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免不了
很快被接起来,屏幕里出现了一张白瘆瘆空洞洞的脸……
请放心,本文没有任何往灵异方向发展的野心,这张脸是贴着面膜的元皓牗,活的。
他还有心情搁这护肤?银霁回来之后脸都没洗,当即拿远了手机。
隔着网线,元皓牗也要保持相对距离不变,脸向镜头凑近,面膜上的贵妇暗纹愈发清晰。此外,他身旁还燃着一枝奢华养生香薰……《流浪狗回家记》的海报掉在地上,嘲讽的灰尘扬了起来。
总不能怪别人活得坦荡又富贵吧。银霁喝着保温杯里剩下的水,情绪稳定;元皓牗也端着马克杯在喝什么,看不见表情。最刺痛心脏的事总是很难提起,在肚皮被水撑破之前,银霁决定先以轻松的话题打开局面。
“那个花盆好眼熟。”
她指的是元皓牗身后书架上摆着的贝塔小花盆,里面养着一簇小小的多肉植物。
元皓牗回头看了看:“哦,在370买的。”
“我有个舒克的。”
“你失忆了?这不是跟你一起买的吗?”
……
完蛋了,他是不是坦荡过头了!
碰到四十分钟前那样的尴尬场景,所有普通人的反应都是拉回日常,可见元皓牗不走寻常路,早就做好了说破的打算……可能吧,不确定,再看看……只见他吨吨吨地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东西,随口说道:
“我跟敖鹭知绝交了。”
“什么?!”
从一个分离焦虑口中听到“绝交”二字,银霁感觉自己的良心快要爆炸了。
“你……你不要啊!她那个……我不是说了都是我撩起来的吗!敖鹭知根本没做错什么,她是无辜……”
“不是的。她做错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元皓牗的口气就像在解释他为什么吹熄了一支蜡烛,径自起身去续热水,留给银霁一小段时间独自消化这条新闻。
出于私人感情而非道德问题与人断绝来往,不得不说他的处事方式非常昏君,银霁为此喜悦吗?没有,她感到罪孽深重,下坠到让明人篡改过的商朝,思想上受了一番炮烙之刑。
但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等他回来,“啪”一声把这份煎熬外包出去:“我一般只敢做有把握、能看到明确结果的事,看来你不是。”
“真的么?我看你是一点也不了解自己。”
“我了解,所以我要说……对不起。”
屏幕对面的人稍稍歪头:“为什么要道歉?你今天的歪理水平就这?”
“不止,我这个人的水平也就这样了。这一切都值得吗,元皓牗?”
她就是他佛光黯淡的罪魁祸首。
“怎么不值得?我早就说过你要趁早改了善良过头的毛病——结果你还变本加厉,选择性心狠是吧?就算你的副会长没对你做什么坏事,我早就看不惯她那副自视甚高的样子了,一天天的厉害死她了,怎么不把省长踹下来自己上任呢!”
都到这份上,银霁竟还能捕捉到一些潜台词——相识多年的朋友之间才会说出这么损的话。
“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啊。”
“冷静个屁,你这完全是在颠倒黑白……不,还要更严重,现实中的错勘贤愚发生在了你身上……”
“我又不用给哪个窦娥做天。”
“等你一觉醒来就知道后悔……”
“我再也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现在说什么元皓牗怕是都听不进去,他就像一个偏心的后妈,袒护着亲女儿,蔑视着真正的贵族后代,坚持说:你好,她坏。
邹忌在小区门口绕了一圈,又被水泥车拌进去拖走了。
无法容忍自己的存在不利于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长,银霁有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
“别说了。明天我们得去跟她道歉。”
“啊?她想得美。”
“元皓牗,要是你不听我的,我……我也和你绝交。”
屏幕对面,马克杯差点碎在桌上。
“银霁,你小子??!”
猜到了这个反应,于心不忍的她小子放软了口吻:“算我求你了,我这边还有点想调查的事,你这条线一断,刚好我又退出了宣传片小组,以后再想联系上敖鹭知就很难了。”
元皓牗托额沉思着,面膜都遮不住他的为难。过了一会,老班长昏庸地点头了:“好吧、好吧……她也没有真的跟我生气啦,今天晚上完全把我当个笑话,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了啊,怎么没看到呢。
“我不知道,我失忆了。”
“大姐,你们……我真服了。要不是你横插一杠子(银霁:excuse me?),明天我还得打起精神继续说服她。啧,算了算了,留着给你有用,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她吧。”
“你搞搞清楚到底谁原谅谁啊!”
世上竟还有这种说服式绝交,什么都能走流程的吗!这跟钝刀子割肉有什么区别?银霁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她这条假扮成甲壳的尾巴了。
不过,看到他回心转意,银霁的愧疚减轻了一大半。她没猜错,江月年也借着余弦提醒过她,元皓牗确实有所隐瞒,不接受求婚是一方面,他跟敖鹭知本来就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没那么容易散伙的。
至于在她面前表现出的那种横眉冷对……大概是诡计多端的钓鱼手段。
前任放学搭子的事日后再议,银霁尽力缓解了眼前最尖锐的问题,已经觉得有些脱力了。现在还不能退缩,趁元皓牗的理智尚未恢复正常,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敖鹭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皓牗却会错了意——他正忙着摘掉面膜,在脸上胡揉一通作为护肤收尾——含含糊糊地宽慰道:“你别觉得惹告(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她要是越过我跟你计较,那就是她小心眼,就算我爸很生气,也……等等,不对啊,他明明不认识她……怎么回事?等他睡醒了我再去劝劝吧。”
已经闹到元勋跟前了吗!搞出这么多过激行为,他到底是怎么坐得住的?银霁太阳穴发紧,头更疼了。
可是机会难得,谈话还得继续,沟通不良的问题不趁早解决,等日后横生枝节,局势会变得更加混乱。
“不是在说这个。我是想问,她到底哪点惹你……不待见?”银霁谨慎地选择字眼,“你说实话。”
揉脸暂停,元皓牗用临时的大声喝水桥段表演出不在乎:“刚刚不是说过吗,她自视甚高。”
“我可不觉得。而且你知道吗,你对她的态度在我这里可以说得上low了。还幼稚。”
元皓牗嗤笑:“无所谓,不low一点怎么叫她收敛呢。”
说得好像没他元皓牗,敖鹭知的毛孔就会从此张开了合不拢似的。
他眼珠一转,又有些不高兴起来:“什么我就low了,是你把她想high了。敖鹭知这个人,看着面瘫,其实恶趣味很多的,多到你不敢相信。”
“……元皓牗。”
“比如她晚上会披着斗篷出来吃小孩——怎么啦?”
“你的家人都不在身边吧?”
“都睡了。”元皓牗尚待调教的预判系统应声启动,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怎么,你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吗?”
“你家隔音怎么样?”
“我一个人睡二楼,隔壁是书房,有什么你直说。”
那就好,不用特地提醒他戴耳机。银霁提起一口气,近乎咆哮出来:“那我的恶趣味不是更多吗!!”
元皓牗浑身一激灵,头发都炸起来了:“多多多,你那么大声干嘛?”
“不仅多,杀伤力还更大。”
“啊?还好吧。而且这不是有我看着吗?”
即便有他看着,树墩子摔破了相,“夜仕”迎来一波安全检查,生意大不如前,他对这件事没有记忆?银霁才不信。
回到校园里,“你的双标已经把我置于不仁不义之地了。”
“是吗……好的,别生气,我下次克制一点就是了。”
管他下次不下次,他这是间接承认了双标,对吗?
终于把气氛推到了这个高度,银霁攥紧拳头,再接再厉,丢出刚从冰窟里打捞上来、活蹦乱跳的一尾问题:
“别的先放一放。我问你,你是怎么看我这个人的?”
第84章 爱欲之死
“还能怎么看,两个眼睛看呗。”
大马哈鱼稳稳蹦进他怀里,喝空的马克杯也顾左右而言他地端起来了。
银霁用左拳碾着枕头,和屏幕对面的人共享这份带刺的沉默。
不管了,就是被空气扎死,她今晚也要问个明白。
“好,我换个问题。你还记得我幼儿园时是什么样子的吗?”
“原来是在问这个啊。”元皓牗放下托着脸的手,恍然大……他又明白了什么?肯定跟银霁不在一个频道上,“你么,完全没变化,还是那么难搞。比起恶趣味,这才是你的显性基因。”
“难搞?”头一回听到这个评价,银霁不由自主被带偏了,“意思是很难相处?”
“咦,你自己也能意识到吗!”元皓牗进一步让手机贴近自己,眼带惊喜,像个向来舍不得批评顽劣的孙子、终于用亲情感化了她的近视眼老奶奶。
枕头都快碾破了,银霁不可能不往心里去,甚至沁出些冷汗来。回想起韩笑勾搭她之前的犹豫、殷莘在她面前不敢说脏话的样子——确实,只有雷成凤这种一般认知中“不太正常”的人才能丝滑地和她搭话……元皓牗说得对,除了主动选择,她狭窄的交际圈也有能力不足的因素在……
搞了半天还要先通关反思局才行,在这种场合被元皓牗点破,除了垂头丧气地认错,银霁做不了别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元皓牗放下杯子,敲敲镜头:“干嘛又道歉?你不用自省,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既然你都问了,我就顺口这么一提,也只是希望你能改善一下跟人交流的方式,没事多和大家闲聊,学习学习不生硬的寒暄技巧,以后就算带着目的去打探别人,也不会让对方马上察觉到。”
“好的教练。”
花了一晚上时间,银霁读完了一本书——《论偏心是如何打败内耗的》,小梅姑姑注,元皓牗疏。
她不想接着聊这个,努力把话题拉回自己的语境里。
“除了‘难搞’,还有呢?”
“emmm……你在干什么?在线求一个批斗大会?”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找我说,不要在串供……沟通好之前擅自行动,就像今天这样——你对我也是这么要求的,对不对?”
“对个鬼,我可没设计过什么随机杀人直角三角形。”
别的先不提……好酷的诡计命名??
“也没改造过中止跑操假药葫芦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