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锁 第17章

作者:张半天 标签: 现代言情

  白勇目光阴冷,手持杀猪刀站在洞口的微光里仰望着阎罗王石像,活像前来索要生死簿的孙猴子。三七头等人分成两组,提着砍刀棍棒沿着两端的洞穴搜索,不时在石柱遮掩的阴影中敲打。

  洞内凉爽,缓解了大雨来临前空气的闷热,却缓解不掉张文华心头的窒息。

  不多时,三七头来到“油缸”下,敲敲打打。张文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所幸三七头并没有往上爬,只向上看了一眼便带着那个小流氓继续往前搜。

  然而,下一秒,白勇目光锁定“油缸”的位置,狞笑着说:“张文华,我知道你和李玉竹在里边儿,还有你那光头朋友都在,是个爷们儿就都出来跟我算算账,别他妈当缩头王八!”

  声音沿着洞穴回荡,隆隆发响,李玉竹忽然睁开眼睛,张文华急忙堵住她的嘴。

  白勇继续骂:“李玉竹,你他妈狗改不了吃屎,开始跟两个爷们儿一起玩了是吗?昨晚你不是跟我说张文华好吗,你们一起出来,让我见识见识他到底哪好!”

  另外一边的人不知因何回来了,站在白勇身旁,一个小流氓发动角落里的燃油发电机,“嗡嗡”的响声中,洞顶亮起一串灯泡,整个溶洞暴露在光明中,奇形怪状的阴影加剧了阴森的氛围。

  李玉竹也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凑到张文华耳边,小声说:“咱俩跟他们拼了吧!我先上。”

  张文华咬牙切齿,“拿什么拼?你就应该早点跟我摊牌,也不至于把他们引过来!”

  李玉竹怒不可遏,“现在怪我了?睡我的时候你说过一个‘不’字吗?你他妈真是缩头王八!”

  她依旧压低了嗓音,但激动的情绪之下,声音还是很大,张文华确定白勇即便听不清内容也听得见响动,再也顾不上什么,拉着李玉竹站起来,跳下油缸就往洞穴深处跑。

  刚跑两步,他们急忙停下,因为三七头和小流氓并未远去,而是正站在“油缸”后面不远处的窄口前等着他们,三七头的手里掂着刚刚光头握着的那根石刺。

  三七头把石刺丢在张文华脸上,闪身过来将其放倒,膝盖紧紧顶着他的后颈,把他完全压在地面上。

  这是赤裸裸的暴力,不同于阴谋算计,张文华一时魂不附体,连反抗都忘了。

  小流氓走向李玉竹,李玉竹却是转头向白勇跑去,边跑边喊:“老公你快救救我,这个王八蛋要对我图谋不轨,我害怕死了!”

  他跑到白勇面前,白勇一巴掌把她扇倒,蹲下来,揪着她的头发抬起她的脸问:“不是他最好吗?怎么又强迫你了?”

  李玉竹声泪俱下,楚楚可怜,“昨天我是被你气得不行才故意那么说的,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这次回来专门来找我,趁你不在家纠缠我很多次了,我怕你惹祸,不敢告诉你,就想快点把她撵走,不料他今天跟一个光头合伙儿把我打晕,把我带到这来。幸好你来了!要不然我就洁身不保了。”

  白勇又一巴掌,“你他妈还洁身?我今天就是来算总账的,所有事儿今天弄清楚今天了结,你快点跟我说实话吧。”

  李玉竹嘴角流血,却笑靥如花,撒娇一样往白勇的身上依偎,同时竖起三根手指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老公,我发誓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要不然天打五雷轰。”

  白勇暴怒,狠狠把李玉竹的头按向地面,而后站起来猛踢她的肚子,每一下都像踢在仇人身上似的。李玉竹一开始躲闪遮挡,后来身体佝偻成一团不停抽搐,像一条误食毒药的流浪狗,但不管怎样,她始终用乖巧的嗓音重复着:“老公我发誓,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呢?”

  这一期间,三七头和小流氓把张文华拖到近前,张文华甚至不敢睁眼看李玉竹的惨状。

  白勇打累了,最后蹬着李玉竹的肩膀把她蹬开,又走到张文华跟前蹲下,“来,你说。说之前你想好,要真是你强迫她,你今天就死定了,但要是她倒贴,我敬你有本事,不杀你,咋样?”

  此时的白勇凶相毕露,眼中满是冷血动物的冷漠目光,比张文华讲过的最凶恶的歹徒还可怕一百倍。

  张文华声音微弱地说:“我们俩啥事都没有,你放了她吧,想对我怎样都行。”

  最后这几个字含混不清,因为他怕被杀死,可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窝囊。

  白勇一膝撞在他脑袋上,“去你妈的吧,一点底气都没有,三岁小孩都比你会撒谎!”

  李玉竹缓上一口气,“就是他强迫我的,那天把我骗到旅店,我好不容易才逃走,后来又要住咱们家的房子,我说不行,他就威胁我说那就永远都缠着我,让我过不好日子。老公,我怕你误会,所以才把老房子的钥匙给了他。”

  白勇让人把她的嘴堵上,又对张文华拳打脚踢,一边泄愤一边发疯地喊着:“不反驳吗?她说的是真的我就打死你!”

  短短两分钟,张文华便伤痕累累,面目全非,他的头变得有千钧之重,抬不起来,五脏六腑像是被揉成一团,剧痛无比,嘴巴开合溅出血沫,微弱的声音一直重复着刚才那句话。

  白勇大笑,越笑越烈,看一眼李玉竹又看一眼张文华,看一眼张文华又看一眼李玉竹,“还真有点患难见真情的味道了。这么着吧兄弟,我带来一个人 ,你在她面前说说。”

  他招了招手,洞口外一个小流氓推搡进来一个被捆住手、塞住嘴的女人。正是夏杉杉。张文华先是一惊,随即暴起,“你们对杉杉做什么了?”

  三七头重新把他按住,狞笑着扯掉他肋部的纱布,手指顺着缝合缝隙扣进伤口,痛得他浑身痉挛。

  夏杉杉大叫着朝这边跑来,被白勇拦住,接着白勇掀掉一张木桌上的东西,把她仰面按在桌面上,看着张文华说:“放心,我不像你们这种人渣,见着女的就想上,大美女目前为止一点事儿都没有。我说的是实话不大美女?是就点头。”

  夏杉杉麻木地点点头。白勇欣赏地眨眨眼,猛地一刀刺向她的肚子,待血流出来之后对张文华说:“上学时你应该听说过我,我家是杀猪的,我从七岁就开始给我爸递刀,手法有准儿,现在这刀还是皮外伤,缝缝就行,但只要再往里面推三寸就能扎到她胃,那就生死难料了。现在跟我说实话吧。”

  张文华傻了,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都是为了跟夏杉杉有平静的生活,怎能允许她有生命危险呢?

  鼻涕眼泪一同流下,他浑身紧绷,低下头,祈求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求你不要伤害她……不要……”

第31章 审判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张文华把这几天跟李玉竹做过的事一件一件讲了出来,并在白勇的胁迫下说出每一个细节,包括李玉竹在床上的每一句话。讲到一半时,李玉竹曾试图逃跑,被抓回来后破口大骂否定张文华的话。

  夏杉杉躺在桌子上,泪流不止。刚才进洞看见张文华时她眼中还满是担忧,现在只剩下深深的迷惘。

  张文华意识到自己虽没让夏杉杉的生命受到威胁,却深深地杀死了她的心。

  他已崩溃,头一下一下撞向地面,哭求道:“放了杉杉……求求你们放了她……她跟这件事没关系……”

  白勇抽出刀,把夏杉杉嘴里的毛巾拽出来,放在她的手里,让她自己按住伤口,然后走到李玉竹面前,“臭婊子,咱俩过六年了,我问过你那么多次你都不承认,打你一次你就说有种抓住你现行,现在人家讲的那么详细,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气得青筋暴起,本就苍白的面皮上看不到一点血色,拿着刀的手不住颤抖。

  张文华忽然明白,其实白勇对李玉竹也是有感情的,要不然怎么可能让这段婚姻坚持六年?

  李玉竹辩解道:“老公你不要信他的,这些事儿都是他编的,他的工作就是讲故事,编出点细节太正常了,而且老公你不知道,他是个大坏蛋,他六年都没回三道河了,这次回来半夜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水库山上,还带了好几十万现金,他莫名其妙地约会马小霞,结果马小霞就出车祸失踪了,他肯定干了一件大坏事!”

  白勇猛一巴掌扇过去,刀子抵住她嘴唇,“你就是死鸭子嘴硬啊……他跟别人干什么跟我没关系,我让你承认你都做了什么!”

  他越说越气,最后猛一刀刺向李玉竹的手背,刀尖贯穿那轻薄的皮肉,接触岩石地面。

  李玉竹嚎啕大哭,另一只手握住白勇握刀的手,尝试把刀子拔出来,嘴上说:“老公,你打死我我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今天我偷偷跟着他,看见他把一个钱箱子放在了王逍遥的家里,跟着又偷偷摸摸跑到这里来,他还有一个同伙儿,现在跑了,他们肯定密谋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他是个坏人,坏人的话你可不能信。”

  白勇当然不关心这些,满心只是对李玉竹出轨的执念,“你他妈不是说他们俩把你绑过来的吗,现在怎么又成你跟踪了?你痛痛快快承认吧,别浪费老子时间!”

  一阵强风灌进山洞,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下了起来,洞外雨声排山倒海,洞内灯泡摇摆,光影在一尊尊石像上掠过,好似整个阎罗殿都活了起来。

  张文华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李玉竹。他听见了刚才的话,感觉李玉竹不像撒谎,而如果她没撒谎,那碎光就不是她。

  白勇领会错了张文华的意思,看着他说:“你不用心疼她,她肯定跟你说过我经常家暴她,可你看,我他妈这么打她都一句真话得不着。你也不用觉着对不起这个烂货,他跟你做过的跟别人都做过,这六年我一直在等着抓她现行跟她算账,今天你摊上了,算你倒霉,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她还管你要钱了吧?她赌博,”他的视线稍微放宽了一点,好像在向所有人揭开一个秘密,“结婚一年就欠了一屁股赌债,一开始我给她还,告诉她以后千万别赌了,她不听,十万十万的输,我把她打了,她就对我怀恨在心,在外面偷人,管他们要钱继续赌,据我所知现在她外面还欠着五十万的赌债呢。”

  夏杉杉忽然说话了。她一直蜷在桌子上,由一个小流氓盯着。她说:“你别伤害她了……暴力本来就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更不能解决问题……放她走吧……为一个对你没有感情的人丧失理智根本不值得……”她从濒临失控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正在尝试帮所有人挽回局面。

  白勇转头面向她,咆哮道:“我他妈只会暴力!她不是逼我抓住现行吗?晚点儿,但是我抓住了,现在我要让她亲口把没说完的话都说完,亲口告诉我抓住现行怎么办!”

  李玉竹抿着嘴,混合着血和泪的嘴角依然保持微笑,声音甜美地说:“老公我真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张文华胆子小,你这么吓他他肯定按照你的意思说,我说了,他是编故事的,你现在要是逼他编一个她老婆的故事他也能编出来。不信你就试试。”

  张文华的思绪还停留在白勇说李玉竹欠了赌债的事儿上,所以他确定了碎光真的不是李玉竹,在旅店那晚,他们因为太激情曾滚到地上,也许那时候李玉竹发现了床下的钱箱子,打起了它的主意,所以第二天晚上用了点小计谋去偷钱,但那些钱不够她还债,她就想一步一步引诱他拿更多的钱,他拒绝了她,而今天中午她偏巧又挪动过放在副驾驶上的那两个箱子,一个轻一个重,很容易就可以确定那里还有钱,所以她偷偷跟来,想看他到底干什么,或是想用偷的手段或是想抓住他的把柄,以便把那笔钱也拿到手。

  他曾一度觉得李玉竹真的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所以对旧情念念不忘,现在看来她谎话连篇,贪得无厌!也正是她,让他和夏杉杉产生了矛盾,正是她让今天本来该顺利解决的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

  恨意翻涌,他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白勇,她没管我要钱,但是从我这偷走了一笔钱,我一直以为是你对不起她,现在看来她都是自找的!该说的我都说了,那钱我不要了,算给你的赔偿,你放我和杉杉走吧。”

  此话一出,气氛忽然紧张起来,按着张文华的三七头和小流氓都下意识撤了一步,在他们干巴巴的目光中,白勇大步走过来,“睡我媳妇给我钱,你他妈真是没瞧得起我呀!想走是吗?我把你鸡巴割下来,你要能做到不吭声,我就放你走!”

  这不是恐吓,也不是威胁,张文华感受到白勇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包裹着不计后果的疯癫。

  自我保护的本能激起身体深处的潜能,他突然从三七头手下挣脱开,朝洞穴深处跑去,然而可能因为太慌张,没跑几步就绊上一块石头摔倒了,他不敢回头,疯狂向前爬。

  白勇放下李玉竹,带着一股凛冽的风追到近前,踩住他的后背,三七头带人追上来,把他仰面朝天翻过来,按住四肢,白勇的刀贴住他的腿一点点滑到裆部。

  夏杉杉尝试跑过来,被看着她的小流氓牢牢按住,她声嘶力竭地喊道:“白勇你冷静冷静,想想后果!”

  洞外的天气更加恶劣,电闪雷鸣,风吹着雨水灌进洞口,在阎罗王石像表面涂上一层水珠,潮湿的空气似乎也影响了发电机,灯泡忽明忽暗。

  白勇没再理会夏杉杉,虽然在短暂的接触过程中他对夏杉杉的冷静克制有了钦佩之意,但别人再好都跟他没关系。他满眼都是残暴的光,耐心地用刀锋挑开轻薄湿热的裤料,享受着张文华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恐惧,好像一只老猫玩弄着被自己驯服的老鼠。

  忽然,灯完全灭了,漆黑中一串脚步奔向洞口,但只有几秒,灯又亮了,李玉竹跌跌撞撞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门口处的一个小流氓赶忙上去拦住她,她一口咬住他的胳膊,撕扯挣扎,小流氓疼痛难忍,本能地薅住她的头发往下拽, 两人纠缠在一起,踉跄着撞翻洞壁下放着的一堆东西。

  片刻后,所有人看清楚,那是为发电机准备的备用燃油桶,此时倒了一桶,清亮的液体汩汩流出,李玉竹赶忙爬起来,吐出嘴里的肉块,小流氓也想起来,被她推回到油液中。

  正是这一刹那,发电机蹦出一颗火星刚好落在小流氓身下,小流氓瞬间被火焰吞没。

  骤然一声恐怖哀嚎,震慑着所有人的神经,白勇不得不丢下张文华带着所有手下跑过去。

  他们一部分抓住李玉竹,一部分滚走油桶,剩下更多的人尝试帮小流氓灭火,可是小流氓已变成“火人”,无从下手,又四处乱撞无法靠近,末了有人提醒他到外面去,他便惨叫着跑进大雨里。

  此时洞内只剩下两个小流氓了,一个控制着李玉竹,一个刚才在移动油桶时手被烧伤正用袖子缠裹伤口,两人的注意力都随着人群转移到了洞外。

  张文华悄无声息地走到夏杉杉身边,解开她的双手,捡起一块尖石头,靠近到按着李玉竹那个小流氓身后,狠狠一石头砸在他的后脑上,小流氓晕厥倒地,夏杉杉拽起李玉竹跑到洞外,另一个小流氓刚要喊,张文华又一石头楔在他嘴上,而后猛击他的太阳穴。

  雷声、雨声、发电机引擎声和“火人”的惨叫声很好地掩盖了他们的行动,他们跑到洞外,苍凉的山雨重新笼罩他们,释放出解脱的味道,然而,他们刚刚跑到物资堆里,准备借着掩护逃进玉米地,一个漆黑的躯体横穿过来倒在他们面前。

  燃油烧完了,皮肤炭黑冒着白烟,五官融化在一起,整个人已看不出人的样子,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活过。

  错愕的片刻,白勇带人围上来堵住了所有通道,他们尝试反抗一阵,又全都被控制住。

第32章 错误的抉择

  再回到洞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动,只有那具焦黑的尸体在众人呆定定的目光中不停抽搐,泵出一股股鲜血。

  白勇目不转睛地盯着尸体,身上的杀气传染到每一个手下身上,继而填满阎王洞。

  李玉竹似乎知道大势已去,忽然大笑起来,怒目盯着白勇,把自己这么多年被反复拷打都没承认的荒唐事声情并茂地讲了出来,边讲边笑,笑弯了腰,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她告诉白勇,“你这辈子都没赢过我,我活着让你当了六年王八,死了让你变成杀人犯。说不定我这种淫妇死后能变成厉鬼,继续缠着你!哈哈哈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吗?我告诉你,因为我一直没原谅你当年校友会趁我喝醉强奸了我!”

  白勇阴郁地把目光转向她,走过去又是一顿拳脚相加,直打得自己累倒,李玉竹依旧在发狂大笑。他爬起来,扫视三人,说:“就这样吧,把他们仨给我烧了。”

  手下无声行动,有人叫醒之前被张文华砸晕的小弟,有人从洞外的帐篷里找来绳子,三七头把三人捆了个结实,其余的人又滚回来一个油桶,打开盖子,抬起来。

  白勇掏出一支烟,一个小流氓帮他点燃,他深吸一口,盯着李玉竹,好像在对往事道别。

  燃油味道在洞窟中弥漫开来,夏杉杉急促道:“我们才刚认识不久白勇,我不了解你是个什么人,但我想一个人有这么多追随者,且能在一段失败的婚姻中坚持六年,你并不是看上去这么冷酷无情,你的这些兄弟里有很多看起来还是孩子呢,你今天要这么做了,他们的一辈子都毁了!”

  白勇冷笑,“他们这辈子早就毁了,只有跟着我能活个人样。人嘛,最后的结果都是死,想得太远多累。要说可惜,今天只有大美女你最可惜,我本来想放你活着的,你刚才万不该跟他们俩逃跑。”

  三个手下抬着油桶首先把夏杉杉的头淋湿,用行动诠释对白勇的忠诚,然后一个接一个细致地把燃油洒在三人身上,浇湿他们的头发和衣服,油液渐渐在他们身下的凹坑里汇成油泊。

  张文华想拉一拉夏杉杉的手,可羞愧却让他看都不敢看一眼夏杉杉。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期待,期待一会儿承受住那片刻的痛苦,所有的事情就都烟消云散了,他不用再跟夏杉杉解释什么,不用再去隐瞒累累罪行,更不必像个奴隶一样为了赚钱而讲那些案子,人和世界都不是永恒的,人死了世界也就不复存在了。

  最后的燃油倒进李玉竹嘴里,止住她凄厉的笑,她弯过腰,咳嗽几声,看一眼张文华,安然闭上眼睛。

  烟也吸到最后一口,干完工作的手下们都聚到白勇身后,接下来只需一个弹指,六年的婚姻就结束了,相应的他也只能亡命天涯,他不知道这一切值不值得,但他觉得这就是命,他花了六年时间想尽办法都没能让李玉竹爱上他,却拥有了一群肝胆相照的生死兄弟。

  可能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不管是多情的无情的、热心的冷漠的、善良的残忍的、开朗的内向的都免不了被情所困,万中有一没有感情的人会被正常人称为牲畜,偏巧此时就有一个牲畜在这里,他刚刚趁着灯光明灭跑进了洞里,坐进挖掘机,又趁着李玉竹引起的混乱打着挖掘机,让抓钩高高悬起,静待时机。

  他是老天爷养的人,挖掘机的轰鸣声混合在洞穴的各种杂音中并未引起白勇等人的注意。

  白勇把烟头拈在指尖,后退一步,赶在手指发力之前,光头等待的机会终于到了——此时人员集中,抓钩上下前后左右摆动一圈,白勇的手下便有一半骨断筋折失去战斗力,光头从驾驶室跳下来,朝还未搞清楚状况的人群逼近,连开两枪,放倒两人,然后一边填装子弹一边咧嘴笑着说:“文华老弟,你是不是以为我拿钱跑了呢?嘿嘿,没把哥看扁吧?但说真的,要不是我发现杉杉被他们带来了,我还真就不回来了。你们好好看着,看哥是怎么英雄救美的。”

  他下身穿着那条大裤衩,上身穿着粉色女款汗衫,头皮光亮,面皮黝黑,嘴角挂着笑,手上提着枪,看上去滑稽又凶狠。他的节奏和距离掌握得刚刚好,白勇的人稳住阵脚刚要上前,子弹更换完毕,枪口又逼退了他们。

  白勇道:“都是道上混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啥非他妈跟我作对?”

  光头的枪朝那边喷去,但白勇提前预判到了,迅速躲开,只被两颗钢珠擦破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