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琪玛卡巴卡
◎全文完(佟母线,选订,慎入)◎
佟霖对苏南小瓦房的全部印象就是争吵, 无休止的争吵,歇斯底里的争吵,单方面进行的争吵……
佟霖对婚姻的恐惧也来源这里, 但并不是因为佟母,而且父亲佟春生……
佟春生在外人看来拥有铁饭碗的工作, A大教职人员,即使住在弄堂里也依旧斯文儒雅的模样,一个腋下包一杯茶长年干净的浅绿色针织衫是一个中年不得志的教师最后的倔强。
“佟老师, 去上课啦?”
“A大可是苏区最好的学校, 你女儿的学习以后不用管了嘞!”
“佟老师,这是些心意……我们家那小子今年高考……”
佟春生既骄傲于自己的身份,又不屑于与弄堂里的人打交道。
他醉心学术, 即使在多年课题未得到进展时, 也不甚在意, 背着妻子把学校家属院的小房子低价私自转让,拿走妻子为女儿攒下的升学资金。
他沉默寡言, 用冷暴力逼疯学历不如他的妻子, 冷眼瞧着妻子歇斯底里,只面带蔑视地留下一句——“你不懂”。
中专毕业的妻子做不了留美博士的他的知心人, 妻子只会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他们是一间房间的陌生人, 是金钱上的仇人。
只是偶尔, 佟春生感叹生不逢时,同龄人都早早升上正高, 事业如日中天, 也会想起妻子的家庭, 他讥讽, “林家不是对你很好吗?你不是被林家拉扯大的吗?你不是林高维的妹妹吗,你去求林家啊,求他们施舍一点,你看人家搭理你吗?”
他的妻子,在成为佟母、佟家那口子之前,还有个名字——“林苍葭”。
林老爷子取的,含义是“芦苇青苍苍,坚韧野蛮生长”,这是林老爷子对她的印象、期望……
坚韧野蛮生长。
确实如此,林苍葭自幼知晓自己想要什么,她走出大山,她要改变命运。
但是出生于大山里的她,无父无母,跟着高龄的爷爷奶奶生活,倒是有个牙牙学语的弟弟。
她只好通过攀附他人改变命运。
六岁那年,在苏区北部支教的林老太太成了的第一个可以攀附的藤蔓,林家心善决定资助她和弟弟的上学吃穿费用,在村子里一同被资助的孩子还有七八个。
三个月支教结束,林老太太回到A市,只有三间教室的小学学堂又恢复如常。
每个月翘首以待从城里寄来的信封,信封里是钱,是没有年轻劳动力的家庭接下来一个月赖以生存的开销。
但山区的路泥泞,信封寄来的日子并不是总是那么准时,有时候晚上一两天,有时候晚上一周。
心情就像是被拴上狗绳的狗,失去自由,完全被牵着走。
于是,她做了件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背着家人,独自一人步行了整整三天,在体力不支之前达到苏南市区。
林家的人大概也没想到资助的小孩会找上门,当时的心情是恐惧大于害怕,但当瘦弱的身体在院子里直直栽下去当场晕倒时,林老太太还是心软了。
一双筷子的事,林家不缺。
即使他们知道她所说的爷爷奶奶去世,家中无依无靠皆为谎言。
六岁那年,她成功缠住这颗藤蔓。
九岁那年,山区爆发大洪水,暴雨抢救庄稼的爷爷在洪水中失踪,奶奶伤心欲绝郁郁而终。
按照程序,她和弟弟都要被送去福利院,林家出面正式收养了她,她有了个名字,求着林老爷子给取的——“林苍葭”。
她很喜欢,一遍遍在田字格上临摹,她要做班级里抄写名字最漂亮的人。
人到初中,青少年难免情窦初开,更难免对同在一屋檐下的“哥哥”有着异样的感觉。
或者说在她意识到林家对于小孩的资助会停留在十八岁时,她知道不能去赌林家对她的偏爱。
所以刻意或无意的心动发生在初三那年。
东窗总有事发的一天,向来儒雅的林老爷子勃然大怒,早恋在那个年代是带有一种难言的“可耻”,更何况林家不愿意承认也不允许在众星拱月氛围下成长的林家长子的未来对象只是一个养女。
她去上了A市边郊的中专,林高维则在本校直升高中。
在那个年代,很多尖子生都会选择中专,包分配铁饭碗,林苍葭对林家这个决定没什么异议。
没关系的,少女足够自负,她相信林高维的心是被她牵着的。
中专毕业后,林家原本安排她在A大附属小学教书,不愿意成为小学老师的她“歇斯底里”的撒娇,林老爷子无奈安排她进了当年还是个香饽饽的钢铁厂子弟学校。
那年,林高维出国念书,两个人的书信往来频率开始逐年降低。
再后来,林高维学成归来,在林家的安排下和林老爷子老友的女儿订婚。
天塌了,她歇斯底里,她哭闹,她装晕,林家再也没有愿意搭理她的人。
同年,在林高维的婚礼上,她认识了林高维的大学同学佟春生,美国留学生,各怀鬼胎的二人“坠入爱河”。
她对国外毕业制度不了解,并不知晓佟春生已经延毕两年有余,延毕没有奖学金,自费留学费用已经耗空佟家家底。
他对林家内部复杂关系也不甚了解,只以为娶了林家的女儿,就能万事高枕无忧。
当面具被狼狈撕裂下来,露出的是两个人狰狞的面孔,血肉模糊下的依旧是自私算计的心。
再后来,她与林家的关系在一次次索求里消磨殆尽,钢铁厂一夜之间倒闭,所有铁饭碗都变成下岗工人,她的人生在互相折磨、争吵中度过……
困在套子里的人,还妄想套住别人。
她是表面独立自主,实则依附他人的菟丝花,花开花败,作茧自缚。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