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檀记 第23章

作者:李丁尧 标签: 都市情缘 相爱相杀 现代言情

  很细腻灵活的前摇。

  庄静檀身体迅速绷成一条直线,倒抽了口冷气,右手抓住斯珩小臂,指甲下意识抓进去。

  斯珩的手生得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很规整,完全不会刮伤她。

  还是一看就很养尊处优的一双手。

  庄静檀分心了一瞬,想起她提前一年的准备中,有保护手这项。护手霜、手膜来回很多遍,为了更靠近庄静音的状态,即使她们已经多年未见。

  但没人知道,她其实是见过庄静音的。

  二十一岁时。

  不过没有见到。那天庄家一家人开车出行,后来又在奢华的酒店喷泉门口等了许久,截停住了一辆车,夫妇俩下车去迎上了那人,庄静音安静地坐在车里,手轻搭在车窗上,有些懵懂地望出去,撞上一个男人的眼睛,像受惊吓的小兔子又缩了回去。

  路灯的光晕,降下的雪,触目所及尽白。

  还挺像电影。

  庄静檀在那条路的倒数第四个路灯后,抽着烟望着那一幕,完全的旁观者视角。

  她看得津津有味,在沈珧嘴里高高在上、冷血决绝的生父,姿态像狗一样,讨好的眼神在中间人和那个男人之间转来转去。

  人间是等级森严的斗兽场。

  庄静檀觉得没意思,把烟熄灭,扔到垃圾桶,转身走了。

  她对男人的印象是,年轻,唇边微笑很淡,垂着的手很漂亮,因为温度冷,白皙微红,更显骨节锋利。

  现在,那双手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隐秘又旖旎。

  庄静檀唇角很轻地挑起,胸口不住地起伏,眼睫垂下,那个笑却近乎微讽——

  不针对任何人,只是觉得人生可笑,像写好既定程序剧情的游戏。

  那些巧合堆沙成塔,某一刻轰然落下。

  叮——

  在前戏要结束,斯珩刚直起身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加狂震。

  斯珩缓缓扭头,看着不停在响的手机,下颌紧了紧。

  庄静檀估摸着,他在把手机砸出去和拿起来之间正作着激烈心理斗争。

  最终还是接起来了。

  那边的声音隐隐约约,但庄静檀耳尖,听见了一个‘康董’。

  斯珩平时接公事电话还会嗯两声,这次是例外,助理连斯珩应声都听不见了,小心翼翼地追问:“那您一个小时后的日程可以空出来吧?”

  “知道了。”

  斯珩声音很淡。

  他开着手机免提,面无表情把西裤衬衫整理好。

  想了想还是解开了扣子,打算去屋里再重新换一套。

  “斯总,”

  庄静檀这边穿好毛衣,神色纯良地爬到沙发沿边,眨了下眼,神色无辜地问出欠欠儿的话。

  “您……没关系吧?”

  斯珩完全没被激怒,只是轻笑,抬手将她的发丝勾到耳后:“你又不走。我们时间还长。”

  庄静檀忍住冷笑的冲动。

  斯珩去卧室里换衣服,她从茶几下找到盒夏威夷果仁,刚想打开,想了想还是扯开声音问了句:“这个坚果我——能——吃——吗——”

  砰。

  斯珩刚好出来,他甩上门,懒得看她,只扔下一句:

  “能种出来。你也可以自己去种。”

  庄静檀:“噢,谢谢。”

  她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再见。”

  斯珩手搭在门把手上,顿了几秒,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庄静檀余光扫到了,吃坚果的速度也慢了几分。

  如果这时斯珩突然回头,他会看到一双冷然警惕的眼睛。

  斯珩的指尖在门把手上依序轻敲,才回头看她。

  “庄静音。”

  他的声线向来低沉悦耳,抽离了情绪和笑意后,质地像一场雪。

  雪意是四季中最独特的存在。

  冰冷,幽暗,寂寥中常存审判,许多暗的厄运都在雪天发生。

  “你的手心怎么有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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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二】

  Une oreille exercée peut y percevoir des bruits d’ailes, une palpitation d’?mes.

  斯珩的母亲年轻时在法国留学,她曾把加缪的这句话分享给未婚夫康明德。

  康明德对文艺不太感兴趣,但他喜欢这句话。

  ——一只有经验的耳朵能感知翅膀的声音、灵魂的颤动。

  这话其中蕴藏的真意,能帮助他在商场上取得优势:无论市场多么波云诡谲,最大的变数都在人身上。

  多不幸,人是多变又狡猾的动物,

  多幸运,人是多变又狡猾的动物。

  翅膀终会扇动,而他要做的,就是观察变数中的破绽。

  这一点,斯珩也继承了。

  他感官的敏锐度很高。

  这点庄静檀很早就发现了。

  他几乎从不留宿过夜,觉也很浅,这也是她之前收到那个少见的要求后,犹豫了一秒的原因。

  所以庄静檀不意外。

  当然,在斯珩回头望过来时,她也非常清楚,这个问题代表着什么。

  代表了滑到了悬崖边缘。

  庄静檀不躲不避,迎上他目光。

  “你这么聪明,你觉得呢?”

  她轻声反问。

  斯珩没说话,站在原地看着她。

  他的睫羽长而密,没有表情垂下时,会在眼睫下投注一小块阴影,漠然之意尽显。

  庄静檀想,斯珩本性就是这样的,实际上他根本不想微笑,懒得戴面具。他对谁都不想给好脸,阴晴不定的恶劣才是他底色。

  “你没去过我房间吗?”

  庄静檀说。

  “床头柜旁的沙发下,有一对哑铃,我五个月前买的。”

  顿了顿,她又道:“你应该看不到。”

  一句极其平静的陈述。

  在斯珩的世界里,怎么会看到除自己以外的人。

  “你是想说,你在锻炼身体。”

  斯珩慢腾腾地问。

  庄静檀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轻声道:“是。”

  斯珩好整以暇地扬眉。

  “为了离开?”

  “为了我自己。”

  庄静檀唇边滑过一丝淡潮:“你不记得你在哪里买下我的吗?我做梦都在回到那一天,软弱到什么也做不了。斯珩,你可能无法体会那种感觉。当你不再拥有任何资源、后路的时候,就只有这一件事可做了。”

  庄静檀从来不认为强健体魄是句空话,这是起点,一切基础的起点。

  现在,她自作主张地把这个想法挪给庄静音了。

  斯珩目光静然地看了她一会儿,蓦地笑了。

  “我知道了。”

  庄静檀:“你还有疑问吗?”

  斯珩轻耸了耸肩:“没有了。”

  “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