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萤
裘母帮女儿把行李一一放好,女婿的西装她前两天抽空送去医院附近的干洗店洗干净了,把它挂好在衣帽间后,转身跟顾母说:“亲家,我去给盼盼做饭了,厨房借用一下。”
“去吧,有事问保姆。”
孩子吃饱后在裘盼怀里睡着了,顾母把脸探到她怀里看孙女,眉开眼笑地说:“哎呀,大乖孙睡得真香。盼盼,孩子睡得这么好就别动她了。我累了,得去歇歇,你也歇歇吧。”
孩子的睡容比娃娃还要可爱,精雕细琢的小巧的五官,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的肌肤,裘盼看着就移不开眼,裘母和顾母先后走了她都没有留意。
好几天没见到孩子了,如今沉甸甸暖融融地抱在怀里,裘盼舍不得放下。
“要么别离婚,要么别要孩子……”
“我就把孩子扔下楼!”
母亲的警告与威胁一声声撞进脑仁,裘盼心里打颤,又惊心又不甘心,乱得不行。
她低头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女儿的小脸蛋,紧紧抱着她。
裘母端着饭菜进来时,见女儿抱着孩子靠在床背睡觉,身上连个盖的东西都没有。她忙放下端盘,轻手轻脚地给女儿盖好了被子。之后觉得不对,继而轻声地叫醒了女儿。
“你怎么坐着就睡,腰不要了?又不盖东西,想着凉是不是?孩子不能这样抱着睡的,养成习惯的话累死你。”槽点太多,裘母数落完女儿,问:“孩子奶奶呢?”
裘盼睡得懵懵松松的:“不知道……”
“……”
裘母把孩子接过去,吩咐女儿:“你吃饭。”
“我很困,我先睡。”
“不行,吃饱饭再睡。”
“先睡会。”
“不行,必须先吃饭,趁热吃,快!”
“……”
在裘母的监视下,裘盼把饭吃了一半,接着倒头就睡。
裘母把孩子放进婴儿床里看着,孩子哼唧着醒了,她就将孩子抱去床上,让女儿侧躺着边睡边喂奶,她在旁边守着。孩子吃完了,裘母把她哄睡再放回婴儿床里。
这一来一回的,一个下午就没了。
快到晚饭时,顾母来了,说孩子爷爷回家了,要把孩子抱给爷爷看。
裘母把午饭的碗筷收拾出去,顺便给女儿做晚饭去了。
裘盼的午觉睡得还行,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睁着双眼坐在床上发呆。
手机来了新的微信消息,她略有预感,不想理会,但最后还是点开来看。
意料之内的发送人和内容——
“出院了吗?想好了吗?不要拖泥带水了。”
附带两张以她丈夫顾少扬为男主角的照片。
顾少扬是个英俊的男人,鼻梁高挺,躺在床上看侧面时,分外明显。
这么好看的男人,裘盼当年对他是一见钟情。
对顾少扬一见钟情的女生,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裘盼不是当中最漂亮最优秀的,却是最最幸运的。
因为顾少扬也相中了她。
俩人是彼此的初恋,在大学校园里谈至真至纯的恋,做至彻至底的爱,许至虔至诚的诺。
从校园到婚纱,由初恋变终身,羡煞旁人。
不过都没有用,这段起点没有瑕疵的爱恋,无法维持着完美的状态走向终点。
难怪人说刹那的光辉不代表永恒。
不仅不代表永恒,还会迷惑人,犹如温水煮青蛙,等清醒过来时,只剩死路一条。
床头柜摆着一个透亮的水晶相框,里面镶着裘盼和顾少扬金童玉女般的婚纱照。
裘盼木木地看了它一眼,伸手把相框面朝底地按倒了。
第10章
顾少扬在第二天的元旦回来了,风尘仆仆地推门而进,热切地向裘盼呼唤:“老婆,我回来了!”
这个男人很聪明,大学毕业后就创立了盼扬信科公司,在移动互联网领域做得风生水起。
半个多月前,他飞去美国出差,原定的行程需要至少一个月,也就是即使裘盼没有提前生产,他也会完美地错过妻子的预产期。
曾芷菲之前就臭骂他:“老婆预产期还去出差,你要疯了是不是?出差重要还是老婆重要,你敢选前者我赏你两巴掌!”
顾少扬喊冤,说那个美国客户比总统还忙,预约了半年,对方除了圣诞节就腾不出其它时间了。人家信耶稣的连圣诞假期都拿来工作了,他一个无神论者怎么好意思再改期呢。
“不信的话,你问问于嫣。”顾少扬说。
于嫣跟他们是老朋友了,同是盼扬信科的股东之一,这趟美国出差她也会一起去。
裘盼固然希望生产时丈夫能伴在左右,但她更不希望自己成为丈夫事业上的绊脚石。生意上的机遇有时候比六月天孩子脸还飘忽不定,万一错过了一个时机,分分钟会沦为错过了一个时代。
她同意了顾少扬的出差安排,还安慰他不用担心。曾芷菲说她太傻了,她倒没想太多,只是尽可能地体谅和支持丈夫。
如今他人回来了。
裘盼坐在床上,看着半个多月未见的丈夫,心里翻江倒海。
她曾经想过顾少扬回来后,她要以什么样的面目去迎接他。
装作若无其事,然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还是用最冷的眼神毒视他,用最恨的话语奚落他,等他自我反省,良心发现,再主动坦白一切,跪求原谅?
快意恩仇,抽斩乱麻,想着多痛快。
可惜,不过是看了一眼顾少扬,听了一声他唤的“老婆”,裘盼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涌出来了。
还以为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里,她已经哭够了泪也干了。
原来并没有。
过去他曾经握着她的手说,老了之后手牵手,一起逛公园喂野鸭,拄着拐杖去遛狗,坐邮轮环游世界,打卡至少50个国家,直到其中一方走不动了为止。明明约好了要白头到老,对彼此从一而终的。
梦破时,没有人能明白她有多痛。
痛到连恨,连怨,连怒,都照顾不上了。
顾少扬扔下公事包,跳上床搂着裘盼帮她擦泪,连声安慰:“老婆不哭不哭,老公回来了回来了。”
裘盼的泪淌湿了脸,她定定看着他,如鲠在喉。
顾少扬将人揽进怀里轻声哄:“是不是很后怕?突然要做手术,我又不在身边,你当时很慌张吧。我知道你要做手术时也吓得半死,幸好母女平安,不然我会后悔到下辈子的。我真的不应该在你预产期出差,是我该死。老婆,你是不是怪我,所以要催产了不告诉我,要手术了也不告诉我,这几天又一直不回我微信和电话,出院了也不说……”
顾少扬紧着道歉:“对不起老婆,对不起对不起。”
裘盼哭着问:“为什么?”
顾少扬以为问为什么提前回来了,说:“我把行程压缩了,焦急回来。连续三天没合过眼,马不停蹄坐十几个小时返程飞机,太担心你了。”
他边说边用额头磨蹭裘盼,失而复得般宝贝着她。
裘盼无力地讥笑,眼泪流得更凶。
假若顾少扬没有出轨,仅是错过了她有惊无险的生产,那他这副道歉与求饶的样子足够让她心暖到原谅一切。
现实却是他出轨了。
本来有多心暖,就有多心寒。
裘盼推开了顾少扬,背过脸去抬手擦泪。
顾少扬无措地看着老婆,想到什么,捡起公事包翻出一只巴掌大的姆明公仔,送到裘盼眼前:“行程太赶了,实在没时间逛街给你挑礼物。不过我运气很好,在机场碰到它。”
裘盼是卡通姆明的粉丝,顾少扬每逢遇见姆明的周边,必定给她买买买。
这只姆明公仔的材质是ABS,造工精细,手感丝滑,脚底有正版授权的英文内容,非常惹人喜欢。
就是不知道把它买下来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双人,是买了一只还是买了一对?
以前顾少扬出差给带的礼物,又是不是一双人去挑选的,然后都买了双份,她一份,另一个她也一份?
裘盼越想越多,之前没思考过的问题一连串地涌现,她更加挫败。
“老婆别哭了,别生气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罪魁祸首一无所知地求关注求原谅。
裘盼边流泪边擦泪,心中难以平静,她问男人:“于嫣呢?”
顾少扬如实说:“回家了吧,没问呢,一下飞机就分开走了。”
裘盼再问:“你有什么要跟我交代吗?”
顾少扬被问得一头雾水,但反应很快:“有,我决定以后少出差,实在要出差的话就带上你和孩子,当作家庭旅游了,好不好?”
在婴儿床睡觉的孩子醒了,哼唧着叫,顾少扬听见了,激动地走过去,笨手笨脚又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女儿。
“我的大女儿啊,我是爸爸,让爸爸抱一抱。”
他抱着孩子坐回床上,挨着裘盼说:“老婆你看,我们女儿长得太好看了,哪都像你,百分百亲生的。”
裘盼冷笑:“我的孩子肯定是我亲生的。你的孩子就不一定了。”
顾少扬皱眉笑:“哪来的段子?太损人了。”
裘母端着鸡汤进来,见女儿满脸泪痕,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道:“盼盼,少扬一下飞机就赶回家看你,又累又奔波的,你先别挑理了。”
裘盼用纸巾把眼泪反复印干,深呼一口气,勉力地止住了哭。
顾少扬很会来事地说:“是我做得不好,她挑理是对的。”
顾母兴冲冲进来了,看见儿子后欢天喜地的:“儿子呀儿子,回来了怎么不叫醒妈?哎呀抱孩子做什么,你刚下飞机多累啊。”
顾母要把孩子接过去,顾少扬不给:“我才抱呢,没抱够。”见奶奶姥姥都在,他跟裘盼说:“老婆你看,两个妈来照顾你和孩子,多幸福啊。你笑一笑吧,笑一笑。”
裘盼盯着床尾看,一言不发。
顾母接话:“就是,根本不用请月嫂,我管孩子可好了。”
裘母怕鸡汤要凉,说:“盼盼该喝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