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难
她拼命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倾如雨下。
那是她入狱的第五年。
一年之后,她就因为在狱中表现优异,工作努力,改造态度良好,被判减刑 20 年。
后来她像别人一样,每天都在祈祷老天爷赏脸出太阳。只要每天享受了那五十步的阳光,一天的心情都会好。何况有的时候,在阳光的尽头等着她的,是她最想念的人,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周到离家去北京上学工作之后,几年才回去看她一次。他很少说自己的情况,她问起,他也只是回答挺好,还行,差不多。但她心里明白,因为她,他的学生时代也承受了他不该承受的歧视和非议。但他从来不说,像是已经习惯了在他不常见面的妈妈面前客套地表示一切都好。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别人家的妈妈比,既想帮着解决孩子生活上的迷茫又无能为力。
“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当周到再一次来看她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问。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周到知道她问的是他和李衣锦的未来。
“我决定彻底离开他们了。”周到说。她知道他指的是他的爷爷奶奶和“那边”的家人。“再也不回去了。以后我的生活,我和她的生活,我们的将来,都只由我们自己负责。”
她点点头,“你决定就好。”
“等你出来,我带她来接你。”周到临走的时候说。
她愣了一下,就笑了。等离开了他的视线,才抹掉了眼泪。
回去的路上竟也有阳光。她轻快地数着数,感觉五十步一眨眼就过去了。
离下一次见面的日子就更近了。她想。
番外二 私奔
陶姝娜第一次去张小彦家,是在博士快毕业这年。之前张小彦也提过很多次,陶姝娜都坚决反对。 “咱们俩怎么过是咱们俩的事,我可不要去你家人那里接受检阅。”她严词拒绝,“那这件事就变得不单纯了。” “什么叫不单纯?”张小彦表示不公平,“是你想得不单纯吧。我不也见过你家人了吗?连姥姥我都见过了。” “那不一样。”陶姝娜说,“我姥姥和我妈有替我决定过男朋友吗?没有。有替我决定过学什么专业吗?没有。但是你有。所以我既然是你选择的女朋友,不是你家人替你选的女朋友,那我有权利在现在这个阶段不接受来自他们的审核。” “……我又没说是要审核你。”张小彦说,“以前的事之后,他们也反省过,你看,这几年不都没太管我了吗?知道我又找了女朋友,不也不再安排我了吗?你不要把我家人妖魔化好不好?” “我没有把他们妖魔化,是你自己说的,”陶姝娜振振有词,“你自己都知道你的人生是他们安排的,你不也不愿意吗?其实啊,你就像另一个我姐,如果她有你的家世和智商,可能也会走上像你这样的路。但她没有,我大姨又逼她,所以她们母女俩之前才会有那么多隔阂。” 话是这么说,但是陶姝娜又输了。她和张小彦有一个规矩,每次约好周末两个人要一起待在家或者出去玩,谁因为加班或者别的事缺席了,就是输了,输了的人要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说吧,”陶姝娜跟张小彦毫无求生欲地说,“罚我做饭洗碗一个月我都不会喊冤。” “我才不罚你做饭洗碗。”张小彦说,“我爸妈说了,点名要见你。” 陶姝娜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他回了家,一路上都在发愁,一会说,早知道去年的课题该跟导师一起参与的,一会说,应该明年再来的,明年至少拿到博士学位了。 “你又不是去面试的,瞎想什么呢?”张小彦哭笑不得。“我家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他们只是对我的教育比较严格而已。” 张小彦的家人果然如他所说,一看就是书香世家的样子,爷爷爸爸妈妈都文质彬彬优雅礼貌,对初次见面的陶姝娜也是虽然客气…
陶姝娜第一次去张小彦家,是在博士快毕业这年。之前张小彦也提过很多次,陶姝娜都坚决反对。
“咱们俩怎么过是咱们俩的事,我可不要去你家人那里接受检阅。”她严词拒绝,“那这件事就变得不单纯了。”
“什么叫不单纯?”张小彦表示不公平,“是你想得不单纯吧。我不也见过你家人了吗?连姥姥我都见过了。”
“那不一样。”陶姝娜说,“我姥姥和我妈有替我决定过男朋友吗?没有。有替我决定过学什么专业吗?没有。但是你有。所以我既然是你选择的女朋友,不是你家人替你选的女朋友,那我有权利在现在这个阶段不接受来自他们的审核。”
“……我又没说是要审核你。”张小彦说,“以前的事之后,他们也反省过,你看,这几年不都没太管我了吗?知道我又找了女朋友,不也不再安排我了吗?你不要把我家人妖魔化好不好?”
“我没有把他们妖魔化,是你自己说的,”陶姝娜振振有词,“你自己都知道你的人生是他们安排的,你不也不愿意吗?其实啊,你就像另一个我姐,如果她有你的家世和智商,可能也会走上像你这样的路。但她没有,我大姨又逼她,所以她们母女俩之前才会有那么多隔阂。”
话是这么说,但是陶姝娜又输了。她和张小彦有一个规矩,每次约好周末两个人要一起待在家或者出去玩,谁因为加班或者别的事缺席了,就是输了,输了的人要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说吧,”陶姝娜跟张小彦毫无求生欲地说,“罚我做饭洗碗一个月我都不会喊冤。”
“我才不罚你做饭洗碗。”张小彦说,“我爸妈说了,点名要见你。”
陶姝娜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他回了家,一路上都在发愁,一会说,早知道去年的课题该跟导师一起参与的,一会说,应该明年再来的,明年至少拿到博士学位了。
“你又不是去面试的,瞎想什么呢?”张小彦哭笑不得。“我家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他们只是对我的教育比较严格而已。”
张小彦的家人果然如他所说,一看就是书香世家的样子,爷爷爸爸妈妈都文质彬彬优雅礼貌,对初次见面的陶姝娜也是虽然客气但热情。
陶姝娜还是没有放松警惕,虽然坐在张小彦妈妈旁边,乖巧地吃她递来的水果,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提防着,比去面试还要谨慎。
果然,张小彦妈妈虽然温言软语慈眉善目,但开口就直问要点。
“娜娜呀,你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呀?教育你也很成功呢,听小彦说,也是培养出了你这个状元。”她问。
不知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陶姝娜在这一刻突然沉默了。她想起她高中时第一次指着电视上的张小彦说“我也要成为那样的人”时班主任泼她冷水的语气,想起她一路走到状元又走到现在听到的每一句类似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撒谎。她想说,我家里也是世代书香门第,我爸爸妈妈都是学者,我也是根红苗正的学三代,不管是学术还是事业,我从来都没有输给过任何人,即使是张小彦这样优秀的人,站在他身边,我一点都不怂,他也半点都不亏。
张小彦看到她的局促,走过来坐到她身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想什么呢?”他轻声笑道,“你就说实话呗,不说我替你说了。”
“哎!”陶姝娜回过神来。“没有……我自己说。”
她冲张小彦的妈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呀,”她清了清嗓子,觉得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又回来了,“其实我什么都不是。”
“我们家也不懂什么教育。”她笑着说,“我妈是个百货公司的销售经理,我爸是个列车员。”
何必要撒谎呢?她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一边想。她不就是这么长大的吗?小时候她妈为了上班不扣工资把她扔在柜台后面,她就窝在一堆货物里玩玩具看画册,上学时因为写作业快,包揽了全班同学写不完的作业,莫名累积了声誉导致第二年全票当选班长,中学时因为家里有最新的科幻杂志,她拿去班级里传看,被老师没收了,结果她下课时去送作业发现老师自己在办公室偷偷看……还有她妈为她在老师面前出头的时候,练跆拳道受了伤又坚持考试的时候,甚至天天花痴张小彦的时候……这些才是她自己既有趣又无悔的,不可替代的人生嘛。
“……他们现在准备离婚了。”陶姝娜坦然地说,“我妈坚持离,我爸坚持不离,法院一审没判离,我妈会继续上诉。”
张小彦妈妈显然没有想到陶姝娜这么过于坦诚,一时间忘记了表情管理,满脸惊愕。
张小彦倒是对陶姝娜说出这些大实话毫不意外,他在一旁笑着说,“妈,娜娜性格就是这样的。她有好孩子的品性,却也享受到了好多所谓的好孩子享受不到的人生。不像我,我是长成了你们认为的好孩子,但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她吗?我有多喜欢她,就有多羡慕她。她比我幸福多了。”
张小彦的妈妈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这孩子,多大人了还这么说话。”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们还不是为你铺了一条最好的路,你现在事业有成了,倒来埋怨我们了。我们反倒有错啦?你爷爷你爸爸做科研为国家争光有错啦?”
张小彦明显也不高兴了,但他还知道下意识地避免和妈妈争论,就闭口不说话了。
陶姝娜便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阿姨,”她说,“小彦是真的很优秀,他也很感谢你们给了他最好的教育。我熟悉他以前,也一直崇拜他,羡慕他。但是熟悉了之后,我更愿意了解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总该有权选择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女朋友,什么样的未来。”
“哟,这小姑娘伶牙俐齿的呀,”张小彦妈妈一笑,“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倒提点上我了,显得我这个做妈妈的咄咄逼人了。行,我不说了,小彦,”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张小彦,“去爷爷书房吧,爷爷和爸爸有话问你了。”
来之前张小彦就跟她说过,他离家读书工作后,每次回家,都还要像学生时代一样,到爷爷和爸爸跟前汇报成就汇报思想,就差没写一份年终总结报告了。
“你在家还要述职?!”陶姝娜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是百般惊奇,“难怪你不愿意上班写报告,连我都不愿意写报告,你在家都得写,这是什么日子啊?”
“妈,今天难得娜娜来了,大家聊聊天就行了,我就不过去了吧。”张小彦用商量的口气说。
“有什么区别?”张小彦妈妈虽然脸上仍对陶姝娜带着笑,语气却是对张小彦的严厉,“谁来都一样。不管你多少岁,只要在这个家里,你就得守咱家的规矩。可别忘了,谁把你培养出来的,谁让你走到今天的。”
气氛僵持了十几秒。
陶姝娜突然站起身,拉住张小彦的手,冲张小彦妈妈嘻嘻一笑。
“阿姨,那请你们也别忘了,谁现在是他的女朋友,谁陪他走以后的路。”
陶姝娜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牵住张小彦,两个人飞奔出门,门在身后顺势带上,他们可来不及看他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神色。
两个人手拉着手在大街上一顿狂奔,明明平日里是成熟稳重的成年人,这会儿却像被家长逮住的早恋高中生一样,跑过好多条街都不知道累,跑不动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一个拄着膝盖,一个叉着腰,对看了几分钟,同时爆发出大笑。
又笑累了,两人互相搀扶着在街上慢慢走。
“我从来都没这么干过。”张小彦抬头看着天,感叹道,“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优秀模范生,从来都没有明目张胆地违抗过我家人的命令。”
“你有啊。”陶姝娜故意说。
“啊?”张小彦没反应过来。
“从你答应我做你女朋友那天起,你就已经违抗他们的命令了。”陶姝娜说。
“也是。”张小彦点点头,“那要是我早点认识你,会不会咱俩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陶姝娜噗嗤一笑,“说不定喔。”她说。
“唉,”张小彦故意叹气,“晚了,现在一把年纪了,还玩这种把戏。跟私奔一样。”
“现在也不晚。”陶姝娜说。“私奔什么时候都不晚。”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又是一阵大笑。
“去学校看看吧。”张小彦提议道。
两个人走到了以前的高中。学生早已放学,大门紧锁着,光荣榜上的照片和名字经过了风吹日晒已经斑驳。
“我当年就是站在这榜前面遥想你的荣耀。”陶姝娜悠悠地说。
“早就没有可遥想的了。”张小彦笑,“荣耀都是虚无,生活才是踏实攥在手里的。”
两个人并肩站在陌生的光荣榜前,看了很久,竟也不觉得无聊。
临走的时候,张小彦对陶姝娜说,“以后,我也要成为你这样的人。”
“我是哪样的人?”陶姝娜故意问。
“永远不要怕选择一条冒险的路。”张小彦说,“有你一起,我更不怕。”
陶姝娜一笑,挽起他胳膊。
“私奔也不怕?”
“当然。”
番外三 新人
“老师说这个是家庭作业,需要爸爸妈妈跟我一起完成。”球球一本正经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跟孟以安谈判。 孟以安一脸看穿她把戏的表情。“完成不就行了?老师又不知道你跟谁一起完成的。再说了,别的小朋友万一爸爸出差了妈妈出差了,今天不在家,那就不完成作业了?” 球球警觉地瞪大眼睛,“妈妈!你不能这么说话。是你说要遵守老师的要求的,你现在等于是在教我偷懒。” 孟以安翻了个白眼。是谁说做教育的人自家孩子教的都好?难缠起来不是照样亲妈也搞不定。 球球这次假期的生活作业主题是认识植物,老师要求孩子们跟着大人去大自然的环境里玩,捡不同种类的植物回来做标本册带到学校去给同学们科普。 “这不是谁都能做吗?”孟以安不死心,“离你爸来接你还有一个星期,你能不能不要再给妈妈添麻烦了呢?” 球球眨巴眨巴眼睛,低下头,委委屈屈地说,“妈妈你觉得我是麻烦吗?还是爸爸是麻烦呢?” 得,已经学会道德绑架了。孟以安想了想,只好投降。 邱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驱车前往森林公园的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给球球讲故事,让加班没休息好的孟以安稳稳地睡了一路。精神养足之后,孟以安心情大好,到了之后就跟着球球疯跑,留邱夏在后面背着装备补给默默赶路。 总算等到球球累了,三个人在草坪上坐下,铺好午餐布,喝水吃东西。球球吃喝也不老实,吃两口想起了带来的拍立得,就站起来左拍拍右拍拍。 “别走远了,就在爸爸妈妈能看得到你的地方。”孟以安叮嘱。 “知道啦!”球球脆生生地答应。 两个人一边看着球球的背影一边聊闲话,聊了几句孟以安工作上的事,又聊了几句邱夏学校的事。突然邱夏没头没脑地问,“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孟以安莫名其妙,“什么日子?” “问你呢,”邱夏说,“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孟以安被他突如其来的追问弄得摸不着头脑,在心里迅速地过了一遍三个人的阴历阳历生日和通用重大节假日,没一个能对上号。 “什么啊?”她一头雾水,瞪了邱夏一眼,…
“老师说这个是家庭作业,需要爸爸妈妈跟我一起完成。”球球一本正经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跟孟以安谈判。
孟以安一脸看穿她把戏的表情。“完成不就行了?老师又不知道你跟谁一起完成的。再说了,别的小朋友万一爸爸出差了妈妈出差了,今天不在家,那就不完成作业了?”
球球警觉地瞪大眼睛,“妈妈!你不能这么说话。是你说要遵守老师的要求的,你现在等于是在教我偷懒。”
孟以安翻了个白眼。是谁说做教育的人自家孩子教的都好?难缠起来不是照样亲妈也搞不定。
球球这次假期的生活作业主题是认识植物,老师要求孩子们跟着大人去大自然的环境里玩,捡不同种类的植物回来做标本册带到学校去给同学们科普。
“这不是谁都能做吗?”孟以安不死心,“离你爸来接你还有一个星期,你能不能不要再给妈妈添麻烦了呢?”
球球眨巴眨巴眼睛,低下头,委委屈屈地说,“妈妈你觉得我是麻烦吗?还是爸爸是麻烦呢?”
得,已经学会道德绑架了。孟以安想了想,只好投降。
邱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驱车前往森林公园的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给球球讲故事,让加班没休息好的孟以安稳稳地睡了一路。精神养足之后,孟以安心情大好,到了之后就跟着球球疯跑,留邱夏在后面背着装备补给默默赶路。
总算等到球球累了,三个人在草坪上坐下,铺好午餐布,喝水吃东西。球球吃喝也不老实,吃两口想起了带来的拍立得,就站起来左拍拍右拍拍。
“别走远了,就在爸爸妈妈能看得到你的地方。”孟以安叮嘱。
“知道啦!”球球脆生生地答应。
两个人一边看着球球的背影一边聊闲话,聊了几句孟以安工作上的事,又聊了几句邱夏学校的事。突然邱夏没头没脑地问,“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孟以安莫名其妙,“什么日子?”
“问你呢,”邱夏说,“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孟以安被他突如其来的追问弄得摸不着头脑,在心里迅速地过了一遍三个人的阴历阳历生日和通用重大节假日,没一个能对上号。
“什么啊?”她一头雾水,瞪了邱夏一眼,“别在这跟我绕弯子,有话就说。我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邱夏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叹了口气,仰面躺下。
“我就说嘛。”他语气带着懊恼,“以前不后悔,现在后悔了。当时就不应该跟你逃了那个婚礼的。”
孟以安顿时醍醐灌顶,“啊,今天是咱俩结婚纪念日?”
邱夏无奈地摆摆手,“算了,反正你从来都没记住过,离都离了,更不用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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