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in
——特?工总部的周处长。
周处长晕乎乎地坐回来,手握起一个梨:“来,我?们继续喝。”
杜召笑着将他手里的梨换成酒:“不醉不归。”
……
半夜,杜召一身酒味到家。
慕琦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不悦地看向他:“几点了?”
杜召把西服扔到沙发?上,提起壶倒杯水:“自?己看不到?”
慕琦将报纸摔在茶几上:“注意你的态度。”
杜召一口饮尽整杯水,又去倒一杯:“什么态度?我?就这样。”
慕琦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杜召轻飘飘俯视过去:“我?就这样。”
慕琦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将茶水洒在他脸上:“你清醒点吧,明天晚上姑姑叫我?们一块去吃饭,姑父也在。”她上前一步,嘴巴靠近他耳边,轻声道:“演差不多了,以后少喝点,印章拿到没?”
杜召没回答,牵住她的手,将一小块印泥塞进她手里,收起些话锋:“行了,别生气,要不你打我?两下。”
慕琦松口气,故意又扬声吼一句:“谁要打你,走了,喝死你吧。”
头发?耷拉下来,垂两缕在额前,杜召往后捋了下,睫毛上还坠了滴水,他又抹了把,将水揩净,接着又倒一杯喝下,粗鲁地扯了扯衣扣,往楼上去。
湘湘见女人离开,才冒头,给杜召递了块手巾:“你这女朋友也太凶了。”
杜召接过来,一边擦脖子?一边往楼上去:“回头换了她。”
“真的?”
杜召将手巾扔下来:“假的,睡了,别上来。”
“好,明早吃什么?”
“随便。”
杜召回到房间,脱下熏满香水味的衬衫,直接站到淋浴下,冲去这一身臭气。
皮肤被浸得冰凉,他围了条浴巾出?来,紧紧是一个上身,便有十?几处刀伤弹痕。
杜召静静坐在床尾,听床头钟表走点的声音,想起陈修原。
他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
慕琦的姑父是沪江特?务委员会秘书?长江群,因为他的关系,慕琦被安在海关总署工作。
这次饭局为家宴,除了江群、江夫人,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
江夫人极为疼爱这个侄女,又给她送了一条钻石项链,嘘寒问暖的,还问杜召:“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杜召笑着答:“这不等小琦点头。”
江夫人握住慕琦的手:“你也不小了,该收收玩心了。”
“该收收玩心的是他吧。”江群看向杜召,“男人应酬是常态,但得有个度,我?这侄女可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可受不了委屈。”
话没说尽,但后面一句不难顺——你敢负她,我?要你好看。
杜召颔首:“姑父说的是。”
因是家宴,女眷孩子?在,所以不谈政事,只拉拉家常,喝点小酒,很快结束。
送走江家几口,他们二人也回去了,车子?开出?一条街,慕琦身子?才松垮些,看向单手掌方向盘的杜召:“姑姑问的话,你怎么看?”
杜召面无表情地开车,低声道:“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慕琦微微叹息一声:“还没告诉过你,我?是有丈夫的,去年?春天,偷偷办的婚礼,就我?跟他两个人。”
杜召并不意外,也不想问她的丈夫在哪里,做什么,干他们这行,知道的越少越好。
慕琦长睫微垂,看向车窗外,抬手摸向右耳朵,忽然坐直,紧张道:“我?的耳环丢了。”
杜召淡定地看过来,见她左耳的珍珠耳环:“落饭店了?”
“可能是刚才和孩子?们玩,没注意蹭掉了。”
杜召没多说,转了下方向盘,折回去。
车停在饭店外的街边。
“我?去找,你等着。”说完,他便下了车。
今日店里忙,包厢还未打扫,杜召找到耳环离开,刚转个弯,看到走廊尽头的一个背影,她正在看墙上的壁画。
黑色旗袍,玉立亭亭。
那些夜夜在梦里纠缠的记忆瞬间被抽拉出?现?实,他仿佛又回到那个雾气氤氲的长巷口,看到她撑着一把黑伞,朝自?己徐徐走来。
杜召握了下拳,朝他的梦走去。
忽然,一个男人从另一边过来,将一块白色披肩搭在她背上。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转身,与杜召炽热的目光对接。
“阿召,真巧。”是陈修原。
杜召没理他,目光定在他旁边的女人脸上。
自?三七年?底最后一面,已阔别近两年?,她又漂亮了。可曾经的秋月春风,于他彼时,不过是万丈泥沼。
邬长筠目光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波澜。
陈修原带人走近,介绍道:“这就是我?妻子?,你们也算故交了,不多介绍。”
杜召不声不响地盯着她的双眸,一身暗色西装,笔挺修长,却像座荒凉的山,死气沉沉。
空气凝固一般。
服务员走来走去,沿路的包厢不时一阵嘈杂,可他的世界万籁无声。
“杜老板,哦,不对,”邬长筠弯起嘴角,“小召。”
杜召眸光微动?。
“不叫一声舅妈?”
……
第99章
陈修原明白他们从前的关系,杜召此刻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复杂,由惊喜到压抑再到将要即将喷涌而出的怒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邬长筠吃了似的。
他打圆场:“我们刚吃完,什么时候有空,去家?里——”
“小舅,”话未说完,被杜召凉透了的声音打断,他始终盯着邬长筠寡淡的双眸,“我有话要对?她说,你先下去。”
邬长筠接上道:“有什么话当面说。”
几人?僵持着,气场骇人?,路过的服务员贴墙过去,走远了还回?头偷偷瞧一眼?热闹,就见那?穿着黑色西装的高个子男人?拽着女人?往一间包厢去了,留下长衫男人?立在木围栏前,不?动声色地俯视楼下。
呵,又是什么有钱人?家?的风流故事,他看出神,差点走错门。
包厢里,清洁工正在收碗盘,杜召将邬长筠拉进来,声音威严:“出去。”
两个清洁工见这人?一脸不?好惹的样子,赶紧拿上布子离开。
杜召一脚将门踢上,逼近背靠墙站着的邬长筠:“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邬长筠揉了揉手腕,漫不?经心地道:“解释什么?”
“装什么傻?”
邬长筠抬眼?瞧他,轻笑一声:“回?国的事?还是嫁你舅舅的事?”
杜召两桩都默认了。
“大?外甥,我们一早就谈妥了,男欢女爱,当下开心就好,大?家?互不?牵绊,好聚好散,你不?是很清楚嘛。”
“为什么找他?要钱没钱要势没势。”
“换个口味,不?行?吗?”邬长筠放下手,“他对?我好,一心一意,温柔体贴。”
杜召单手撑墙,朝她逼近一步,微微躬下上身:“我对?你不?好?”
“好,很好。”邬长筠直白道:“可一别多时,谁知道你是死是活。”
“你看到了,我活得好好的。”
邬长筠看着他幽深的双眸:“你这样,还算活着吗?汉奸做的舒服吗?”
杜召收回?手,直起身,俯视着她,眸光忽然阴冷了几分:“别给我扯这些,你离婚。”
“离婚?再跟你好?嫁给你?”邬长筠笑了笑,“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有影响吗?”
邬长筠身体往前,脸靠近他的脖颈:“你可真不?要脸。”
杜召手落在她薄背上,把人?往前一迎,将她单手搂在怀里:“筠筠,我还是爱你的。”
邬长筠没有挣脱,脸埋在他的胸前,闻到西装上浓烈的香水味,从前,他很少?用香,更?不?会用这么高调的。
杜召抬起另一只手臂,紧紧搂住她的身体:“听说你在法国待不?到两个月就回?来了,回?来干什么去了?”
“找你啊。”
杜召知道她在逗弄自己,还是会心地弯起嘴角:“那?是不?太好找。”
“你呢?打仗打得好好的,怎么跑来当日本人?走狗了?”
“打累了,没意思,你可知道当年为了守这里,牺牲了多少?人??”杜召沉默两秒,继续道:“一天打光一个师,北平、天津、南京、杭州、济南、厦门、合肥、广州、武汉、南昌一个接一个沦陷,军队到处抓壮丁,小到十二三岁的毛孩子,枪都拿不?稳,前线战士在拚命,后方还有人?发国难财,武器悬殊这么大?,战士们还没冲上去,几颗炮弹炸过来,死一片,你觉得能打赢吗?”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邬长筠声音闷在他的胸前,显得更?压抑了,“今贼人?进犯,誓当一雪前耻,驱逐倭寇,捍我河山,虽死无悔。”
“我是一腔热血过,可人?总得糊涂糊涂,撞撞墙,才能看清现实。”杜召脸埋在她发间,贪婪地吸嗅熟悉的味道,“败局已定,劳民伤财,我这是曲线救国,只有和平,才能挽救万万百姓。”
“又是汪伪那?套说辞。”邬长筠手撑住他坚硬的腹部,将人?推开,审视他的双眸,“老陈怀疑过你的立场,他不?信你会轻易投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