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难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孟菀青就跟她妈闹开了,死活让她妈答应不让孟明玮再去学校送饭,否则她就不上学。爸妈一直都最宠她,即使她总闯祸,她妈最多也只是骂她几句,她爸更是无条件护着她。但那天她并没有得逞,她妈不仅没惯着她,还让她跟孟明玮道歉。
“跟你姐道歉,”她妈说,“你姐每天要干活还要给你做饭送饭,你倒挑三拣四了,有能耐你别吃!”
孟菀青委屈得大哭,“我不吃!我就不吃她送的饭!我不想让我同学再看见她!”
孟明玮在一旁照顾着六岁的孟以安吃饭,面无表情地看了孟菀青一眼,一声没吭。
“不许这么跟你姐说话!”她妈厉声责道,“道歉!”
“我不!”孟菀青嚎啕。
“那你就滚!”她妈说,“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来吃饭!”
“滚就滚!”
孟菀青大哭着出了家门,觉得自己像个众叛亲离的死士。天已经黑下来了,每走过一家,鼻子里就飘进不同的饭菜香味,她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一整天积攒下来的委屈又让她不能停下脚步。
不知道走了多远,夜越来越深,路边的建筑全都不认识,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她终于害怕了,也走累了,就转过身往回走,但走了几条街,看起来不是自己来时的路,也不像是回去的路。环顾四周,陌生的恐惧袭来,而她已经又累又饿没有力气哭了。
“真美啊。”孟明玮坐在旅游大巴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发出由衷的赞叹。
“孟姐,你不常出来玩吧?”小高坐在她身边说,“看你的样子就是过日子很省的那种人,钱都给老公孩子花了,不舍得花在自己身上。咱们女人呐,要对自己好一点,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谁心疼你?你说是不是?”
孟明玮从来没有出去玩过,她没有坐过飞机,连火车都很少坐。李衣锦去读大学那年,那可是她盯在眼皮底下的孩子第一次离开她,她特别想像别的家长那样跟着孩子去报到,帮孩子在陌生的学校安顿得好好的才放心,但李衣锦问她的时候,她又说不去了。“我腿不方便。”她说,“你小姨能陪你去,我就不用去了。”
她就像个离家出走的小孩一样,贪婪地环顾四周,内心充满了陌生的喜悦,第一次觉得没见过的景色这么美,空气这么清新,世界这么美好,第一次把那个兜兜转转几十平方的小家完全抛诸脑后,想都没有再想起。
到了晚上,孟菀青过来给她妈送一箱新鲜樱桃,装了一半准备给孟明玮拿上楼,这才发现孟明玮不在家。李诚智在家里就着花生米喝小酒看电视,见孟菀青问起,看了一眼时间,这才说,“啊,都七点半了?我也不知道她哪去了,没在楼下吗?”
孟菀青觉得奇怪,孟明玮通常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晚上更是雷打不动在家里待着,她能去哪呢?孟菀青拿起手机打电话,她没接,孟菀青又打给了李衣锦。这个时间是晚场开始之前,剧场上上下下最忙的时候,李衣锦根本就没有听见。
孟菀青便不知道该打给谁了。拿着手机愣了一会儿,发现她并不知道她姐有什么朋友,有没有朋友。
老太太已经在卧室休息,孟菀青想了想,还是没告诉老太太。要是告诉她,她八成是要亲自拄着拐杖上楼去孟明玮家找。老房子没有电梯,还是别折腾老太太上下楼的好。
“没回家?”孟以安在电话里疑惑道,“她能去哪儿呢?咱们这小地方,有什么事晚上七八点也该办完了回家了啊。”
“就是啊,”孟菀青说,“而且她也没什么事可办啊!”
“要不你还是去问一下姐夫?”孟以安建议,“家里有什么事,他总该清楚吧?”
孟菀青就又上楼去孟明玮家敲门,李诚智酒醒了一半,正在起疑,从门口柜子上找到了孟明玮留下的纸条。
“和朋友出去玩了,明天回来。”
孟明玮和小高住在一个房间。晚上睡前,小高笑眯眯地对她说,“孟姐今天玩得开心吧?咱们的课不错吧?”
孟明玮由衷地点点头。
“你呀,我看你不善言辞,不做讲师也行,咱们是这样的,你入了会,就帮咱们发展会员,发展一个的话呢,咱们是有百分之十的提成,提成一分不少都是你的。发展得多,赚的就多。咱们有很多会员也不当培训讲师,但是赚得不比讲师少呢。”
孟明玮点了点头,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就问,“发展一个会员多少钱?”
“你是说会员的会费呀,”小高说,“会员入会是五千块。发展一个会员你能拿到提成五百,十个你就赚回来啦。”
孟明玮一惊,立刻心虚起来,小声地说,“可是,我就带了八百……今天给你们交报名费交了二百,还剩六百……”
她说的是实话,她手里只有八百块钱,就是那工资卡里取出来的。
“没事没事,孟姐,你不用紧张,”小高立刻笑着说,“明天你可以打电话约朋友来呀,慢慢来,咱们不着急。”
小高的样子看起来善良又热情,孟明玮又放下心来,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孟菀青看到孟明玮留下的纸条,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姐真的是跟朋友出去玩了,不疑有他,便放心地回自己家去。李诚智关上家门,就回屋里翻找,发现孟明玮的工资卡不见了。
次日一大早,孟菀青还没起床,接到了孟明玮打来的电话。
“你真出去玩啦?”孟菀青伸着懒腰笑嘻嘻地调侃,“我发现你最近有点不一样了呀,挺好挺好,我总说你得认识点新朋友……”
“那个,”孟明玮小心翼翼地打断了她的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孟菀青立刻觉得孟明玮的语气有点奇怪。“你在哪儿呢?”她从被子里坐起来,问。
在漫长的一段青春期里,孟菀青一直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她是最漂亮最骄傲的女孩,她有个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妈妈,有个无限宠着她的爸爸,有个调皮古怪得远近闻名但跟她也没什么可比性的妹妹,唯一不太值得提起的,就是那个她希望不要再出现在学校的瘸子姐姐。
而她的瘸子姐姐从她大哭着跑出家门的一刻起就一直跟在她后面,追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过了无数条街,然后在她精疲力竭蹲在路边的时候仍然是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她面前,拽起她的胳膊,“回家。”
她没有力气挣扎,就那样被拖回了家。
孟明玮把给她留的饭菜热了,端给她,她大口大口地扒进嘴里,什么话都没说。
第二天她还是照常上学了,但是到了送饭的时间,她没有再看见孟明玮。别的小孩陆陆续续出了教室,她也走出门,四处张望,看到那个熟悉的网兜,兜里装着熟悉的饭盒,放在教室外的窗台上,饭盒上还写了孟菀青三个明晃晃的大字。
从那天起孟明玮没再给她送过饭。至少,没再让孟菀青和别的同学见到过。
后来孟以安也上小学了,孟菀青上初中,每天还是孟明玮送饭,放学的时候,孟菀青会去顺便接孟以安一起回家。她最喜欢的就是逗孟以安身边的小朋友,问他们孟以安的姐姐好不好看。小朋友们都挺喜欢她,也都说她好看,夸得孟菀青飘飘然。有一次她去接,正看到孟以安一边等她,一边和小朋友们说着话。
“你姐姐太厉害了吧!那她在你妈妈工厂里干活,将来就也像你妈妈一样,当厂长吗?”小朋友问孟以安。
“那我不知道,”孟以安说,“不过她就是很厉害呀。我妈说,她要是能念书的话,更厉害。”
“而且她今天做的炸鱼,太好吃了!”另一个小朋友眼睛放光地说。
“那你明天中午自己告诉她,”孟以安笑嘻嘻说,“别人夸她做饭好吃,她就可高兴了!我下次还给你带炸鱼!”
孟菀青在一边听见了,突然心里一酸,孟以安转身蹦过来拉着她的手回家,她这才吸了口气,故作生气地说,“就知道夸大姐,不夸夸我!”
孟以安便像个小大人似地哄她,“夸你!我的姐姐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姐姐!”
晚上孟菀青进了厨房,难得扭捏了半天,跟正在刷碗的孟明玮说,“姐,今天中午的炸鱼真好吃。”
孟明玮瞪了她一眼,伸长沾着洗碗水的手去推她,“又不是第一天做,你没长嘴啊。赶紧出去,这儿乱。”
孟菀青被推出厨房,回头看了一眼孟明玮扎着围裙洗碗的身影,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第十三章 姐姐(3)
晚上李衣锦又几乎是最后一个下班。她看了一圈,没见到孙小茹,在心里暗笑这小姑娘的理想也不过三分钟热度,才坚持几天晚班就没影了。 正准备下楼出门,李衣锦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孙小茹的电话。翘班也得给我个理由啊。她想。 空无一人的走廊寂静无声,电话刚接通,她就听到远处洗手间里隐约地传来手机铃声。 “孙小茹?”李衣锦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没人应她。 李衣锦往洗手间走,手机的声音还在响,却也没有人接。她心里突然升起莫名的恐惧,小心地推开洗手间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隔间的门也都开着,手机铃声正是从正对着她的最外侧隔间里传出来的。李衣锦松了口气走过去,隔间角落的垃圾桶后面地上躺着正在响铃的手机,亮闪闪厚重的手机壳,上面来电显示“李衣锦姐姐”,正是孙小茹的。 李衣锦按断了电话,俯身捡起孙小茹的手机。 这孩子没心没肺到上个厕所把手机丢了都不知道,还自顾自地下班回家了?李衣锦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反正她住得也近,李衣锦便决定顺路去把手机还给她,然后再去坐地铁回家。 沿路走到上次送孙小茹的门口,李衣锦张望了一下,试着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似乎连灯都没有开。 难不成还真是翘班玩去了?大晚上不回家。李衣锦腹诽道。 “请问孙小茹在吗?我是她同事。”她大声问了一句。 过了一会,听没有人回应,她便转身准备走。刚走出几步,门开了,露出一条小缝,孙小茹的声音从里面透出来。“姐,是你吗?” “是啊,你什么时候跑的?手机落在洗手间都不知道?我顺路给你送过来。”李衣锦说。 “姐,就你自己?”孙小茹问。 “什么?”李衣锦没听明白,“不是我自己是谁?” 孙小茹这才把门打开,“姐,你能进来坐坐吗?我有话跟你说。” 李衣锦跟着她趟过了堆成山的鞋子,避开了浴室门口湿漉漉的地面,终于踩进了她自己的小房间,关上门,把旁边厨房散发出的油腻呛人的味道挡在了外面。进门就是床,孙小茹拍了拍整齐干净的床单,说,“姐,你坐。” 李衣锦回头看…
晚上李衣锦又几乎是最后一个下班。她看了一圈,没见到孙小茹,在心里暗笑这小姑娘的理想也不过三分钟热度,才坚持几天晚班就没影了。
正准备下楼出门,李衣锦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孙小茹的电话。翘班也得给我个理由啊。她想。
空无一人的走廊寂静无声,电话刚接通,她就听到远处洗手间里隐约地传来手机铃声。
“孙小茹?”李衣锦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没人应她。
李衣锦往洗手间走,手机的声音还在响,却也没有人接。她心里突然升起莫名的恐惧,小心地推开洗手间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隔间的门也都开着,手机铃声正是从正对着她的最外侧隔间里传出来的。李衣锦松了口气走过去,隔间角落的垃圾桶后面地上躺着正在响铃的手机,亮闪闪厚重的手机壳,上面来电显示“李衣锦姐姐”,正是孙小茹的。
李衣锦按断了电话,俯身捡起孙小茹的手机。
这孩子没心没肺到上个厕所把手机丢了都不知道,还自顾自地下班回家了?李衣锦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反正她住得也近,李衣锦便决定顺路去把手机还给她,然后再去坐地铁回家。
沿路走到上次送孙小茹的门口,李衣锦张望了一下,试着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似乎连灯都没有开。
难不成还真是翘班玩去了?大晚上不回家。李衣锦腹诽道。
“请问孙小茹在吗?我是她同事。”她大声问了一句。
过了一会,听没有人回应,她便转身准备走。刚走出几步,门开了,露出一条小缝,孙小茹的声音从里面透出来。“姐,是你吗?”
“是啊,你什么时候跑的?手机落在洗手间都不知道?我顺路给你送过来。”李衣锦说。
“姐,就你自己?”孙小茹问。
“什么?”李衣锦没听明白,“不是我自己是谁?”
孙小茹这才把门打开,“姐,你能进来坐坐吗?我有话跟你说。”
李衣锦跟着她趟过了堆成山的鞋子,避开了浴室门口湿漉漉的地面,终于踩进了她自己的小房间,关上门,把旁边厨房散发出的油腻呛人的味道挡在了外面。进门就是床,孙小茹拍了拍整齐干净的床单,说,“姐,你坐。”
李衣锦回头看了看,好像除了床也确实没地方坐,不坐也确实没地方站,就不客气地坐下了。
“姐,我跟你说个事……我不知道怎么办。”孙小茹在她旁边坐下来,接过李衣锦递给她的手机,在手里摆弄着,眼神不知所措地瞟向别处,欲言又止,“你答应我别告诉别人。别告诉任何一个同事。”
“怎么了?”李衣锦问。
“……崔总。”孙小茹说,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孙小茹每天都早来晚走,就为了不在家里洗漱,有天下班之后,她看同事们都走了,就拿着洗发水什么的去洗头。但她并不知道,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崔保辉回来拿东西,看到了工位上她还没关机的电脑,她扔在桌上的手机,还有她散落着洗漱用品的化妆包。
她弯着腰开着水龙头洗头发,洗好之后用干发帽裹好头发,转身去上厕所。她进了最里面的隔间,闩上门,脱下裤子在马桶上坐下来。一缕湿头发没塞好,从干发帽里掉了出来,她抬起眼睛把它塞回去。眼神虚焦的一刹那,她突然看到隔间闩着的门缝里,有一只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还亮了一下。
她嗷地尖叫出声,提着裤子跳了起来。
“谁?!”她喊道。
“我啊。”外面一个意味不明的声音说道。
“……崔,崔总,你还没下班啊?”她结结巴巴地说。虽然她不知道崔保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女厕所里,就站在她的隔间门外,她刚才洗头的地方。
崔保辉平时跟她不怎么说话,她也跟着李衣锦她们尊称他一声崔总,以为他就算不是正人君子,至少也不是卑鄙小人。
“这不回来拿东西吗。”崔保辉说。
孙小茹的脑子嗡地炸开,手心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觉得她死也不能开隔间的门,但崔保辉站在外面,她不敢顶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出去。
“崔总,我住的地方洗头不方便,我有时……就在这洗头。”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嗯。”崔保辉并没有要挪动的意思。“你不是在上厕所吗?”他慢悠悠地说,“你上啊,我看着你上。”
孙小茹这才看清楚,那只眼睛不是崔保辉的眼睛,而是他的手机,透过门缝,闪着沉默而恐怖的光,盯着她。她不知道它拍下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她不想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在这个隔间里待到天亮了。
楼下停车场的大爷救了她。“这谁的车停这儿还不走?过了晚上十点停车费算过夜啊!”他们停车场地方小,不仅平时倡导观众绿色出行,员工也没太多人开车上班,只有崔保辉天天风雨无阻开着他那路虎揽胜大摇大摆地往里进,同事有时调侃他工资不够油钱的,或是笑话他那车往小胡同里挤就像老母鸡趴窝,他也毫不在意。
孙小茹听不清楼下车子开走的声音是不是崔保辉,又等了好久好久,这才胆战心惊地从厕所出来。狂奔回家的途中她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骂自己为什么把手机扔在桌上没带,骂自己进去洗头的时候为什么没把女洗手间的门反锁,骂自己为什么要每天等别人都走了蹭空调和厕所,骂自己为什么要租洗漱都排不上队的合租房,骂自己为什么没钱还要来当北漂。
第二天她拖到迟到才去上班,崔保辉若无其事地跟别的同事闲聊着从她身边走过去,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晚场开始的时候孙小茹就想上厕所,一直忍住了没去,想下班回家再说,但是等到散场之后她实在憋不住了,趁人还没走完,迅速地冲到了厕所里。进了外侧第一个隔间,攥紧了手机,想着快速解决赶紧下班。
但就在她准备推开隔间门出来的时候,她又看见了门缝里晃动的人影和盯着她的眼睛。
她顿时惨叫一声,推开的隔间门硬生生撞到了外面正往洗手池走的一个陌生女人身上。
“你有毛病啊?”女人悻悻地瞪了她一眼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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