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in
日军像是行了很远的路,一个?个?疲惫不?堪,车开得也慢,快睡着似的。
顶上传来巨大声响,司机抬头?看过去,就见一块块石头?滚了下来,立马精神了,猛踩油门试图躲过去。
“隐蔽!隐蔽!有敌人!”
随即,枪声四起,后车几个?日本兵应声倒地。
副驾驶日本军官喊道?:“找掩护,准备战斗,在坡上!”
他们集中火力,往山坡扫射。
宋队长让十个?人伏在高处吸引敌人注意,自己带人从西坡绕下来,从侧面突击。
然日本兵以车为掩体,枪弹难穿过,他正要?带人冲上,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敌人背后坡上迅速落下,眨眼功夫,一刀抹了个?日本兵的脖子。
宋队长揉揉眼,定睛看过去,那玩意太快了,晃得他看不?清一招一式,更看不?清脸,自言自语起来:“妈的,见鬼了?”
倒也没见鬼,是邬长筠。
她从背后突袭,日本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折了三个?,等发?现,又着急忙慌朝她开枪。
邬长筠逮个?尸体当护盾,拿起地上的枪,扫射过去。
眼前血肉飞溅,红透的,还有她愤怒的双眼。
宋队长一声令下,战士们跟他冲上去与敌人血战,挨近些,才看清那个?人影,虽了解她的身手,也并肩作战过多次,但?还是头?一回近身肉搏,担心地朝她大喊:“往后退!”
邬长筠没听见似的,一个?抬腿,将日本兵踹倒,随即就是一刀死死扎进他的脖子里,紧接着拔刀起身,没有丝毫停顿,又朝敌人砍去。
……
数月来,邬长筠一直跟着游击队,先前她伤口感染,整整烧了八九天,药品量不?够,差点高烧死过去,卫生员都没想?到她能坚持过来。只不?过身体元气大伤,整个?人瘦得快脱相了,养了大半个?月身子骨才硬朗点。
游击队与日军交战过几次,每一次,她都恨不?能把他们一个?个?扒皮抽筋,以报血仇。
虽有伤亡,但?这一场仗打得漂亮,士气高涨。
收拾战场前,邬长筠已回到医疗队,她浑身是血,吓得二丫抓着人到处检查。
“我?没事。”她的声音比脸还要?冰冷,“鬼子的血。”
缴获不?少物资,大伙晚上饱餐一顿。
有女兵问邬长筠:“长筠,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功夫这么好。”
杀手。
她没坦白,只说?:“唱戏的,武旦。”
“难怪了,听说?你是沪江来的,唱的昆曲?越剧?”
“京剧,小时候在北方待了很多年,后去的沪江。”
背后的小战士听见了,“能不?能唱一个??”
顿时呼声此起彼伏:
“好久没听戏了!”
“我?还没听过呢。”
“唱一个?吧。”
宋队长也说?:“邬同志,你看方便的话,能不?能给大家唱一曲?今日大捷,借此劲,再给兄弟们鼓舞鼓舞士气。”
邬长筠不?想?唱,也怕这么长时间?没开嗓,唱不?好:“很久没吊嗓练声,唱不?上去了。”
小战士说?:“没事,你就随便唱几句,让我?们过把瘾。”
宋队长见邬长筠为难,便打圆场:“人家之前受伤,嗓子不?舒服,以后再说?,吃饭吃饭,吃完练刀去。”
邬长筠看向他,颔首示了个?谢。
……
大家都很热情,待邬长筠如亲人般,也很团结、勇敢、善良,长久待下去,她觉得自己都快被?感化了。
只是不?论?别人好坏、身处何地,邬长筠都喜欢独处,有时一个?人到树上躺半天,看看风景,发?发?呆;有时跑到很远的山头?,吹一晚上风。
前些年她跟祝玉生在各个?城市晃荡,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赚钱,从来没有好好看过祖国的山川大河,如今乱世,倒得此机会静下心好好欣赏一番它的壮阔。
原来,我?们的国家这么美。
最近有个?叫张尽的小战士总是给邬长筠献慇勤,一会儿送个?红薯,一会递个?野果?……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对她有意思。
邬长筠不?想?伤人家心,只能尽量躲着,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对任何人都生不?出男女之情。她不?想?耽误别人,她还是要?去法国的,现在只不?过是暂时多留一段时间?杀鬼子,因为她知道?,这口气不?出,自己会在异国憋屈死。
明日行军需经?过里口乡,那是敌占区,上个?月刚被?日军一小队占了,宋队长和众部下经?过一番讨论?,决定收回失地。等这场仗打完,游击队成功进入根据地,邬长筠便会到里州去,乘车先回沪江,再去法国。
晚上,山上又黑又冷。
怕光影晃动召来敌人,他们不?敢烧火。
邬长筠睡不?着,坐在一块巨石边看星星。
二丫不?声不?响来到她的旁边,递过一个?搪瓷杯,热乎乎的水,腾腾地冒气。
邬长筠接下:“谢谢。”
二丫没吱声,她还是这样?不?爱说?话。
邬长筠喝了一口,便把杯子搁在旁边,枕着胳膊躺了下去。
二丫也跟着。
两人一言不?发?,同望着遥远的夜空。
星月交辉,手落处,满地清霜。
……
邬长筠再次醒来,二丫已经?不?在了,天也濛濛亮,自己身上还盖了块潮湿的被?子。
不?远处传来人声,明显比之前嘈杂许多,应该是友军来了。
邬长筠拾起被?子起身,往营地走,这一夜睡得很不?舒服,腰酸背痛,她把被?子撂到肩上,转了转脖子,刚要?进帐篷,身后有人唤自己一声:“邬长筠?”
她定住,这声音,有点熟悉。
邬长筠转身,微诧地看着男人。
他乡故人,缘分一词,果?真荒谬。
……
第96章
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
陈修原笑了起来:“原来中国这么小,在这里?都能遇到,好久不见,还好吗?”
“不坏。”
“你的头发?短了,我差点以为看错了。”
是短了许多?,现在只到耳下,勾在耳后,干练又好打理。邬长筠看着他周正的脸,没那么白净了,胡子也未及时修理,多几分沧桑感:“你也变了很多?,瘦了。”
“是。”陈修原往营帐看过去,“我有点事,等会找你聊。”
“你忙。”
他们本就不熟,打个招呼意思下,便各干各事的了。陈修原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邬长筠也没追问,当下出现在这里?,彼此就已心照不宣了。
只是,这位小舅的出现未免又让她想起杜召。
也不知那个男人现在在哪,是死是活。
刚回国的时候,邬长筠总是琢磨这件事,不可?控制地想这个人,随队伍打鬼子的这段日子,反倒让心底那些雨意云情慢慢淡化去。她的心在一次次生死、屠戮、战争中变得更?加顽固,坚硬到透不进一丝儿?女情长。
早晨山间云雾迷离。
邬长筠短叹口气,往帐篷里?去。
两?队会和?,便开始动身?,往里?口乡去。
行?军途中,侦察兵回来报:日军一小队在西边十里?处的张家村驻扎,抓了不少女人关?着,没日没夜地凌.辱。
张家村与里?口乡地处两?个方向,但他们不能眼看着同胞受难而置之不顾,要绕路过去把人救出来。
经过两?天视察,敌军有三十三人,我方有八十九人。数量虽取胜,但日军装备精良,按照以往的战斗经验,不占优势。
几位领导开会商讨战略,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战。
日本兵在村内活动,张家村还有老幼村民,他们虽从日军手中抢来些炮弹,却怕伤及无辜不敢直接用炮轰。
趁夜,宋队长的突击小组隐蔽推进,悄悄进村先干掉两?个哨兵,再逐渐深入。另一队分别从村西、北方向围进,从而实现四面渗透,不放过一个鬼子。
宋队长刚爬至草堆后,旁边跟上?一个清瘦的身?影,他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又来了!”
“嘘——”邬长筠压低脸伏着,看向远处从围墙里?出来撒尿的日本兵,给?宋队长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上?去偷袭,继而大家跟上?冲进去杀敌。
未待宋队长同意,邬长筠滚至墙后:“回——”他不敢出声,只见人抽出一把匕首又快又轻地绕过去,刚靠近,倏地扣住日本兵头,往后一掰,匕首划了脖子。
他不禁感慨:这身?手,专业杀手怕是都不及,小姑娘家家的,什么来头!
随即,宋队长带人上?前,将小镜子捆在棍子上?举高探看围墙内的情况。
几个日本兵正在烤火。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准备上?。
一声令下,战士们踢门而入,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听到枪响讯号,另一边的小队埋伏于关?押女人的大院外?,等里?面的日本兵出来,立马扫射过去。
密集的枪声四起,由于敌我距离过近,不一会儿?,短兵相接,血肉淋漓……
这场仗惨烈地胜利了,却失去十三位战士,十五人受伤,其中六位重伤。
卫生员竭力救每一位,可?还是回天乏术,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离开。
混战时,张尽为?邬长筠挡了一刀,腹部皮开肉绽,好不容易才止住血,人却快撑不住了。
邬长筠守在性命垂危的小战士身?边,为?他加油打气,同他讲沪江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