路,与延庆路相交,周围不仅有名人故居,还有大使馆,人流量大,地利条件得天独厚。根据中央政府指示,非公经济即个体户的发展,会为大批回沪知青、及社会闲散人员,带来就业机会,改善生活条件,维持社会稳定。做为政府干部、人民公仆,我责无旁贷,要为你们,做出良性判断和引导,华亭路小商品市场,是上海第一个个体服装市场,我希望各位摊户,在此地,脚踏实地做生活,在引领时尚方向,我们上海从开埠以来,何曾输过,我们现在虽起步晚、落后南方,不着急,追赶和跨越,侪压在华亭路、各位摊户肩膀上,你们是开山鼻祖,你们的努力和速度, 是上海服饰潮流,和世界接轨的风向标,你们代表的,不再是你们个人,而是整个社会的变革,观念的冲撞、文化的丰富、情怀的重缔,态度的开放,我相信,华亭路小商品市场,还有在座的各位,在未来城市规划建设中,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刻在老百姓的思想里。掌声如雷灌耳。

  苏烨也拍手,笑说,这个乔科长,有两把刷子。刘局长说,是呀,乔科长有学识、有想法,有冲劲,能吃透政策,坚守原则,敢于创新,做事体能落地,在局里可谓出类拔萃,是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苏烨说,我们要向乔科长讨教和学习,是吧,潘总。潘逸年点头,甚笑了笑。

  展会散场,玉宝和赵晓苹回到摊位,玉卿正忙不过来,玉宝看到,潘逸年、苏烨随几位领导,边走边聊,穿过华亭路,往淮海路方向,经过面前时,潘逸年目不斜视,瞧也不瞧,倒是乔秋生,望了过来,四目相碰,玉宝厌恶的撇过脸。

第17章 波动

  玉宝发觉服装数目不对,重新翻找,眉头紧锁,赵晓苹在吃年糕片汤,看出异样说,啥事体。玉宝说,少了五件衣裳。赵晓苹说,五件,不会吧。玉宝拿出账本说,每天要卖的货,一件件侪有记录,这五件有记录,货却没了。赵晓苹接过看,再没心想吃饭,搁下碗,也寻了个遍,遍寻不着,急得眼里冒火。

  玉卿上厕所回来,赵晓苹说,丢掉五件衣裳,玉卿看的店,难道走开过。玉卿一吓说,我没走开呀。赵晓苹说,那为啥没了。玉卿说,我哪晓得,再寻寻看呀。赵晓苹说,寻两遍了,还寻,寻只屁。玉卿瞬间眼眶发红。

  玉宝说,发脾气、能解决问题不啦,不能,只会伤害感情。赵晓苹没响。玉宝拉过玉卿说,仔细回忆,可有短暂地离开,或有啥人来过。玉卿想想说,有对小年轻,买了条牛仔裤,给了张大票子,我找不开,奔到对面,和李白眉调了零碎铜钿,就离开这一歇歇辰光,再没出去过。赵晓苹说,小年轻是三只手。玉卿说,不会。两个人没带包,空手来的。赵晓苹说,那会是啥人呢。玉宝说,难道是市场里的。赵晓苹说,就换零碎铜钿这点辰光,只有左右隔壁邻居,有机可趁。玉卿低声说,左手是跷脚店,右手是兄妹店。赵晓苹说,我去问问看。转身就走,玉宝一把拉住说,不要冲动。

  恰此时,庄南洋提着钢盅锅走近,笑咪咪说,我自己糟的鸡脚爪,分那一些,吃着白相。玉卿抹把眼睛,去拿饭盒,庄南洋说,做啥,气压低的来。赵晓苹说,遭贼骨头惦记。庄南洋说,丢东西了。赵晓苹要说,玉宝抢先笑说,几件衣裳,一时寻不到,未必是丢了。庄南洋说,那就再好好寻寻。玉宝说,嗯。

  玉卿拿来饭盒,庄南洋倒鸡脚爪,玉宝说,够了,足够,太多了,侬自家还要吃。庄南洋说,不搭紧。我就欢喜做、看人家吃。玉宝玉卿赵晓苹侪笑了。庄南洋说,多倒点汤,再浸浸,滋味更浓。玉宝说,谢谢。庄南洋说,谢啥。我也有几句话要讲,不会嫌我多嘴吧。玉宝说,尽管讲。

  庄南洋压低嗓说,左手跷脚店,那要当心。玉宝说,为啥。庄南洋说,在肇家浜路辰光,我们也经常丢衣裳,后来留个心眼,被抓了现形。跷脚死活不认,只讲是小囡调皮,恶作剧,不懂事体。哪能办哩,又不好同个小囡计较。后来不了了之。玉宝说,谢谢提醒。庄南洋走后,赵晓苹说,原来是跷脚一家。玉宝说,一面之词,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赵晓苹吃鸡脚爪说,味道还可以。我觉着庄阿哥,热情、和气、大方,人蛮好。玉宝说,人不可貌相。赵晓苹说,五件衣裳,损失巨大,就这样算啦。玉宝说,不算了,还哪能办。玉卿自责说,侪怪我不好。赵晓苹说,和玉卿浑身不搭嘎。玉宝也说,是呀。

  赵晓苹说,我越想越气,我要去给跷脚,敲打敲打。玉宝说,好本事,打算哪能敲打。赵晓苹说,我要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当人家是戆大。大家心里门清。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趟算数,把手脚汰干净,再有下趟,我不客气。玉宝说,我要是跷脚,一句话就能堵回来。赵晓苹说,讲啥。玉宝说,警察抓人还要证据,晓苹有嘛。赵晓苹说,我没证据,但我怀疑。玉宝说,怀疑就在心底、在背后怀疑,当面骂三门,就不是怀疑了,是认定事实。跷脚反过来,可以告晓苹诽谤,一告一个准。赵晓苹不吭声。

  玉宝说,这条华亭路的摊户,侪是跷脚的老熟人,撕破脸闹开来,会有几个人向着我们。我坦白讲,去掉袖手旁观、和两面三刀的,一个人也没。我们要不要在此地待下去,还要不要做生意。赵晓苹说,当然要了。玉宝说,那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自己吃尽,以和为贵,当做无事发生。二条吃一堑长一智,再不能掉以轻心。赵晓苹沉默片刻,闷闷说,我还是不甘心。玉宝说,有啥不甘心呢,权当交学费。

  鸡脚爪吃光,这桩风波,也就无声息的过去了。

  下午四点钟,玉宝回到复兴坊,今天是潘家妈生日。玉宝给吴妈搭把手,吴妈杀鸡放血,玉宝拔毛斩块,吴妈剁馅调味,玉宝揉圆油氽。吴妈包蛋饺,玉宝烧毛蟹,吴妈炖肉,玉宝蒸鱼,两个人忙到黄昏,一直没停过,逸文逸青,还有潘逸年,全部现身。

  桌面摆满当,潘逸年买来奶油裱花蛋糕。逸文开了香槟,潘家妈面前,有一小碗长寿面,不禁笑说,菜色从未有过的丰富。吴妈说,玉宝和我一道做的。我一个人,忙不力气。潘家妈说,谢谢玉宝。玉宝笑说,谢啥,应该的。挟起一块梅菜扣肉,到潘家妈碗里说,姆妈,尝尝看。潘家妈咬了口说,好吃,一点不油腻。

  潘逸年和逸文在讲工作事体,玉宝想想,也挟了块,到潘逸年碗里,潘逸年皱皱眉,没讲啥,逸青用调羹,舀油汤浸的霉干菜,一坨黑黢黢,和米饭拌匀,吃一大口说,满足。霉干菜比肉好吃。潘家妈笑说,肉多嫌肥。

  逸青说,阿嫂,运动服还有嘛,同学还想买。玉宝要答话,潘逸年训斥说,正事不做,尽搞这些歪门邪道。还不收收心,明年就要毕业,是驴是马,一试便知。逸青不敢响,玉宝笑说,运动服卖光了,以后再讲。逸文说,阿嫂生意哪能。玉宝说,刚刚才开始,还有些迷茫。逸文说,上海对外市场,正全方面放开,阿嫂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要有耐心。玉宝笑说,明白了。

  潘逸年端起碗,把扣肉挟出,再舀一勺响油鳝丝,混饭吃。潘家妈说,逸武的回城手续,办好了嘛。潘逸年说,要排队的,这事体急不来。潘家妈没再多问。

  吃罢夜饭,吴妈收拾碗筷,潘逸年打电话,玉宝沏茶,逸青切蛋糕,逸文随手拧开电视,上海电视台,正在播放晚间新闻,逸文忽然说,这不是华亭路嘛,阿嫂上电视了。全家人侪停下手中事体,凑拢来看,刚开始放华亭路市场全貌,采访摊贩商户、路人群众,接着是领导讲话,模特走猫步,逸文说,阿嫂是 26 号对吧。玉宝说,是的。看了半晌,逸文说,还是阿嫂的服装、最时髦新潮。接着画面一变,只放出了玉宝和乔秋生,在展台上,勾肩搭背走出来,颇为亲密,却也郎才女貌,分外养眼。

  一家人顿时愣住了。

第18章 端倪

  电视里旁白音,工商局的党员干部,亲临华亭路,庆祝小商品市场开业,活动过程中,党员干部与个体商户,进行面对面的沟通交流,市场监管部门的乔科长,和户主进行即兴表演,活跃了现场气氛。个体商户为日后、促进就业、稳定社会、便利生活方面,将带来重要作用,同时,也是顺应党中央、扩大改革开放,繁荣经济的政策。

  潘家妈突然说,我记起来了,这乔科长姆妈,和我老早底,一道在里弄加工厂做生活,儿子蛮有出息。逸青说,也在和平饭店、办的婚宴酒席,和阿哥阿嫂,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玉宝没晌。逸文说,生活处处是陷井。伸手打算换台,潘家妈皱眉说,不要动,我要看新闻。

  逸文吃好蛋糕,汰过手说,我要剪头发,阿弟去不去。逸青说,好。两个人走了,玉宝收拾台面,再往灶披间,吴妈送来茶壶,还有一沓新报纸。

  潘逸年打完电话,坐到潘家妈身边,潘家妈说,吃蛋糕,特为留给老大。潘逸年接过,一口一口慢慢吃,潘家妈说,心情不好。潘逸年说,没。潘家妈说,我还看不出来。潘逸年说,工作问题。随手拿了新民晚报,入目是华亭路讯息,照片几张。

  潘家妈说,两人老大不小,结婚也一年多了,还不打算养小囡。潘逸年说,顺其自然。潘家妈说,再顺其自然,要出事体了。潘逸年说,啥。潘家妈说,当我耳聋眼瞎,玉宝和这位乔科长,从前是恋人关系。潘逸年说,姆妈不要瞎讲。潘家妈说,难道老大不晓得。潘逸年没响,潘家妈说,乔科长姆妈来寻过我。不晓从啥地方,探听到老大,是鸳鸯楼负责人,想替亲戚搞一只名额。潘逸年冷笑说,不谈违法乱纪,非亲非故。潘家妈说,就提起了林玉宝,讲到从前一些事体。

  潘逸年说,姆妈答应了。潘家妈说,我要答应,会得现在才讲。潘逸年说,是呀,姆妈现在才讲,隐藏的深。潘家妈沉默,叹口气说,哪能办呢。当时辰光听后,也气,气得受不了,胸口疼,夜里掉眼泪,白天装自然。潘逸年说,是我不好,这般年纪了,还让姆妈操心。潘家妈说,我觉得老大,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潘逸年喉咙油腻,吃茶说,没啥委屈,侪是我自愿的,就算有啥后果,也当自己吃尽。潘家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要一吵一闹,大家不能过了,老话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潘逸年说,对不起。潘家妈说,我老了,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那还年轻,后面路还长。玉宝聪明,人不坏,做事得体,对小叔友善,对我也尊重。只是对老大,没用心,比较冷漠。玉宝的感情,还在乔科长身上吧。潘逸年说,只是姆妈猜测而已。

  潘家妈说,生活种种细节,我不响、但我看得清清爽爽。潘逸年说,姆妈视力好。潘家妈说,我原本想,等结婚有了小囡,那就安定了。不曾料到,竟迟迟没动静。玉宝现在一门心思,做个体户,满脑门生意经。老大呢,也有事业要忙。两个人貌合神离,搭伙过日子,客客气气,生活有意思嘛。潘逸年说,也不错,胜过吵吵闹闹。微顿,潘逸年说,姆妈,这些年为还债,经世事,感情对我来讲,早已成一种奢望,强求不来。潘家妈说,听了这话,我心里多少难过。潘逸年低声说,难过啥呢,感情并非生活全部,还有交关事体要做。

  潘家妈忽然哭了。潘逸年说,不要哭,好吧,我和玉宝谈谈。潘家妈哽咽说,实在谈不拢,好合好散,大家不要耽误。潘逸年说,我心底有数。站起身往外走,玄关处碰到逸文,不晓立多久了。潘逸年说,逸青呢。逸文说,在老虎灶看下棋。潘逸年说,嗯。换鞋出门,逸文说,阿哥,不要勉强自己。潘逸年没回答,只笑笑。

  玉宝看着帐本,看不进。不晓为啥,心慌意乱。起身去小房间,汰浴出来,上床困觉,翻来覆去。听到开门声,脚步声,是潘逸年走进来,房间黑暗,也没开灯,衣服料子和单人沙发,起了摩擦,一声长响,坐下来。玉宝一动不动,月光洒进来,模糊了轮廓。打火机啪一声,猩红烟头,簇明簇暗。玉宝闻到烟味,潘逸年平常辰光,不大当面抽,今夜却随意。

  没人开口,弄堂墙外,柴爿馄饨推车经过,哐珰哐珰,免去吆喝,扰人清梦。

  玉宝坐直身体,先说,逸年要是觉着,我和乔秋生还藕断丝连,大可不必。潘逸年没响。玉宝说,我没想到,乔秋生是华亭路市场负责人。抽到一起上台表演,纯属巧合,我是抗拒的,但当时情况,由不得我任性。潘逸年没响。

  玉宝说,倒是讲话呀,不吭声啥意思。潘逸年一根香烟抽完,又点一根。玉宝说,逸年一点不了解我。潘逸年说,玉宝就了解我。玉宝说,啥。潘逸年说,我们结婚一年多,竟还不知,我肥肉一点不沾。玉宝怔住。潘逸年说,玉宝,坦诚些,还欢喜乔秋生吧。玉宝说,欢喜,我恨死了。潘逸年说,没有爱,哪来的恨。玉宝没响。

  潘逸年缓缓说,玉宝,我们这样,实在没意思。玉宝说,呵。潘逸年说,我原来以为,无所谓,搭伙过日子,给足彼此颜面,没感情,也可以生活。但是,当这种行为,给身边亲人带来痛苦、造成困扰,我觉着,就没必要再继续了。

  玉宝心沉谷底,颤声说,逸年的意思,要同我离婚。潘逸年说,玉宝当初深陷困境、走投无路,嫁我不得而为之。我侪明白。现在的玉宝,非当初玉宝了。华亭路服装生意,虽刚起步,但就目前看,玉宝一定能成功,只要坚持,赚到大钱,不过早晚。有钱能解决、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事体。玉宝不需要再依傍我。所以我想,或许分开,对大家反倒有好处。

  玉宝说,有啥好处。潘逸年说,我的钱分玉宝一半。玉宝说,商人重利,讲来讲去就是钱。潘逸年说,玉宝自由了,按心意生活,想欢喜谁侪可以。玉宝思想混乱,半天说,就因为一块肥肉,逸年要同我离婚。潘逸年说,这个不重要。玉宝说,那啥重要呢。潘逸年没响。玉宝说,啥重要呢,我来讲,雪莉最重要,是吧。

  潘逸年抽口烟说,和雪莉有啥关系。玉宝冷笑说,在广州辰光,李太太统统讲把我听了。逸年和乔秋生,有啥区别呢,一样的薄情寡义、负心之人。

第19章 分崩

  潘逸年皱眉说,李太太到底讲了啥。玉宝索性豁出去,李太太的话,还有雪莉相关的细节,侪没隐瞒。

  冷空气如约而至,晚风呼啸,不晓谁家,窗户没关紧,呯呯直响,大概房间太安静,尤显这响声,雷霆万钧。

  潘逸年慢慢说,81 年初,我和雪莉分手,回到深圳工作,从此断绝联系。一段情,82 年发行,刘文正演唱。偏偏喜欢你,83 年发行,陈百强演唱。闲暇辰光,常听工人哼唱,也学会了,我会唱的歌不多,这两首比较拿得出手,再无旁的含意。我和雪莉,友好协商,和平分手。李太太所说英国读完书,再来内地寻我,我也答应,纯属无稽之谈。至于那晚,喊出雪莉名字,我已无印象,可能饭局时,有朋友谈起雪莉近况,嫁了位洋人。我由心祝福,而至酒后失言,令玉宝尊严受损,我道歉。玉宝听出疏淡意味,暗自抓紧被头。

  潘逸年说,接下来,我要往广州一段辰光,等回来后,我们再去办手续,当然,玉宝要着急,也可以打电话把我。玉宝喉咙发干,低声说,我没想过离婚。潘逸年说,我也没想过。玉宝说,那。潘逸年说,但世事无常,总出人意料。玉宝说,就算离婚,我也要讲清爽,我和乔秋生。潘逸年说,不用讲了,对那俩的一笔烂帐,我毫无兴趣。玉宝说,我十六岁到新疆,成为毛纺厂女工,乔秋生搞机修,那个地方,水深火热,冷暖自知。潘逸年说,我还有事体,要走了。玉宝说,乔秋生抛弃我后,我对这人再无想法、再无任何感情。

  潘逸年说,我相信。玉宝微怔说,啥。潘逸年说,我相信,玉宝对乔秋生,再无想法、再无感情。准确来说,玉宝对所有男人,没有想法,没有感情,彻底死了心。玉宝不语。潘逸年说,一个年轻姑娘,省吃俭用四年,供养男朋友读大学。要多坚定深厚的感情,才能做到,我无法想像。玉宝颤抖说,乔秋生讲的。潘逸年说,我为家中还债、远走异乡 ,和玉宝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玉宝没响,潘逸年说,我很同情,恨不得揍乔秋生一顿,替玉宝出气。但那的感情悲剧,产生的恶果,不该由我吃尽。玉宝说,我听不懂。

  潘逸年说,不管我俩的结婚理由,有多不堪,但自结为夫妻后,我努力去了解玉宝,爱护玉宝,我上交钱财,善待玉宝娘家,支持玉宝做个体户,陪玉宝去广州进货,暂时不要小囡,我也同意,但凡我能参与进玉宝生活,方方面面,我侪愿意去做。我付出百分百热情和诚意,努力经营这段婚姻。但是玉宝,永远和我隔层纱,不愿同我交心,不用我铜钿,不受我恩惠,有困难宁愿寻乔秋生,哪怕我主动示好,也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在乔秋生向我炫耀、那的感情,在我恨不得揍伊一顿时,我还要眼睁睁、看那说说笑笑,在大众面前、勾肩搭背。我明白,玉宝想尽快赚钱,独立,与我划清界限,宁愿和乔秋生摒弃前嫌。不止玉宝有自尊,我也有,不容践踏。

  玉宝流泪说,是逸年说的,给不了我感情。潘逸年愠怒说,我给不了感情,玉宝就去找乔秋生。我算开了眼界。玉宝说,不是。潘逸年说,我讲过交关话,玉宝只有这句记得牢。我们终究是人,人心是肉做的,会柔软,会感动,会治愈。不是木头、不是铁石,怎么捂也捂不软、捂不热。

  潘逸年摁灭烟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和信封,搁在台面上,清脆一声。潘逸年说,我这有间房,不大,给玉宝的,地址在信封里。玉宝说,我不要。潘逸年说,拿着吧,权当是对逸青的感谢。玉宝喃喃说,真得要离婚。潘逸年说,我一旦做出决定,便不回头了。站起身说,我俩的事体,先不要讲出去,免得姆妈兄弟担心,待手续办成后,就随意吧。玉宝没响。

  潘逸年走至衣架前,取下大衣穿上,出了门,下楼,走出门洞,一股寒凉之气扑面,才觉面颊火烧,思绪弥乱,竖起衣领,插兜而行,弄堂里黑魆魆,人们已经睡了,还好走一段,竖一根路灯,聊胜于无,因为有月亮。夜风发狂,从背后偷袭,像一只有力大掌,推着人狠命向前。

  苏烨坐在客厅里,面前摆一瓶黄酒,一盘糟货,电视里在播新闻。忽然听到门铃声,披衣走到院门前,扬声说,啥人。外面人说,是我,潘逸年。苏烨开门,笑说,嘎冷的天,不在被窝里、抱老婆取暖。跑我家来做啥。潘逸年说,我明早去广州,在这里困一宿。走进客厅,苏烨说,陪我吃酒。潘逸年说,啥辰光了,还没吃夜饭。苏烨说,单身汉,就这条件。潘逸年没响,径直走进一间房,关门锁住。苏烨继续吃酒、看电视。

  乔秋生醉醺醺回到家,秋生娘来开门,取出拖鞋说,外面应酬,少吃酒,对胃不好。秋生换上拖鞋,笑说,今天霞气开心。秋生娘倒茶,瞟眼卧室,压低声说,新闻看了,秋生和玉宝,吓我一跳。

  秋生吃口茶,嗞嗞吸气,半天说,每趟侪这样,舌头烫熟了。秋生娘说,泉英脸色不好。秋生说,是吧。起身走进房,泉英靠着床板看书,听到动静,抬眼说,舍得回来啦。秋生往床面一倒,闭眼说,不回来,还能去啥地方。泉英说,去的地方多哩,逍遥池、歌舞厅、电影院、咖啡馆、玉宝家里。秋生说,瞎七搭八,去玉宝家里做啥。泉英说,我哪晓得,问侬呀。秋生说,人家不欢迎我。泉英冷笑说,还蛮想去的。

  秋生说,人家有丈夫。泉英说,心底倒清爽。秋生说,我有理智。泉英说,电视上看,不太理智,倒像小人得志。秋生说,我现在是得志。泉英说,万里长征,才刚踏出一步,就得意忘形了。秋生说,我懂。泉英说,林玉宝,哪能回事体。秋生说,玉宝在华亭路做个体户、卖服装。我是华亭路负责人,巧不巧。泉英说,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秋生说,阴阳怪气做啥。

  泉英冷笑说,钱权色,干部头上三把刀,秋生当心落下来、切西瓜。秋生说,白操心,我是啥样的人。泉英缓和起态度,想想,笑了笑说,告诉秋生一桩好消息。秋生说,是啥。泉英说,我怀孕了。秋生吓的一激灵,酒醒了。

第20章 泉英

  玉宝一早起来,到对门去,潘家妈和逸文正吃泡饭,桌上还有大饼油条,咸鸭蛋,水芹炒豆腐干。逸文翻报纸,抬头笑笑说,阿嫂来了。玉宝说,嗯。揭开钢盅锅盖子,盛了碗泡饭,热腾腾。潘家妈递来两只双酿团。玉宝说,姆妈吃。潘家妈说,我吃油条够了。

  玉宝接过,踌躇说,逸年不晓哪里去了。潘家妈说,哦,逸年打电话来,往广州出差去。玉宝看不出异常,暗松口气。

  逸文说,我也要出差。潘家妈说,去啥地方。逸文说,北京。潘家妈说,原来还想让逸文,陪我回趟苏州。逸文说,哪能想起回苏州。潘家妈说,那爸爸托梦给我,讲钞票不够用,天冷,没衣裳穿,我想回去,上个坟,烧些纸钱。逸文说,让逸青陪牢回去。潘家妈说,读书最重要,勿要麻烦了。玉宝说,我陪姆妈吧。潘家妈摇头说,玉宝更忙,一点也离不开。玉宝还要说,吴妈说,我随太太去。潘家妈说,没人烧饭,玉宝回来吃啥。玉宝忙说,我有手有脚,自己会得做。潘家妈想想说,也好。这桩事体结束。

  玉宝到华亭路,赵晓苹玉卿已经在了,玉宝搓手说,这天气,说冷就冷,一夜入冬。赵晓苹说,还好我们有油汀。玉宝随口说,啥地方来。玉卿说,姐夫没讲么。赵晓苹说,大清早,张维民送来的。玉宝恍然记起,心底莫名空洞。

  上午没啥生意,李白眉坐在门口,拿把吉他,自弹自唱,唱的是,什么时候/儿时玩伴都离我远去/什么时候/身旁的人已不再熟悉/人潮的拥挤/拉开了我们的距离/沉寂的大地/在静静的夜晚/默默地哭泣/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一曲唱罢,赵晓苹拍手说,好听,歌名是啥。李白眉说,一样的月光。赵晓苹说,原唱是。李白眉说,苏芮。赵晓苹说,阿弟还会唱啥歌。李白眉说,没我不会的。玉宝说,让白眉唱,偏偏喜欢你。赵晓苹说,偏偏喜欢你。恰巧李白眉女朋友驾到,剜来个白眼。赵晓苹说,唉哟,误会了。女朋友说,这才几天呀,不要面孔。赵晓苹说,小小年纪,嘴巴不二不三。女朋友说,老菜皮。赵晓苹要争,玉宝拉过说,多讲有啥讲头,和气生财。赵晓苹生气说,竟然骂我老菜皮,我有噶老么。玉卿抿嘴笑。玉宝看向对面,李白眉和女朋友在吵相骂,女朋友怒冲冲跑开。玉宝说,要命,误会大了。

  一群年轻人围过来说,这是华亭路 26 号,是吧。赵晓苹说,没错。有人看向玉宝说,比电视里还漂亮。玉宝佯装没听见,上前笑说,想买啥,我可以帮忙参考。有位小姑娘说,请问潘逸青的阿嫂,是哪位。玉宝说,是我。小姑娘说,我们是逸青的同学。玉宝笑说,看中哪一件,打七折。赵晓苹说,前所未闻的折扣。

  小姑娘说,我欢喜新闻里、阿嫂穿的蝙蝠衫。玉宝说,稍等。弯腰从蛇皮口袋里,翻出两件来,拆开塑料袋说,一件藕粉色,一件鹅黄色。小姑娘说,那就藕粉色。玉宝说,藕粉偏淡,显温柔安静。鹅黄亮丽青春,更适合年纪轻的穿。小姑娘有些犹豫。玉宝说,先两件侪试试看。玉卿的缝纫机,踩的哒哒响,开始改裤脚管。

  赵晓苹拎起牛仔服说,看了眼熟吧。工商局干部,像周里京的那位,走台穿的。年轻人们嘻嘻哈哈,有个女人凑近说,尺码多少,要几钿。赵晓苹说,衣服裤子一套,六十五块。女人说,中码有嘛。赵晓苹说,有,仅一套。女人说,我要买。小姑娘选了鹅黄蝙蝠衫。

  待这群年轻人走后,玉宝看到女人,是泉英,泉英也看过来,四目相碰,玉宝笑说,长远不见。泉英说,是呀,西山一别,一年多没见了,倒还认得。赵晓苹说,这位是。玉宝说,乔科长的妻子。这位是赵晓苹。赵晓苹面露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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