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群岛 第42章

作者:易难 标签: 现代言情

  李衣锦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搭在床沿上。

  一直以来,她非常抗拒和她妈任何的肢体接触,当然都源于小时候被打的肌肉记忆。她妈伸手过来,一定不是摸摸她的头,拍拍她的手,一定是要么揪着她的衣领让她滚去写作业,要么提着她的耳朵拷问她什么什么事情又没做好。她羡慕陶姝娜和她妈可以手挽手逛街,穿彼此的衣服,看电视的时候在沙发上窝在一起,而她和她妈同一个房间从小住到大,隔着狭窄的床沿默默对望,就像隔着这三十多年的漫长岁月。

  她想着她妈坐在窗台上孤独无助的时刻,如果意外发生,如果真的没有一只手伸过去把她妈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她无法想象。

  在父亲存在却缺席的她的人生里,即使她对她妈有再多的怨念和愤恨,也不敢想象有一天会失去她。

  “妈,我不希望你的生活里只有我。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好不好?”她说。仿佛知道她妈要说什么一样,“周到的事咱们放一放,不理他。咱们先管咱们自己家的事。”

  “你又想糊弄我。”孟明玮闷闷地说,但语气已经缓和下来,“你知道我现在管不了你了,管不了我也得管。”

  “现在是我管你。”李衣锦说。“你让不让我管?”

  孟明玮没作声,但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了李衣锦的手。

  第二天早上李衣锦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人,按部就班地准备了丰盛的早饭,满满摆了一桌。

  他们家一家三口这样正式地一同坐在饭桌前的机会并不多。从小到大饭桌上要么李诚智喝多了发酒疯或者没喝多也发疯,要么孟明玮打得李衣锦呜哇喊叫,很少能安生地吃一顿饭,后来李衣锦不在家的时候,孟明玮和李诚智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就几乎没有同桌吃过饭了。

  李衣锦对她爸的感情没有对她妈那么复杂,或许更多的是困惑。困惑于这个她称为爸爸的人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一边全程失踪一边又无法忽略。她妈对她说话的语气让她恐惧并且痛苦,而她爸对她妈说话的语气让她焦虑并且压抑。恐惧和痛苦是等待第二只落下来的靴子,挨完打就放心了,疼可以稍后再疼,但焦虑和压抑是弥漫在空气中潜滋暗长的慢性毒药,虽然不致死,但却让人渐渐不想活。

  她走了,留在这个家里服毒的就只剩她妈一个人。

  李衣锦把勺子放进粥里,慢慢地搅动着等它变凉。她爸坐在她左手边,已经吃完了一根油条和一个包子。她妈坐在她对面,面前的碗筷一动都没动。

  “妈,你坐过来。”李衣锦示意她妈坐到她右手边,她爸对面。

  孟明玮就坐过去。碗筷还是一动没动。

  “爸。”李衣锦清了清嗓子。“我妈有事要跟你说。那天她跟你说过了,你没听见。今天我在,我来做个见证。”她看了一眼她妈,“你们俩离婚吧。”

  话由李衣锦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李诚智又夹起了另一个包子,吃得满嘴流油。

  “爸,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李衣锦稍微提高了音量。

  李诚智看了孟明玮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行,你就作妖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还离婚?房子你妈给的,姑娘是你的,你们一家人合起伙来就想把我扫地出门是吧?我告诉你,做梦。你一个老不死的,离婚能干什么?跟你妈那老不死的一起赶紧早点去死,别脏我眼睛。”

第二十一章 后路(1)

  “姥姥问你怎么不去医院看她。”李衣锦跟她爸说。 提出离婚的事情被李诚智不当回事,第二天李衣锦就陪她妈把平时用的东西从楼上搬到了楼下,住在了姥姥家。李衣锦倒是没什么留恋,她巴不得再也看不见那个从小生活到大的小房间。搬东西的时候李诚智还坐在他的沙发窝里看电视喝酒,嗤笑道,“别在这装模作样,你离了婚能活几天?有能耐你死外面别回来。” “但是这不对啊,”在姥姥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李衣锦问她妈,“房子是你们俩的,凭什么咱们搬出来。” 孟明玮摇头,“不是我的,是你姥姥在我结婚的时候给我的。” “给你的就是你的呀,”李衣锦说,“要是离婚了,你俩要一人一半的吧?” 孟明玮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愣怔了一会儿,说,“我想起来了。” “什么?”李衣锦问。 “房本上不是我,也不是你爸,”孟明玮说,“应该还是老太太名字。我记得结婚那年她问过我,要不要过户,我当时还在因为结婚的事不情不愿的,后来也就算了。” 孟明玮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摇头,“我还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肯定是惦记着房子。要是你俩离了,他净身出户,又没有退休金,他也活不下去。” 孟明玮垂头不语。 老太太沉吟许久,“让他来,我跟他唠唠。” 李诚智并不想去医院,说出来谁信?一个老爷们害怕丈母娘?但他还真怕。这么多年在老太太面前扮演孝顺女婿,一听说老太太腿摔折了进医院,他真是扬眉吐气大仇得报。只不过在进病房的时候,他意识到即使老太太动都不能动靠在床上,对他来说还是那个当年威风八面的乔厂长,他气势一下子就弱下去了。 但老太太却一反常态,看到李诚智进来,表情和蔼,还冲他笑了笑,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病房里也没别人,李诚智在椅子上坐下,尽职尽责地叫了一声妈,好像他在老太太心里还是那个纯良无害的孝顺女婿一样。 老太太倒也没拆穿他,把旁边一盘荔枝和山竹推过去,“你吃点。今天厂子里几个老下属过来看我带的,我嫌甜。” 李诚智也不客气,就窸窸窣窣地剥着吃起来。 “这些…

  “姥姥问你怎么不去医院看她。”李衣锦跟她爸说。

  提出离婚的事情被李诚智不当回事,第二天李衣锦就陪她妈把平时用的东西从楼上搬到了楼下,住在了姥姥家。李衣锦倒是没什么留恋,她巴不得再也看不见那个从小生活到大的小房间。搬东西的时候李诚智还坐在他的沙发窝里看电视喝酒,嗤笑道,“别在这装模作样,你离了婚能活几天?有能耐你死外面别回来。”

  “但是这不对啊,”在姥姥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李衣锦问她妈,“房子是你们俩的,凭什么咱们搬出来。”

  孟明玮摇头,“不是我的,是你姥姥在我结婚的时候给我的。”

  “给你的就是你的呀,”李衣锦说,“要是离婚了,你俩要一人一半的吧?”

  孟明玮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愣怔了一会儿,说,“我想起来了。”

  “什么?”李衣锦问。

  “房本上不是我,也不是你爸,”孟明玮说,“应该还是老太太名字。我记得结婚那年她问过我,要不要过户,我当时还在因为结婚的事不情不愿的,后来也就算了。”

  孟明玮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摇头,“我还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肯定是惦记着房子。要是你俩离了,他净身出户,又没有退休金,他也活不下去。”

  孟明玮垂头不语。

  老太太沉吟许久,“让他来,我跟他唠唠。”

  李诚智并不想去医院,说出来谁信?一个老爷们害怕丈母娘?但他还真怕。这么多年在老太太面前扮演孝顺女婿,一听说老太太腿摔折了进医院,他真是扬眉吐气大仇得报。只不过在进病房的时候,他意识到即使老太太动都不能动靠在床上,对他来说还是那个当年威风八面的乔厂长,他气势一下子就弱下去了。

  但老太太却一反常态,看到李诚智进来,表情和蔼,还冲他笑了笑,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病房里也没别人,李诚智在椅子上坐下,尽职尽责地叫了一声妈,好像他在老太太心里还是那个纯良无害的孝顺女婿一样。

  老太太倒也没拆穿他,把旁边一盘荔枝和山竹推过去,“你吃点。今天厂子里几个老下属过来看我带的,我嫌甜。”

  李诚智也不客气,就窸窸窣窣地剥着吃起来。

  “这些年,我们孟家对不起你,我们欠你太多了。”老太太长叹一声道。

  李诚智嚼着荔枝没作声。心想这老太太也有她服软的时候,肯定是知道孟明玮要跟我离婚,来劝和的。

  “当初是我自作主张,非要让明玮嫁给你,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气。但我当年是看你老实本分干活也刻苦,是个好苗子,也有前途,娶我们家明玮,是我们高攀了。你后来要是不走,我本来打算提拔你的,谁知道你脾气那么犟,非走不可。我也理解,你不愿意在丈母娘手下做事,嫌委屈。这些年苦了你了。”老太太语重心长。

  “妈,你也不用说这个,”李诚智一边吃一边说,“大老爷们,受点委屈也没啥。这些年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牺牲多少,孟明玮都看在眼里,她心里有数。就是有时候吧,她一根筋,不太懂事,凡事总往死胡同里钻,我怎么说她都没用,有什么办法?”

  “是是是。”老太太连连点头,“所以啊,今天你来,我替明玮呢,跟你道个歉。你俩都还不到六十岁,以后享天伦之乐的日子还长,她人穷志短,你高瞻远瞩,别跟她一般见识。”

  李诚智突然觉得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是他想的那样,狐疑地抬头。

  老太太慢条斯理地说,“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牺牲这么多,这半辈子,也该落个清闲了,对吧?你看,你还年富力强,天天跟孟明玮大眼瞪小眼有什么意思?再找个老伴陪你度晚年也不是问题,对不对?”

  李诚智一愣,“妈你这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不瞒你说,就我这条件,不是我吹,离了孟明玮,我转头就去找个比我小二十岁的。超过四十的都不要!孟明玮吧,她就总对自己没有什么正确的认识,她就看现在别人有作妖的,离婚的,她就跟着作妖,她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样,咱们家什么样,是吧?”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你俩啊,还是趁早离了好,各自清静。别让孟明玮拖累你,你说呢?”

  李诚智反应了一会,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很是微妙。

  “妈,”他立刻把手里的一把果壳抖落到地上,拍拍手,急切地扒住床栏,“你这话就严重了,咱不用这样。孟明玮就是毛病再多,我也从来没嫌弃过她。她没照顾过我爸妈一天,我说过什么?她没给我们李家生儿子,我也没挑剔吧?结婚三十年,我从来没在外面乱搞过,我够意思吧?怎么说也是两口子过了半辈子了,我不跟她计较就行,没到离婚这份上。妈你是不是听她说什么了?她自己耍耍性子就过去了,闹呢。你别当真。”

  老太太很久没说话,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脸上的和善倏忽褪去,眉头一皱,嘴角一冷,又成了他记忆里那个疾言厉色的乔厂长。

  她垂下眼,回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一张叠着的纸。

  “好话赖话,我也都跟你说了。”她仍然慢条斯理地,但语气中已没了任何人情味,只剩下冷冰冰的嫌弃和厌恶。“你俩离婚这事呢,按说是你俩的事。但既然你们两口子意见不统一,那我这个老太太就必须来管一管。不是因为我是孟明玮的妈,是因为楼上那房子是我的名,我不吐口,你是不可能放着房子不要就答应离婚的。今天我就把话给你放这了,”她打开那张纸,“这是我亲手写的保证。你也看到了,孟明玮现在搬到楼下去住了,没拿你的,没吃你的,没花你的。只要你跟她离了婚,我保证,我名下这套房子你住着,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也算是给你留条后路。至于你以后的养老,你自己跟李衣锦去商量,毕竟你是她爸,这些年多多少少你也在孩子身上花过钱。”

  她指着纸上手写的保证书,落款是她名字的红色印章。

  她又指指床旁边的一个折叠轮椅,“这是我今天让菀青买的,如果你不跟她离婚,她们明天就陪我去把那套房子卖掉。孟明玮呢自然还是在我家住,你,爱去哪去哪。”

  她把那张纸递给他。“你好好想想吧。明天早上八点,孟明玮到民政局等你,把身份证户口本带好了。要是明天不去民政局的话,那麻烦你明天把你自己行李收拾好搬出去,我叫保洁来做个打扫,该修的修该装的装,处理好了卖的时候好交房。”

  说完,老太太身体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不再开口了。

  李诚智拿着那张纸,脸上的肉抖了几抖,咬着牙,还是没说出话来,悻悻地出了病房。刚出门他就恨恨地骂了一句,往地上啐了一口。

  “这是医院,不许随地吐痰,违者罚款。”路过的小护士厉声斥责。李诚智横了人家一眼,但终究是没敢硬气,骂骂咧咧地走了。

  病房门摔上的那一瞬,老太太无力地抬起手捂住脸,眼泪从她布满皱纹的手指间滑落。

第二十一章 后路(2)

  一大早老太太就把孟菀青赶出去让她赶快去体检。孟菀青听说李诚智今天要来,就没走。“体检预约的时间还没到呢。万一他又犯浑,我哪能放你自己在这?”她跟她妈说。 李诚智走了之后,她正想进病房,透过门上方的玻璃,看到床头桌上的东西都被摔到了地上,果壳也洒了一地,她妈坐在床上,捂着脸,肩头不住地抽动。从外面看进去,老太太整个人都像缩小了好几圈,背也佝偻起来,老态尽显。孟菀青没忍心推门进去,转头靠在走廊墙边,自己也哭了一鼻子。 郑彬提着吃的过来的时候,看孟菀青眼睛红肿,就问,“怎么哭了?” “没事。”孟菀青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你又带吃的来,”她说,“体检要空腹,我不吃了。” “检完了再吃,一样的。”他说,“我放到老太太那边,你体检完过去拿。” 郑彬看了看表,“还有时间。到楼外陪我抽根烟,透透气吧。” 两个人信步走到住院部外面。从楼门到院门是个小小的广场,车辆都是走正门停车场,这里便成了住院的患者们散步休闲的地方。他们默不作声地穿过长满爬山虎的凉亭,在长椅上坐下。 郑彬点了根烟,两个人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广场上护士推着坐轮椅的老人慢慢走过,穿着病号服的患者把拐递到一旁的家人手里试着前行,头上包着纱布的小朋友一手接过妈妈递来的雪糕一手接过爸爸递来的气球,开心得咯咯大笑。 烟头燃尽,郑彬轻咳了一声。“我离了。”他说。 孟菀青一惊,“什么时候的事?你没跟我说。” “上周去办的。”他说。 “怎么突然……”孟菀青说了半句,顿住了。她想问,这么多年拖着,怎么突然想通了,但没问出口。 “孩子今年念大学去了,”郑彬说,看不出表情是悲是喜,“我俩都不用再耗下去了,想通了,就离了呗。房子她一个我一个,好分。孩子放假回来,愿意回谁家回谁家。” 孟菀青低下头,没说话。 “你呢?还继续耗着?”郑彬问。 如果不是孟菀青盯着,陶大磊本来也没想听话地做体检。但孟菀青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几乎是押着他从这个科室进…

  一大早老太太就把孟菀青赶出去让她赶快去体检。孟菀青听说李诚智今天要来,就没走。“体检预约的时间还没到呢。万一他又犯浑,我哪能放你自己在这?”她跟她妈说。

  李诚智走了之后,她正想进病房,透过门上方的玻璃,看到床头桌上的东西都被摔到了地上,果壳也洒了一地,她妈坐在床上,捂着脸,肩头不住地抽动。从外面看进去,老太太整个人都像缩小了好几圈,背也佝偻起来,老态尽显。孟菀青没忍心推门进去,转头靠在走廊墙边,自己也哭了一鼻子。

  郑彬提着吃的过来的时候,看孟菀青眼睛红肿,就问,“怎么哭了?”

  “没事。”孟菀青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你又带吃的来,”她说,“体检要空腹,我不吃了。”

  “检完了再吃,一样的。”他说,“我放到老太太那边,你体检完过去拿。”

  郑彬看了看表,“还有时间。到楼外陪我抽根烟,透透气吧。”

  两个人信步走到住院部外面。从楼门到院门是个小小的广场,车辆都是走正门停车场,这里便成了住院的患者们散步休闲的地方。他们默不作声地穿过长满爬山虎的凉亭,在长椅上坐下。

  郑彬点了根烟,两个人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广场上护士推着坐轮椅的老人慢慢走过,穿着病号服的患者把拐递到一旁的家人手里试着前行,头上包着纱布的小朋友一手接过妈妈递来的雪糕一手接过爸爸递来的气球,开心得咯咯大笑。

  烟头燃尽,郑彬轻咳了一声。“我离了。”他说。

  孟菀青一惊,“什么时候的事?你没跟我说。”

  “上周去办的。”他说。

  “怎么突然……”孟菀青说了半句,顿住了。她想问,这么多年拖着,怎么突然想通了,但没问出口。

  “孩子今年念大学去了,”郑彬说,看不出表情是悲是喜,“我俩都不用再耗下去了,想通了,就离了呗。房子她一个我一个,好分。孩子放假回来,愿意回谁家回谁家。”

  孟菀青低下头,没说话。

  “你呢?还继续耗着?”郑彬问。

  如果不是孟菀青盯着,陶大磊本来也没想听话地做体检。但孟菀青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几乎是押着他从这个科室进去那个科室出来,总算是查了一遍。

  “我就说吧?查这些玩意有什么用,浪费。”陶大磊说,“谁好人上医院啊?瞎找罪受。”

  孟菀青拉着他往楼上走,他警觉地停住脚步,“干什么?我要回家了。”

  孟菀青白了他一眼,“我昨天问妈胃疼的事,认识一个消化内科的大夫,跟他说你总吃完饭肚子疼,你今天来了,挂个号上他那看一眼,看看要不要再做个 CT 什么的。”

  陶大磊立刻就不乐意了,“孟菀青,你巴不得我死是吧?我好好的,什么病都没有,看什么看?”

  孟菀青理都没理他,硬把他拖上楼。“我是为你好!别每天在家里面唧唧歪歪这疼那疼的,好歹彻底检查一次,我也放心,你也别天天闹腾。”

  这边李衣锦也陪着她妈做体检,她试探着问她妈,“二姨说,要不,找一个心理方面的医生去……”

  “不去。”孟明玮立刻打断她,“我没有心理问题。”

  李衣锦不敢作声。过了好一会,又小心地问,“那,你保证以后别吓唬我们了。”

  孟明玮没接她的话,说,“明天陪妈一起去民政局吧,你二姨也去。”

  “好。”李衣锦答。

  她一边陪她妈在走廊排队等着检下一项,一边给陶姝娜发微信。这几天孟明玮和孟菀青照顾老太太都忙,她就负责跟陶姝娜实时报告。“我今天中期考核,”陶姝娜说,“完事我就回去看姥姥。你不回北京是吧?”

  “暂时不回,我攒了好多年假。”李衣锦说。

  “羡慕。”陶姝娜说,“张小彦又出差了。我觉得我俩已经不是异地恋可以形容了,他可能在另外一个星球。没想到我国的航天事业竟然是在这个方面有了质的突破。”

  虽然陶姝娜在调侃,但李衣锦也笑不出来。在医院出出进进的几天,整个人也像是悬崖边上走了一遭,想了很多以前不会想的事情。“我爸妈真的要离婚了。”她跟陶姝娜说,“虽然以前从来没想过,但现在看来,感觉也不是坏事。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呢?”

  这个问题,在陶姝娜怀疑她妈那时候,她也曾经犹豫要不要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离婚呢?但她后来想,她毕竟年轻,父母们过了半辈子的事,不是一句离还是不离能够说得清楚的。潇洒如孟以安和邱夏,尚且在离婚后还是因为诸多大事小事藕断丝连,别人就更不消说。

  陶姝娜的中期考核还算顺利。又忙完了实验室的事情,回到家时已入夜。她把手机扔去卧室充电,收拾完进屋来,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电,是她爸打来的。她连忙拨回去。

  “闺女啊!……”那边陶大磊一听见陶姝娜的声音,就哽咽了,“……闺女,你回来看你爸最后一眼吧,你再不回来,你就再也见不着你爸了……你爸活不了几天了,你妈不要我了,要跟别的人跑了,咱们这个家家破人亡……”他哭道。

  陶姝娜吓了一大跳。“爸,怎么回事?”

  陶大磊在消化内科医生的建议下去做了 CT,还做了一堆他也听不懂是什么的检查,医生拿着检查结果问了他好多症状,问他吃饭习惯,戒不戒烟酒,这里疼不疼那里疼不疼,他就一一答了。诊断结果是他有慢性胰腺炎,给他开了好多的药,让他先按时吃,过段时间来医院做其他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