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蓝树
礼汀还是穿着白裙和毛绒外套。
这里并不太冷,比起京域完全相当于踏入了春天。
祈福排队的人很多,她和那人对日本的习俗也不怎么感兴趣,没有参拜的心思。
金阁寺各处都轻吟浅唱放着祈福的歌曲。
松树上积着雪,池水已经有薄冰,在月色下泛着潋滟的寒光。
礼汀的日语不好,不怎么听得懂,手指松松地勾着他,看来来往往的年轻女孩。
那人似乎有点吃醋。
耳机递到她耳畔,示意她戴上。
耳机里传来二胡月琴、箫笛、三弦和锣钹鼓板吹拉弹唱,盖过了如泣如诉的日式幽怨三味线
礼汀很小的时候,在央视戏曲频道听过这首曲,是粤剧《三笑姻缘》。
“诚心拜跪来求灵神,同小姐你初初见面,名山邂逅奇逢奇缘。”
“劝你说话谨慎,娇花休想结缘。”
“小姐怒容满面,嬲得个样真系甜,我衷心欲求了素愿,你省我猫面我无怨架!”
“登徒可恶神佛也厌,我摆脱不来比佢跪裙边。”
“我三叩首,望天赐良缘,普救痴心人,赤绳为我牵!”
“你确讨厌,居心不善。”
“你相貌美丽,我实在眷恋,好心可怜,慰痴心渴念!”
“你想我可怜,第二世先啦!”
“我地似双飞燕,订婚我佛前。”
他揽着她,分一半耳机,和她聊帝女花和任白。
礼汀笑起来。
觉察到那人的意思,是真的在告诉她。
他很笃定,想和她有以后。
她眼睛有点湿润,像是被夜雾侵袭。
转身站在金阁寺的河畔石头上,踮起脚尖想要亲他。
他顺势把她抱在怀里,旁若无人地吻她。
夜雾缓缓着陆,镜池湖上就像笼罩了一层淡纱。
来往的人都对金阁在月下的美惊叹。
屋檐是纯金色,被月光照亮,在湖面飘飘浮浮地摇晃,建筑像是活过来一样,在雾里逐渐显现出自己的形状,好像是被金色的风或者火烧灼而成。
可是它没有江衍鹤美。
礼汀和他吻着。
远处的金阁的美渐渐地消融在眼前,只剩下那个人走势绝色的眼睛。
能让人一生恋慕和震撼的美,对很多人来说就是眼前的楼台,到处镶嵌着金箔,大火也摧毁不了它的神韵。
但对礼汀来说,他更美一点,水里来火里去,救下她的命,不是锱铢的好意,而是彻底的爱恋。
他是她的金阁寺。
就像《金阁寺》所言,“这种美无与伦比。我很清楚我那强烈的疲惫感从何而来。美正抓住最后的机会,像之前无数次用无力感将我束缚住一样,开始发力。我的手和脚不听使唤。方才刚刚距离行为一步之遥的我,如今再次与之相隔甚远。”
礼汀也被他吻得再也环不住他,就像两人无数次抵足而眠。
他没有进入她,没有给予她。
她也在患得患失之前没有彻底拥有过他。
她这一生的美和暴烈,也在这么近那么远的地方。
“江衍鹤美过金阁。”的这个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的一刹那。
礼汀觉得她永远也回不了头了。
她深切地爱着他并把他当信仰这回事。
已经像一蔬一饭,融入她整个身体发肤,成为彻底以及唯一的英雄梦想。
那些亭台楼榭再也吸引不了礼汀的眼光了。
她被他抱在怀里,一直吻他,细细碎碎地,却旁若无人。
人群熙熙攘攘,他们像鱼融入水中,成为一对最世俗的恋人。
周围的其他人,舀水净手,撞钟酬神,投币祈祷。
为希冀需要附身的住所,急不可耐地拜神。
礼汀揽着他,像小猫一样圈着他的脖子,被他扶住后背撑起身,有一搭没一搭地吻他。
她心脏悸动地跳跃着,已经感受不到羞耻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动。
周围澄澈的寺灯,把他凝视着她的脸庞,映得格外柔和。
她想起他在雪山上的话:“那就只看他一个人。”
礼汀彻底地做到了。
反正这里无人知晓他们的名字,可以肆无忌惮地宣告全世界他们多么相爱。
她只相信他一个人。
她的神正把她揉在怀里。
他无所不能,她根本无需再去祈求任何旁门左道的力量。
两人不管在何处,都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对彼此的爱。、
呼吸接触,手指交缠。
可能因为实在是太亵渎。
所以待到两人行走到抽签处,一个人投下100日元。
礼汀小心翼翼地摇晃着签文。
那人从后面抱着她,微弓着身体,下颌垂在她肩膀上:“是什么?”
礼汀摩挲着手上细长的签,声音软软,滞涩了半晌,抱怨道:“凶签。”
“骗小孩的,凶签很多,让你去买御守。”他垂眼,照顾着她的情绪。
“不信你看我。”那人修长手指结果她手上的签筒,随意一晃。
把细长的木条递给她看,唇角带笑:“我也是凶。”
她深深地迷恋地看着江衍鹤,相信了他有改变运势的能力。
不然怎么会他说什么来什么。
礼汀担忧地扯了扯那人的衣袖:“你害怕吗,会不会寓意着接下来不顺利呀?”
“你不相信我会让你顺利?”寺庙的廊下,他笑得尤其好看。
“我不相信我会顺利,但我相信你。”礼汀随口答。
接下来,她的心脏倏忽一紧,那人已经俯下身来,灼烫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颌。
就着周围昏旖的暗光和雾霭一样的空气。
他吻她,说别怕。
“你要什么,我全给你。”他的目光认真又笃定。
礼汀瞧着他眼梢蛊人的信手拈来模样,凝视他半晌,又开始害羞了。
往他怀里磨蹭,羞涩地不愿意出来。
她眼睛里荡漾着水波,和他温温软软地说:“还是想要御守,回去作纪念。”
他用指骨把她眉心的碎发拨到耳后,说好。
礼汀不太熟练日语,被他抱起来,坐在树荫下的高高的石椅上等待。
她的脚尖悬空,在空气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
注视着他往贩卖御守的地方走过去。
她安稳看她全世界最喜欢的人,和别人简单交涉。
之前许下的愿望,已经全然实现了,她陪着他。
举着他买给他的棉花糖,安静凝望着他。
万人空巷,灯火通明,他侧脸锋利冷俊,融在人堆里也艳绝流利,宛如无暇冷玉。
但他在讲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凝眸看向她,确认她是否还在。
她可以安心在他眼神织成的茧里,肆无忌惮地当一个躲在他臂弯里睡觉的猫猫。
这里是岚山道,远处是一条全是树木的漆黑小道,那人久久未归。
礼汀有点害怕,她交叠地手心,揉了揉掌间的细汗。
身侧忽然出现了一个穿连帽衫的青年,不知道从上面地方穿出来的。
他看见礼汀一个人坐在这里。
和她讲了一段她听不懂的日语。
礼汀摆手,用英文和他讲,自己对日语不太熟练,是中国人。
“巧了,我也是中国人。”青年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磁性,却刻意放轻了语气:“可以加一个LINE吗,你好漂亮,有一点京都贵族世家的幽玄美,我还以为你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
礼汀刚想拒绝,这个人摘下连帽衫,露出一张轻佻又风流的脸。
“我叫叶泽川,能和你做一个朋友吗?”
礼汀在心里默默对比一下,这个人大概比她大五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