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in
“小伙子?长得也俊啊,男才女貌,般配得很。”
邬长筠看着慢慢成?形的糖人?,听他俩的话,微微露出点笑意:“那再画一个他吧。”
“这就画上。”老?人?将画好的小人?递给邬长筠。
“谢谢。”她刚接手,就被杜召抢了过去。
“给我。”他举起“小邬长筠”,笑逐颜开,像是有点像,但画不出她十分之一的神韵,“吃老?婆了。”
“……”
……
逛一圈,俩人?只买了糖人?。
甜到发齁,也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两根木签签。
回旅馆的路上,他们打了半小坛酒,到屋顶坐着,看下面?的烟火气?。
邬长筠目光一直跟随下面?携手同行的一对老?夫妇身上,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以后胜利了,我们就找个小城生活吧。”
“怎么?喜欢这里?”
“不是这里,而是经历这么多,现在才发现简单的生活最?幸福。”邬长筠喝了口?酒,难得跟一个人?吐露这些自以为很矫情的真心话,“不需要很多钱,多大的房子?,多高的地?位,平平淡淡就好。”
“也不唱戏了?”
“唱的,到小镇开家戏院,培养一个戏班子?,不用多大的风头,能把这门艺术慢慢传承下去就可以了。”
“那我就去教书。”
邬长筠幻想?起他上课的模样?,会心地?笑了笑:“杜老?板博学多才,未尝不可。”
忽然间,无?数孔明灯接二连三?缓缓升空,将星夜点缀得更加灿烂。
有一只飞到他们面?前,上头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希望出征的弟弟平安。
邬长筠望它远去,喃喃道:“希望所有战士都能平安。”
杜召没说话,将她揽进怀里抱着,深邃的眸中印着万点光辉:“我也有个心愿。”
邬长筠侧眸看向他:“什么?”
杜召收回飘远的目光,与她对视:“送你去延安。”
邬长筠直起身,离开他的怀抱,沉默了。
“去后方工作也是抗日,除了胜利,我只有这一个心愿。”杜召深挚地?凝视着她的侧颜,“只有想?到你平安,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邬长筠望向远处,没有回答。
“答应我,好吗?”
可她也不想?立刻拒绝杜召,起码在当下这个美好的时刻,便按捺下心中难言的酸楚,笑着看向他道:“我考虑考虑吧。”
杜召拖住她的后脑勺,将人?往前轻轻一迎,想?亲一口?:“好。”
邬长筠忽然挡住他的嘴,拧着眉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延安,自己算算,瞒了我多长时间。”
“怎么又翻旧账了?”杜召无?奈地?笑起来,“女人?啊,变脸真快。”
“旧账?”邬长筠推开他,“我问你,要不是这趟我自己跟来,你和?老?陈还指望骗我多久?”
“我提醒过你两次,谁让你没反应过来。”
邬长筠疑惑地?盯着他:“什么时候?”
杜召兀自喝了口?酒,慵懒道:“自己想?。”
邬长筠还真仔细琢磨起来,苦思冥想?,什么都想?不起来。
杜召瞧她那一脸困顿的表情,心里乐得慌,轻轻弹她一个脑瓜崩:“行了,别想?了。”
“你提醒我一下。”
“就不。”
邬长筠要去夺他手里的酒:“说呀。”
杜召将手举高高,笑道:“那你先说句好听的。”
邬长筠跪坐起来,从后头扣住他脖子?:“说不说。”
“求我。”
“不求,快说。”
“好好好。”杜召被她勒得喘不过气?,“筠筠,你下手是真狠。”
邬长筠坐回来,一脸认真地?凝视着他。
杜召喝了口?酒,慢悠悠地?道:“有一回在舞厅,你带着那个画壁画的,还记得吗?”
“嗯。”
“还没想?起来?”
邬长筠不吱声了。
杜召又提醒一句:“殊途,同归。”
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了。
殊途,要是同归呢?
归哪里?
有你的地?方。
她忿忿道:“我以为你在调戏我。”
杜召轻佻下眉梢:“也可以这么说。”
邬长筠别过脸,望向远方黑压压的山,不说话了。
杜召瞧她气?鼓鼓的小脸,又凑过来哄:“别气?了,我老?实交代。”
“别废话,快说。”
杜召指了指自己脸蛋:“先亲一口?。”
邬长筠一巴掌将他的脸推远:“滚蛋——”
……
第二天中午,他们带着旧衣服退房,准备拿到别处烧掉,免得将来给当地?人?造成?麻烦。
走?前,杜召到柜台问了句:“有打火机或是火柴卖吗?”
旅店老?板娘正和?隔壁烧饼店的老?板磕着瓜子?聊天,招呼道:“有呀。”她翻箱倒柜找了盒火柴,抽出盒子?检查一番,“呦,只剩下四根了。”
邬长筠问:“够了,多少钱?”
“不要钱,拿去用吧。”
邬长筠还是放了个铜板到桌上:“谢谢。”
杜召收下火柴盒,牵着她走?了出去。
旅店老?板娘继续磕起瓜子?来,低声道:“看见没,就他俩。”
烧饼店老?板娘走?到门口?,勾着脑袋看向走?远的两人?:“是漂亮啊,男的也好看,头一回见这么俊的。”
旅店老?板娘嗑着瓜子?跟过来,同人?一起朝街上望去:“可不是,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昨夜里咚咚咚的,干那事呢。”
“你又听墙根了。”
“我可没,”旅店老?板娘吐了口?瓜子?壳,“惊天动地?的,给我都吵醒了。”
“这么厉害。”
“可不是。”旅店老?板娘“啧啧”感慨两声,“一大早,天还没亮又搞起来了,半天没消停。”
“年?轻就是好啊。”
……
第154章
这里的长途汽车……和沪江的太不同了,说是公共汽车,其实就是辆大型马车——两匹马在前?面拉,后面拖着带棚子的四轮车,四面八方连块玻璃都没有,铁皮栏杆生了锈,一靠上去,摇摇晃晃的,整辆车全然一副随时要散架的模样。
邬长筠看向那?两匹瘦弱的马,无奈道:“我租的车还留在六阳。”
杜召难得略显紧张地看向她。
“放心。”邬长筠同他笑了下,“车牌被我卸了,车是租来的,就是要赔不少钱。”
杜召松口气,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我来赔。”
没人出镇,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们俩,还有几箱干货和蔬菜。
邬长筠困得?很,靠在杜召肩上睡觉,一路颠簸,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杜召却一路精神,欣赏沿途的祖国?河山,不时看她一眼?。
跑了近二十分钟,司机把马车停在村口,往里走去,吆喝了一通,问有没有人要上车。
不一会儿,他手提麻布袋,领了位老汉走过来。
杜召搭把手,将腿脚不方便的老人扶上来,一动间,把邬长筠彻底弄醒了。
她睁开眼?,看向坐到对面的老汉,与人颔首笑了笑。
“走了啊。”司机提醒几人,随即扬起马鞭,催动两马继续前?行。
毕竟是活生生的动物,又?拉着?好几人和货物,跑不到半小时,就得?停下歇个十分钟。
邬长筠坐得?腰疼脖子酸,也下来活动活动,同杜召走到山崖边,往远处眺望。
山水重叠,片片花影婆娑。
可山的另一边,不知又?是怎样的光景。
杜召不禁想起从前?行军时,跋山涉水奔赴战场,走过的青山画影如今都已成了敌军铁蹄下的破碎山河,恒久回荡着?悲壮的战歌,数不清洒过多少滚烫的热血。
两人皆无声,十指紧扣,静默地望着?眼?前?的错落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