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in
袁处长让手下吩咐下去?,邬长筠便去?领尸了。
行动队的人将她和陈林一起送到乱葬岗,这里埋葬着无数被日本?人和汉奸迫害的烈士。
邬长筠让行动队的人先走,自己拿一把铁锹,挖到了半夜。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埋葬同胞了。
陈林被她放入湿冷的坑里。
邬长筠跪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他苍白的脸,头有些痛,许是酒喝多了,又吹了风。
陈林身上?穿的还是那日见自己时的那身破旧的西装,宽宽大大的,很不合身,很多年前他就总是这样,邬长筠曾问过他,为什么?总穿这么?肥大的西装,他说的“腔调”,特别的“腔调”。
遥远的回忆一件件浮现在眼前——他曾经指导自己表演的表情、给?自己介绍圈内大佬的样子、看到执导电影放映时热泪盈眶的面容……
直到现在,悲伤才盖过了满腔的恨意,邬长筠牵住他僵硬的手,弯下腰去?,靠近他的身体?:“陈导,不是你看到这样的,我没有做汉奸,我是共.产.党,共.产.党。”
夜风呼啸,将她颤抖的声音吹散。
“我和你一样痛恨军国主义,你说的那些,战场、百姓,我全都看到过,也时刻铭记在心?。我会为你报仇,千千万万的中国人会为你报仇。”
“等自由了,我一定去?好好看你导演的那些电影,你的影片会传遍大江南北,国内外。”
“感谢你在那么?多人当?中挑选了我。”
“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四万万同胞,不会辜负你。”
……
后半夜下起了雨,邬长筠浑身湿透走回城里,还发了高烧,只歇半天又出去?拍摄。
十月底,她跟着剧组去?郊区取景拍戏,一直没回城。
这一走,就是一个月。
电影拍完了,只剩下粘接胶片等后期工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只需要配合日刊拍摄一些宣传画或是参加舞会、酒会等活动。
张蒲清新开了一家娱乐中心?,他虽是个花花公子,但也是个爱国商人,这个聚集了舞场、影厅、赌场的娱乐场是用来集资的幌子。
从前他就常与杜召打配合,将资金转移出去?。因为杜兴在银行有人,偶尔会偷偷查杜召的账户。大笔资金流向不明,恐惹人生疑,杜召只能以玩乐的方式假意挥霍,实则转去?用来买.枪.-支抗战。
对于杜召的真实身份,张蒲清有所怀疑,但一直不能确定,也不想深究,知道他不是表面上?那般卖国求荣就够了。
由于表面上?不站任何一方,张蒲清在各个势力中混得都算不错,开业当?天,樱花电影公司还派人送来花篮,并让邬长筠和冯蔓蔓前来剪彩。
有了明星的加持,来凑热闹的人更?多了。
杜召也在现场,正?在和一个江南来的亲日富商玩牌九,一连赢了他三把,十万块。
一时间,牌桌边围满了人。
拍完照,冯蔓蔓拉着邬长筠过来看热闹。
富商不服气,又下了一把,再?输五万块。
冯蔓蔓悄悄对她耳边道:“姐,那位不是杜老板嘛,你外甥。”
“嗯。”邬长筠看向杜召,他手里慢悠悠转着一只雪茄,大敞腿坐着,姿态闲散,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真帅,你们?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啊?”
邬长筠横她一眼。
冯蔓蔓怵住,闭口不言了。
第五局,富商又输了。
周围一片唏嘘,他们?的一把游戏,可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钞票!
杜召嘴角浮上?一丝笑意,瞧向对面肥头大耳的奸商:“抱歉了陈老板。”
这点钱,富商并不在意,点上?根雪茄,眯着眼笑道:“杜老板牌运不错啊,但我不信,我能一直输。”说罢,将面前的所有筹码一推而?出。
整整二?十万。
“我们?再?玩一把。”
杜召不是嗜赌的人,见好就收,没必要一直耗上?,一来有前功尽弃的风险,二?来拉仇恨:“适可而?止,陈老板可别玩上?头了。”
“杜老板这是怕了?”
杜召静静看着他,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好啊,陈老板雅兴,杜某奉陪。”
富商笑着抬了抬下巴:“我对钱不感兴趣,要玩,就玩点有意思的。”他往桌侧看过去?,一眼看到人群中的邬长筠,“不如就赌这位美人陪我一天。”
杜召目光掠过众人,定在邬长筠身上?,没有说话。
“众所周知,她是你的人。”
邬长筠瞧杜召那张逐渐冷下来的脸,估计是要发飙了,可这是二?十万啊!是自己唱一辈子戏都赚不来的!得买多少枪支弹药、医用物资!
见无人吱声,她开口道:“既然赌注是我,那我来跟您赌。”且试一把,万一赢了皆大欢喜,输了话,也自有对策。
杜召声音立刻沉了下来:“小舅妈,别闹。”
“没事。”她走到杜召身边坐下,“试试我的手气,怎么?玩?”
“有意思。”对面的富商开怀大笑,“不欺负新手,就玩骰子,比大小。”
“好。”
荷官将骰子分别递予两边。
富商抬手:“女?士优先。”
邬长筠摇了几下,由荷官开号——一个五一个六两个四。
见点数,周围人皆点头称赞。
再?到富商那边,荷官一开,讶声更?盛。
两个六一个五一个三,只大一个点。
“美人一夜春宵,胜过百两黄金。”富商大笑,看向杜召,“杜老板,看来我今天总体?运气不错,人总有失手的时候,你这小情——”
杜召忽然掏出枪,一枪崩了他,子弹正?中眉心?,人往后倒在椅子里,睁着眼,血瞬间流了一大片。
周围的看客被吓得四处逃窜。
邬长筠震惊地看向旁边的男人,只见他淡定地放下枪,目光森寒,掏出打火机点上?手里一直转着的雪茄,深深吸了一口。
“人确实总有失手的时候,可杜某从不失手。”
……
第168章
杜召被巡捕房带去关了一天,二?楼单间,生活物品应有尽有,从巡捕到探长都好生招待着,吃饱穿暖,还有专人?伺候。
下午富商那边来人闹了半天,杜召立于窗边隔着纱帘往下看,一群小喽啰拥着那亲日富商的汉奸儿子跟白解走了出去。
一行三辆车,往西边开去。
终于安静下来,杜召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这一关,也是让他有难得的清闲,一觉睡到夜里,睁开眼,乌漆嘛黑的,只有窗外透进来的红光,想是街对面咖啡店的牌匾,总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亮着。
杜召坐起身,背靠床背又眯两分钟,才起身出去。
外头连把守的人?都没有。
他悠哉地走下楼,往洗手间去。
值班的三个巡捕见人?下来,赶紧打招呼:“杜先?生,您有事吗?”
“洗把脸。”杜召穿着白衬衫,领带扔在楼上,领口松了两颗纽扣,袖子?也卷在小臂中?央,看上去十分慵懒。
“那边黑,您小心着点。”
“嗯。”
一个有眼色的巡捕跟过来,在洗手间外面候着,等?杜召出来,捧把水洗洗脸,才凑过去递上手帕:“干净的。”
杜召睨他一眼,笑?着接过来,只擦了擦手:“谢了。”
“您客气。”
杜召走出去,瞧那两个巡捕勾着脑袋看自己,脸上皆是谄媚的笑?,面前还放着报纸和一盘花生,索性刚睡醒无聊,便过去坐坐,闲聊几句,打发打发时间。
见人?过来,林巡捕立刻起身,为他拉过椅子?,还用袖子?擦了擦:“您有什么?吩咐?”
“夜里还在盯着,看一个个熬的,去买点吃的。”说着,杜召就?从口袋里捏出几张钞票放到桌上。
这哪敢收,周巡捕赶紧道:“使不得,我们有规矩,谢杜先?生,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杜召从小盘里拿起一颗花生,单手揉开:“这可?不是贿赂,慰劳慰劳各位而已,没有不能吃饭的道理,去买点卤鸭,我看斜对面有个摊。”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林巡捕出头收下:“这就?去。”
周巡捕倒了杯水,恭敬地送上来:“温的,您请。”
杜召接过来:“劳烦。”
“瞧您说的,应该的。”
杜召喝了口茶,环顾四?周,冷清清的,临时关押的牢房也没人?:“就?你们三在?”
“是。”
“挺清闲啊。”
“最近没什么?案子?,正好上一波前天全清出去了。”
杜召见方才给自己递手帕的小巡捕一直盯着自己看,朝他挑下眉:“我脸上有字?”
小巡捕脸嫩光的,估计还不过二?十岁,挠挠后脑勺,笑?说:“都说您是沪江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这么?看着,比报纸上还帅。”
周巡捕跟上道:“您可?是小杜的偶像。”
杜召下颌还挂着刚刚洗脸未擦的水珠,优越的五官和轮廓在几盏亮堂的小灯泡下显得更加立体,他手握水杯,放置腿上:“还是同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