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蓝树
姜蝶珍的心里却?像烧开的湖泊,潺潺冒着白雾和气泡,飘向夏日?的荒野。
她们一起聊伍尔夫的《达洛维太太》。
聊波伏娃和萨特?的婚姻困顿。
聊诗人多多在1985写的《是》
“是炉子倾斜太阳崩溃在山脊/孤独奔向地裂/是风/一个盲人邮差走入地心深处/它绿色的血”
“是火焰火焰/是另一条河流/火焰永恒的钩子/钩爪全都向上翘起/
“是火焰的形状/碎裂碎在星形的/伸出去而继续燃烧的手指上是/
“我爱你/我永不收回去”
“爱”和“告别爱”,对?女性来说,都是一腔孤勇的单向奔赴。
女性啊,好像天?生就具备爱人的能力?。
在她们学会自我保护,选择被爱的对?象之前,就先学会珍惜一个人了。
而在累累伤痕以后?,卑微沉沦,不懂如何“告别旧爱”,并不是她们的错。
在无数次重建自信,向外求助的过程,并不应该被扫射成“精神贫瘠”。
人人都渴望被爱。
——这是本?能,并不值得羞耻。
姜蝶珍眼眶有些湿润。
她想?,勇敢地表达自己的需求,不应该被赞许吗。
主唱兰颂拿起歌词本?:“我啊,之前也想?过构思反抗家暴的主题。要不我们写几首歌,下次去演唱会的时候唱吧。”
“穿上‘离婚’之裙,就应该开始一场狂欢派对?。”
身旁的楚诗邀请道?:“八月底,我们在北京工体有个演唱会。票都卖出去半年啦。到时候,我们几个试试唱新歌。”
“芷兰,你愿意做我们的特?邀嘉宾吗。”
姜蝶珍:“姐姐,你去试试吧。舞台的服装交给我。”
姜芷兰用?北冰洋的酒瓶捂住脸。
她从不会哭,也不想?扫兴。
说真的,她很少和人聚集起来一起谈心。
繁忙且内卷的工作,充斥着她所有的生活。
她被家里人当做“人人称羡的精英”和“人生赢家的标杆”培养着。
只要“向外”做到极致,生活到工作都一丝不苟。
其实非常内耗,生活稍微失去规律,就会疯狂自责的程度。
现在,她和同龄的姐妹,一起谈谈心。
喝酒,抱怨一下台里的领导,讲讲喜欢的书籍。
肆无忌惮的嬉笑怒骂。
原来脱离了金钱和名誉的压力?,居然能这么?轻松愉悦。
姜芷兰:“我考虑一下。”
钟佳尧笑着说:“我们几个啊,绝不会给你丢脸。最丢脸的那几年,已经熬过来了。”
“我记得,四年前,我们乐队是六个人。”
“第一次在北京工体演出的时候,座位还没?满。”
“是啊,当时,我们几个贷款上百万,自费举办的演唱会。”
“那天?啊,天?降暴雨,我们舞台装造很廉价,披着着80,90后?六一儿童节的彩条装饰带,就这样?上场了。”
楚诗哈哈大笑:“我记得呢,最后?满舞台都是亮晶晶的碎屑,还是我们自己清理的。”
“还不是熬过来了。”
张馨月放下酒瓶,揽住身边的姜芷兰:“怎么?说呢,我们都穿过暴雨,迎来了新生。”
姜芷兰放下手上的酒:“你们已经很出名啦!能被你们邀请做嘉宾,是我的幸运。是我自己暂时过不了我这关,毕竟,公开自己被暴力?的往事,我还是做不到。”
许碧笑道?:“没?关系,我们等你卸下心房的时刻吧。”
“最开始,我们也没?勇气站在舞台上。我对?‘出名’没?什么?实感。”
贝斯手许碧说:“更具象化的是,来买果茶的人,偶尔会有人要签名。”
“大概从卖不出一张票,免费请人看演唱会,被各地音乐节拒绝。再到一分钟之内,就能哄抢一空。”
“说起来,大人物最擅长轻描淡写地,谈起过往的苦厄和平庸。”
“你们已经有很多粉丝了。”
姜蝶珍:“姐姐们都很棒。”
“持之以恒地做一件事,这看上去太酷了。”
姜蝶珍眼睛里闪着光:“我真的很期待,你们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穿着我的作品,演绎出我们共同理念的那一天?。”
兰颂恳切地看向姜芷兰:“芷兰,你看宁宁对?你期望这么?大。你有勇气做特?邀嘉宾,站在舞台上吗。”
姜芷兰说:“你们让我考虑一下,我尽量不辜负你们的期待。”
钟佳尧:“嗯,你好好考虑吧。”
“什么?事,都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许碧:“我们不强迫你,但你要记住,任何不安的时刻,你的世界里还有我们。”
姜芷兰点了点头,垂下眼睛。
“等到八月,最后?一场骤雨落下的时候。”
姜蝶珍想?:“也许一辈子规规矩矩,做优等生的姐姐,终究会离经叛道?一次吧。”
-
天?气阴沉的六月梅雨。
姜蝶珍第一次品尝到了黄杏的苦。
那是一天?傍晚。
姐姐有午夜新闻,还没?有出发上班。
今天?,景煾予从米兰回来。
男人在早上上飞机之前,就给姜蝶珍打电话,说晚上会来接她。
女生的心里甜滋滋的。
连绘制设计稿的心情都淡薄了一些。
姜蝶珍在院里摘着熟透的黄杏玩。
她时不时盯着手机:【老公,姐姐要出门上班啦。】
【等你来了,我给你吃我做的蔓越莓麦芬蛋糕。】
电话另一端。
景煾予弯着唇角,望着道?路两边往后?退的树木虚影。
他舍不得摁灭手机屏幕,有些心不在焉地催了司机:“再开快点。”
姜蝶珍握着手机。
忽然感觉到自己右眼皮,不规律地跳起来
——像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姜蝶珍有些不安。
她伸出手,触摸跳动的地方。
总觉得有一种?心悸的第六感。
她叮嘱即将?离开的姐姐,记得拿一点蛋糕吃,晚上垫垫胃。
室外忽然传来了喧嚣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堵在外面咒骂交杂的声音。
宅门响起起刺耳嘈杂的切割声。
很恐怖的震响。
并不是普通的敲击声,更像电锯切割屋门的劈碎音。
两人都屏住呼吸。
气氛凝滞下来。
姜蝶珍从院落里走进房间,关了亮着的灯。
营造无人在家的感觉。
她竭力?维持温静的语气:“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芷兰缓缓放下化妆包,眼神严肃又决绝:“宁宁,你快点躲起来。”
“诶?”
姜蝶珍后?背一阵寒意,脊椎也颤抖起来:“姐姐,是不是方博他们过来闹事了。”
“肯定是他。过几天?,我和他的离婚案,就要开庭了。”
姜芷兰把她塞进西耳房的立柜:“等下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出来。”
她咬紧牙关,让自己维持冷静:“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宁宁,我绝不会连累你。”
景煾予在赶来的路上。
男人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