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in
……
日本人消息倒是传的及时,很快来了大批人马,连酒井渡都到场,说来要?祭拜大师,顺便处理寺院其他事?宜。
吴硕不依,在外?面吵闹。
酒井渡没耐心,让手下把吴硕撵出去,严肃道:“华恩寺主?持已圆寂,这?里没有和尚了,以后由我们接管,任何闲杂人等不得留在此地。”
他正要?把刘爷爷他们都赶出去。
灯一屋里传来声音:“住手。”
众人望过去,只?见一道清瘦的人影立在门内,身?穿僧服,是个年轻俊秀的和尚。
看到他光秃秃的头顶那一刻,吴硕眼泪不可抑制地落下来,朦胧了视线。
只?听他道:
“谁说这?里没有和尚了。”
……
第95章
“我是这里的主持明寂,继灯一接管华恩寺,请你们离开。”
酒井渡盯了他片刻,才辨认出人来,忽然大笑两声,负手上前几步:“剃个头就成主持,接管寺庙,那我?是不?是改个?中国名字,整个中国都是我的了?”
李香庭不?想?与他争辩,背过身去,将僧袄脱下,只见里面白色衬衣写满了血字,表示主持一职移交他,还按了灯一的手印。
酒井渡唇线紧抿,看完后,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一下:“一件衣服证明不?了什么。”
李香庭穿上僧袄,回过身看着他:“地契和转让书都被?我?存放起来,你可以质疑,也可以杀了我?。不?过我?前几天给沪江报社的法国记者写了信,另寄出一些照片。如果?一个?月后没有回信,他就会把你们肆意屠杀的事情爆出去。”李香庭拿出陈今今曾经?给灯一、明尽和自己拍下的几张照片,想?赌上一赌,“在这里和外面发?生的所有事都被?记录下来,日本是信奉佛教的国家,也向来以礼仪之邦著称,公然违抗国际公约,滥杀平民?和佛门子弟,传出去,各国会如何看待你们。”
酒井渡看他这毫无畏惧的目光,更加不?爽,掏出枪抵在他的额前。
李香庭平静地与他对视:“请施主三思。”
后面的副官上前,拉了拉酒井渡。
酒井渡想?起过去犯的事,怕重蹈覆辙,不?敢冒险,凶狠地瞪着他,放下枪,逼近一步,对他的颈边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扒了你的皮。”
“好。”
酒井渡带人离开。
吴硕来到李香庭身边,声泪俱下:“老师,你怎么剃度了?你要?出家?只是做做样?子给日本人看,对吧?”他宁愿是后者,“老师?”
李香庭没有回答,转身回了屋:“给灯一准备后事吧。”
……
他们曾在灯一的指导下亲手给明尽操办过,第二回 ,算不?上难事。
举行完荼毗仪式,便将骨灰安葬于塔林。
接连离开好几个?人,寺里冷清许多,不?变的是晨鼓暮钟、寥寥香火和日复一日的勾描绘色。
中午,刘奶奶做好饭,叫大家来吃。
李香庭最近在教阿强识字,趁等人的功夫,给他读了几句诗。
刘奶奶将汤盛好,坐到两人对面,见李香庭手上的冻疮还没好,心疼道?:“药膏没抹吗?手指还肿着。”
李香庭抬脸:“老忘记,也快好了。”
“喝点汤暖暖身子,多穿点衣服啊,你看你身上单薄的。”
“最近是有点忽冷忽热的,身上还好。”他抬手摸了把脑袋,“就是长发?留久了,突然没了还不?习惯,头?顶凉飕飕的。”
刘奶奶道?:“找顶帽子戴戴。”
“明尽有一顶,但?有点小,没事,很快天暖了。”
话音刚落,阿强将手放在他的头?上,为他焐着光秃秃的头?顶。
李香庭拉开孩子的手:“谢谢阿强,暖和了,先吃饭吧。”
“好。”
吴硕姗姗来迟,刚一出现,阿强捂住嘴大笑起来。
“不?准笑!”
李香庭看过去,只见他也光了头?:“你剃头?干什么?”
吴硕坐到他身边,大张腿坐着,猛灌一口野菜汤:“陪你啊。”
李香庭弹他脑袋一下。
吴硕捂着头?叫起来:“疼!”
“好歹跟我?说?一声。”
“头?发?而已,没就没了,你不?也是忽然就剃。”
“不?一样?。”
“哪不?一样?。”吴硕故意道?:“都是为了保护寺庙,保护这些壁画,你能剃,我?也能,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李香庭不?说?话了。
气氛霎时凝重许多,直到阿强说?:“我?也剃。”
李香庭看过去,微笑着捋了把他头?顶柔软的头?发?:“不?许剃,冻脑袋。”
“不?怕!”
“那就等夏天。”
“好!
……
虽身份大变,但?李香庭还是同从前一样?,只不?过在藏经?阁待得时间?更长了些。
藏经?阁几乎被?搬空了,为保护经?书古籍,他和明尽很久之前便将它们都被?埋于地下,至今没被?日军发?现。
半夜,李香庭正坐于菩萨像前看经?书。
他的视力又差了点,在黯淡的烛光下看久密密麻麻的小字,再抬首,菩萨的眉眼已模糊了。
身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李香庭回头?看去,是刘奶奶。
他站起身:“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
刘奶奶走到他身边,仰视面目慈祥的男人,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给你织的。”
“是什么?”李香庭接过来看一眼,“帽子?”
“对。”
是一顶棕色的毛线帽子。
“没有新线,我?就把旧毛衣拆下来一些织的,你别嫌弃。”
“这怎么行,您的衣物本来就少。”他把帽子还给老人。
刘奶奶挡住他的手:“拆的衣角,不?碍事,收着吧。”
李香庭俯视眼下这只苍老又粗粝的手,感动道?:“谢谢您。”
“快戴上试试。”
李香庭赶紧将帽子戴到头?上,往下拉拉,盖住耳朵:“真暖和。”
刘奶奶满脸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了眼菩萨,又看着他,轻拍了拍他的手:“别熬了,明天再看。”
“好,您也回房早点休息,夜里外面风冷。”
“欸。”
老人的脚步声渐远,李香庭又孤身立在佛堂。
香炉里的香燃尽了,他去点上三根,接着跪回蒲团上,继续将经?书看完。
长时间?的长斋礼佛、馨香祷祝,让他的心境平和许多。
如果?说?佛前敬拜能让他保持一颗清净心,那么庞大的佛法世界便能使他更加坚定、找到自我?,并从苦海中放下执着、得以解脱。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灯一面对敌人的凌.辱、杀伐时,仍念慈悲,不?忘度化一切有情众生。
所谓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渡人,未尝不?是渡己。
……
游击队一直在晏州及周边乡县打游击战,从后方牵制消耗敌人,虽交战规模不?大,但?零零散散几次对战消灭的敌人数量相当可观。
近日,他们在琴水沟驻扎,修整完毕后不?日将继续出山,前往皖西与各部会和。
傍晚,侦察兵忽然跑回来:“鬼子来了。”
所有人立马拿枪准备迎战。
宋队长问:“大概多少人?”
“二十多个?。”侦察兵一头?大汗,“要?不?要?撤退?”
“二十多,”宋队长眉头?紧锁,随即拍案大喊,“打!”
队伍迅速集结,准备伏击。
他们占地半坡,有地域优势,埋伏在山崖边往远处看,便见一对日本兵从西边过来,四辆摩托领路,两辆卡车,一辆载人,一辆装了很多木箱,要?从下方山谷经?过。
孙副队长压着声问宋队长:“你说?那车上装着什么?”
“抢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回我?觉得能打。”
“要?你说?。”宋队长笑了起来,“管他个?贼鬼子运了什么,都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