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in
湘湘老实坐着,不说话了。
贺明?谣看她垂着头,浑身的委屈劲,语气缓和些:“把饭吃了。”
提到饭,湘湘才?想起来:“那先生把我?做的吃完了吗?”
“吃了。”
“先生说什么没?”
“他让我?帮忙把你送走。”
湘湘嘴一撇,又哭了起来。
贺明?谣本身就难过,见湘湘眼泪哗哗,又想起杜召被折磨成那样,鼻子也酸了,可自己得坚强,抱头痛哭没有任何意义,眼睛哭肿了在杜兴那还不好交代,她重重掐了自己一下,咽下苦楚,平静道:“快吃,吃完了我?再告诉你点消息。”
湘湘抽了抽鼻子,赶紧拆开黄皮纸,将里面的包子拿出来啃,眼泪滴落,让肉馅更?咸了,她将纸袋往贺明?谣跟前推推:“你也吃。”
贺明?谣疲倦道:“我?不饿,快吃吧。”
湘湘囫囵吞下,又抓了一个往嘴里塞,连吃四个,直接用?袖子擦擦嘴:“还有什么消息?”
“你过来。”
湘湘腾地起身,走到她面前。
贺明?谣跟着站起来:“背过身去。”
湘湘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转身。
贺明?谣忽然扣住她肩膀,用?沾了迷药的手?巾捂住她口鼻。
湘湘睁大了浮肿的双眼,不停挣扎。
贺明?谣死死夹住她:“对不起,我?时间不多?了,湘湘,不要?任性,现在这种?情况离开这里才?是正确的,就当为了他好,一旦你被抓,日本人以你要?挟他,你要?他怎么办?不能为他多?一根软肋了,知道吗?”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动静,“走了,就别?回来了。”
湘湘晕了过去,贺明?谣将她缓缓放下来:“好好睡一觉吧,一觉醒来,就安全了。”
贺明?谣把人背到车里,开到郊外的河边,吹了三声口哨。
船从暗处开过来,停在她们身前。船夫将湘湘抱进去,出来与?贺明?谣说话:“你不走?”
“还不到时候。”贺明?谣看向船里昏睡的女孩,“有劳了,请务必安全送到。”
“放心。”
船逐渐远去,淹没在浓雾中。
贺明?谣立在岸边,望着平静的水面。
希望你此去平安,断不可回头。
……
贺明?谣回家换了身衣服才?回到医院,病房没开灯,凄清的寒夜,压抑的房间里,只有自己和此生最厌恶的男人。
贺家满门?就只剩自己一个了,曾经无数次想一死了之,可家仇不报,有何脸面见泉下老小?国仇不报,尸首埋于地下,任日寇踩踏如何安眠?
她抬起手?臂抱住自己,站在窗口仰望夜幕中的明?月,皎洁的月华铺在身上,似乎,也没那么孤独了。
杜兴这一夜都没醒,早上,贺明?谣又给他打了针安眠药,离开病房,和小弟们说出去吃点东西?。
他们要?送,贺明?谣拒绝:“不用?,情况特殊,在这看护好他更?重要?。”
她的车后备箱还放了一件大衣,将衣服换上,头发披散下来,戴上墨镜,来到一家私人银行,把钥匙和印章交给工作人员,去开了个私人保险柜。
保险柜里放有一个装有电台的小箱子和一本《共.-产.主义宣言》、一本《资本论》,以及这一年多?以来收集到的部分情报,用?以诬陷杜兴,让他也尝尝被刑讯的滋味。
贺明?谣将所有东西?取出来,装进皮箱里,一起拿回家。
她进了杜兴书房,将一台缝纫机挪开,拆掉下面的两块地板,下面是事先挖好的暗格。她将书籍和证据放进去,重新封上地板,用?缝纫机压住,再将电台裹进被褥,塞到衣柜最上层。
全是杜兴从来不会碰的地方,就算他回来,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
做完一切,贺明?谣到卫生间洗洗手?,又用?凉水扑了把脸。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触碰青紫的嘴角。从前杜兴怕暴露本性,只在衣服能遮挡的部位动手?,这次气急攻心砸在自己脸上,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贺明?谣用?力地按了下伤口,感受一丝一毫清晰的疼痛。
这些年所受的痛与?屈辱,是时候要?他加倍奉还,她要?让他连摇尾乞怜的狗都做不成。
……
贺明?谣再次回到医院,没想到病房空了,走廊的小弟们也不见踪影。
她慌忙去找护士:“304的病人呢?”
“出去了。”
“出去了?”
“是的,这么重伤让不要?动弹,非不听,把我?们通通骂了一顿,就叫人推轮椅离开了。”
“去哪了?”
“不知道,我?们也不敢问。”
他那气性,一定是去红公?馆找杜召了,贺明?谣立马要?赶过去,刚下楼梯,停住了。
自己不能去,否则更?添杜兴的怒气,又要?记在杜召头上,她紧握拳,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要?捶墙,有护士上来,立马松拳头,佯装勾了下耳边的头发,朝对方客气地点下头,微笑?走下去。
……
办法都用?尽了,就是审不出一个字。
日本人正拿杜召没办法,没想到重伤的杜兴来到红公?馆,自告奋勇:“他是我?哥,让我?带回去审,五天,绝对给个交代。”
当天下午,杜召就被押到亚和商社。
杜兴打了两针止疼药,缓和一些身体上痛苦,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才?让手?下推着轮椅进审讯室。
他停在杜召面前,抬手?示意小刘退后:“五哥,藏得真好啊,连我?都骗了。”
杜召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说实话,我?一直对你有所怀疑,可有时候看你那个狗样子又觉得多?想了。”杜兴自己转动轮子,离他近些,“你怎么和共.-党搭上关系的?就算是卧底,难道不是应该重庆的吗?你到底为哪边卖命?还是说?双面特务?”
杜召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道:“谁跟你说我?是共.-党?”
“不是吗?”杜兴笑?了,“你可以不承认,像来过这里的每一位你的……同志那样,时间一到,大不了让日本人治我?个失职,但这几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杜兴用?手?指抠他腹部的鞭伤,“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全拜你所赐。”
杜召咬牙,一个声不吭。
杜兴歪脸看他强忍疼痛的样子,更?加兴奋地笑?:“忍,继续忍,我?真喜欢看你强撑的模样。”说着,手?继续往里肉里戳。
杜召疼得浑身冒冷汗:“你也就这点能耐。”他看向杜兴的空荡荡的裤子,嗤笑?一声,“不知道弟弟妹妹们看到你这幅样子,该作何感想?以后他们从国外、香港回来,问你这腿怎么弄的?你怎么说?”
杜兴死死瞪着他,手?下更?加用?力。
杜召绷紧腮帮子,从牙缝里发出声音:“你这条没用?的狗,以后真就只能在地上乱爬了。”
杜兴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地攥住他的衣领:“到这个地步还这么猖狂,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杜召盯着他的双眸,忽然咬住他耳朵。
杜兴疼得对他又推又捶。
后面的小赵和小刘见状赶紧过来拉阻。
杜召咬得死死,把杜兴半块耳朵撕了下来,远远吐出去,鲜红的血沾满下巴。
杜兴疼得倒在轮椅里,不停地抽搐。
杜召看他痛苦不堪的丑态,笑?道:“赶紧拾起来接上,说不定还有救。”
杜兴捂住耳朵,气得牙齿打架,脑袋都快炸了,目光无意扫到一旁桌子上的小刀,停了两秒,再侧眸阴冷地盯着杜召,瘆人地笑?起来:“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小刘,去找个会凌迟师傅来。”
小刘愣了一下,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一时没敢吱声,他来亚和时间不长?,还没见过传说中的凌迟,最惨烈的还是去年十月抓到的一个中统,被活生生扒了皮,放盐水里泡死了。
光想想,他这心里都梗得慌,杜召先前待自己不错,用?这样的刑,未免太?狠了:“杜经理?,真要??”
杜兴缓缓转头看向他:“怎么?舍不得?”
小刘被他盯得汗毛直立:“没有!”
杜兴的助理?死了,这是个上位的好机会,小赵见状,赶紧弯着腰一脸谄媚道:“杜经理?,我?去,我?认识会这门?手?艺的。”
“要?老师傅。”
“是。”
杜召无所畏惧地看着他:“不亲自动手??”
“我?怕两刀给你割死了,你可不能轻易就死了。”杜兴松开鲜血淋漓的残耳,滑动轮椅重回他面前,眼珠子血红,视线落在结实的小臂上,“就先从手?开始。”
“五哥啊,你让我?变成个残废,咱们两兄弟同甘共苦,你也跟我?一样吧。”
……
新年的第三天。
邬长?筠静养几日,再也躺不住了,她将自己化成老叟的样子,趁傍晚胡同里人烟稠密,混进去,偷偷潜入陈修原的小院。
他还没下班。
邬长?筠在暗室躲了半个多?钟头,听到下面的开门?声。
她多?藏了一会,直到完全确定周围没有第二个人后,才?悄悄出了暗室。
陈修原正在厨房煮面,忽然听到楼上传来敲地的声音,轻轻的,只一下,叫他一时未多?想。
紧接着,又是两下。
陈修原立马关了火上楼,刚从楼梯迈上去,被藏在墙侧的邬长?筠攥住衣服:“嘘——”
陈修原反拉着她转了圈,压着声道:“没事吧?”
邬长?筠顾不上寒暄:“杜召被抓了。”
“嗯。”
“怎么救?”
陈修原一时无法回答,太?多?眼睛盯着他,根本没有机会去见那些藏在暗处的同志们,更?别?说商量对策。
邬长?筠见他沉默,双手?握住他的手?:“不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