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格
“你啊。”嘉图深叹一口气,“这下真完了。”
第40章 四十你好,新邻居4
“饿不饿?”直至驶入城区,徐植才说第一句话。
“饿啊。”嘉图见路口有家面馆灯牌亮着,扬手指指,“就那儿吧。”
他便打了右转向,将车开到门口。
两人点两碗牛肉面,一盘凉拌木耳,面对面坐着开始等餐。
“你刚才怎么出来了?”嘉图打破沉默。
“想抽根烟。”
“然后就听到惠子跟我说的话了。”
“对。”
“听到什么?”
“说你瞎指挥没良心之类的。”
“所以急着替我出头?”
“差不多吧。”徐植起身去冰箱里拿一罐啤酒,举起对老板晃了晃示意,还未落座酒已打开喝下,“回去你开。”
“行。”嘉图笑,“因为惠子说那些,你生气?”
“不是。”他看她一眼,又喝两口酒才道,“你今天明明做了很多,忙前忙后的,但你又不说。”
“哦,是生我的气,嫌我没吱声。”
“也不……”徐植摆手,口气颇有些无奈,“算了,不说这个。”
服务员呈上餐食,嘉图先递双筷子给他,见他拨弄两下开始吃饭,这才慢悠悠说道,“我不是故意闷着。你给我机会了么?干架似的。”
徐植抬头与她对视,听到一句“吃你的,耳朵空出来”,赶忙又低下头。
嘉图亦吸溜几大口面条,食物放在嘴巴里咀嚼,脑子也未停下——她在想应该从哪里开始讲。
“磊哥可能对我有点儿意思……”
“看出来了。”
嘉图被打断,筷子敲下他的碗,“喂!”
“好好,你继续。”
“然后惠子,”她做个大喘气,“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对磊哥有点儿意思。”
徐植抬眸。
“我俩前面大体在说这些。”嘉图抿抿嘴,“我呢,哎,也怪我。就想逗她一下,小姑娘么,心里放了个人,总得需要股力气推一把。我原本打算明明白白告诉她不用防着我,也不用费劲撮合我跟袁天磊,不可能的事儿。结果你出来了。”
她说完夹了一t?筷子凉菜,伴着面条吃下几口,半晌,才听到徐植的声音——
“我……出来错了?”
嘉图乐,“略微有点草率。”
“那现在怎么办?”他挠挠头,“饭都没跟他们吃。”
“就是说嘛,难办了。”嘉图戳一下手机屏幕,“我没有惠子联系方式。咱那么走,到现在磊哥都没问。”
自知冲动的人积极出主意,“你跟他解释一下?”
“解释就得从根上来。人家没捅透那层窗户纸,我去上赶着说我不同意。合适?”
徐植叹气,“又草率了。”
嘉图被逗得直笑,戳戳自己太阳穴,“你以为我这一路都在想什么。”
这事儿本应以她与惠子握手达成一致战线迎来圆满收尾,结果路径完全跑偏,路上她就在等袁天磊的消息,如果问“你们怎么走了”,那说明惠子未与他详述,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先蒙混过去改日再与惠子坦白即可;若发来信息带有歉意,那便表明惠子只透露了局部谈话内容,倒也不难应对;偏偏这安静让人措手不及,不知他二人怎样沟通此场不辞而别,进退两难。
“我以为你不说话是在生气,毕竟平白无故挨顿指责。”
“行。”嘉图逗他,“徐工觉得我最该生谁的气?”
“你没有。”犯了错的人避重就轻,头侧向一边,“你生气不是这样。”
嘉图扬起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强力将头转向自己,语意带笑,“那我哭?”
徐植抓起她的手握了握,撒娇的语气,“对不起嘛。”
“别来这套。”嘉图抽回手,眼睛弯弯看向他,顿了顿道,“今天得谢谢你。”
“展开讲讲。”
“得寸进尺!”嘉图“哼”一声,见饭吃得差不多起身,“好啦,你别管了,其余的我来想想办法。”
嘉图一路将车开到自家楼下路边停车位,熄火,拿上钥匙,准备锁车时突然停下手中动作,有些犯傻地看向徐植,“坏菜。”
“怎么了?”他站在副驾驶车门外满脸疑惑。
“你不住这儿啊!”
路上光顾聊天,俩硕士学位的人智商同时降到海平面之下。
“我靠!还真是。”徐植挠头,原地未动。
他喝了酒,显然不能开回去;打车叫代驾皆要一番折腾,关键是——
他们好像都认定对方已然属于新邻居了,完全忘记此时还是准备阶段。
“要不我凑合住一晚吧。”徐植说完打个哈欠,“水电都有,问题不大。”
今日连轴转,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嘉图深知他应该累得不行。于是指指自家窗口,“你跟我上去拿床被子,不然夜里肯定冷。走吧。”
“就不麻……”
“怎么,还想预订送被上门服务?”
“送被上门。”徐植笑一下,跟上她的脚步。
母亲还未休息。门打开即听得一阵热闹,老李举着手机站起来迎接,同时对屏幕里的人说道,“嘉图回来了。”与此同时告诉女儿,“小数伊伊她妈我们仨视频呢。”
嘉图“嚯”一声,“你们仨统共方圆一公里。”
蒋数母亲桂姨仍在街对面原来的住处,母子俩在同一楼盘的两期,相隔几栋楼。
“伊伊她妈不是总玩视频什么的,你桂姨想跟着取取经,宣传宣传厂里的东西。”老李说着随即注意到跟在女儿身后的人,先对手机道声“你们先聊”,手机扣拿,转向徐植,“是小数的朋友吧?小……小徐!上次机场咱们见过。”
“阿姨好。”徐植双脚并拢,双手贴裤线,规规矩矩打声招呼。
“是我的朋友!我介绍他俩认识的。”嘉图强调。
背扣的手机里此时传来一阵声音——
“爱莲,嘉图什么朋友啊?能发展吗?”
“嘉图啊,小数周末过来吃饭,你们一起呗。哎对,也叫着你朋友,伊伊简阳,都一块。”
“爱莲那头怎么黑了。爱莲,没图像了!”
“她没断网啊,这还连着呢。”
嘉图一个头两个大,小声提醒,“妈,静个音。”
“静音?”老李翻过手机,一本正经训斥俩姐妹,“别说了!嘉图让你们静音,人小徐在这儿呢。”
“我是让您……”嘉图彻底无奈,推着母亲朝房间去,“您进去说吧啊,敞开聊。”
老李依依不舍,“别推我啊,人家来家里做客……”
“他拿完东西就走。”
“行行行。”老李站在房门口唤人,笑意盈盈的模样,“小徐,小徐!阿姨不招待你了,常来啊!”
“好,谢谢阿姨。”徐植站在玄关处,瞧着母女俩斗嘴,又想到这通刚结束的热闹,会心一笑。
“好玩吧,一堆老小孩。”嘉图拿出拖鞋,他也不推脱直接换上,问道,“弄视频直播,怎么不问你们?”
“这些东西她们学起来慢。问我们,只会一通快操作,点这儿点那儿,再问可能觉得我们会烦,孩子都挺忙的再耽误他们时间。”嘉图从衣柜里拿一床厚被,又从抽屉里翻一套干净被罩出来,指挥徐植,“你弄一下,我去找枕头。”
“好。”他听令行动。
“还有啊,一个人比其他人多会一些,这是一种分享嘛,她们之间交流起来更自在。”嘉图拿出枕头枕套,手下忙碌着,“有点基底了,再哪里不懂再来问我们,哎你看,我已经会这些这些了,多有成就感。父母自尊心很强的。”
在徐植的印象里,嘉图对于事物、情绪的感知着实算不上敏感。这方面他甚至觉得她有些“拙“,好像觉得不重要也不去花太多心思去研究,一件事有结果便好,至于其中七七八八的门道并不在她的关注点上。可之于父母长辈,她却格外在意,那更像是一种后天刻意去完善的技能——
他不清楚是否对方父亲的离开造就很多遗憾,以至于嘉图将懊悔放在心里,用尽力气去珍惜眼前人。
“你家里人是不是也这样?”
“啊?”他听到她的问话,手下停了停,继而抓起被单两角,“来,抖一下。”
嘉图放下枕头,抓起另外两角跟着抖了抖,里面的被子已经平顺,徐植对折叠好。
“我爸妈大概也这样,但他们不会跟我说这些。”徐植靠在门口,双手抱胸,“可能因为是儿子?交流的比较单一,就聊聊工作,这两年我妈也开始问个人生活。以后有机会吧,带你见见他们。”
最后这句是随口而出,然而大部分随口而出都是心之所向。
“好啊,过来请他们吃海鲜。”嘉图未做深想,继续说道,“家里应该有新的洗漱用品,等我下。”
得到肯定答复——也许那只是一句自然而然的附和——徐植仍心动了一下,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刹那间呼吸急促顶上来又缓缓落下,这样毫无预兆的心动。
三十多岁,心动很奢侈。
这番年纪,遇到一个人,只是看着她,头脑中便会不自觉构想出与之朝夕相处的一切以后,床上整洁的被褥,洗衣机的声音,电饭煲升腾起热气,摆在门口的运动鞋,画面晃动的电视机,以及,暴雨淋漓的夏,麦田滚动的秋,大雪漫天的冬和阳光明媚草长莺飞的春日。
那片春日隐藏在门后,他不清楚自己有无资格,有无机会去打开那扇门。
“走吧。”嘉图从卫生间提一袋东西出来,展示给他看,“牙刷、牙膏、毛巾、肥皂,面霜你就用这个小样吧,再拿点矿泉水,住一晚上肯定够了。“
徐植抱起被子枕头床单等用品,下巴顶住最上面不至滑落,“给我吧。“
“东西太多了,我跟你一起过去。”嘉图不由分说换了鞋,推开家门,听到对方问,“用不用和阿姨打个招呼?”
她笑,声音放低,“哎,见识过警察审犯人么?”
徐植赶忙闭嘴——这番景象,人证物证皆在,再无辜也能被审出“犯罪”意图来。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至街上变成一左一右。路灯映照出影子,晚风吹起发丝,偶有行人侧目。谁都没有开口,好像沉默是对这个静谧夜晚的守护,亦是对这段第一次行走、日后会更多次行走的路途的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