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蓝树
因为自己穿了一件大振袖的灰樱色和服。
而大振袖,在日本,只用于婚礼,喜宴。
朱茵敏的母亲是有独特家徽的贵族世家长女。
她很清楚穿大振袖的含义。
没错,她想把婚姻提上日程了,一直碍于不知道什么场合和江衍鹤讲这件事。
于是她趁今天,用赛艇的事,委托父亲把江衍鹤叫来,穿上大振袖和服给他看。
寓意着想和他订婚。
等彼此毕业以后,就把结婚这件事提上日程。
说到底,今天他来,是赴一场鸿门宴。
对朱茵敏来说,是示爱。
因为她实在太迫切地想摆脱蒋嘉禾那种傻狗,嫁给心心念念的江衍鹤了。
不需要爱情滋润。
她觉得自己是唯一配得上他的人,可以陪他扩展商业版图。
刚才江衍鹤和父亲朱鄂的那番对话,朱茵敏悉数听见了。
对方行云流水的谈吐方式,她听来实在满意。
婚姻对他们来说的确是合作伎俩。
她明白父亲给自己考虑的心思。但她完全不需要婚姻靠食古不化的贞洁评判。
江衍鹤在京域读大学时,浪荡不羁的传闻人尽皆知。
但在朱茵敏的记忆里,他一贯对男女之事不敢兴趣。
几年前,他们读国际高中,对方堪称清风霁月,两耳不闻男女事。
面对选同一个方向,在他做Group work拉近关系的示好各色人种的男女都拒之千里。
更别说,那时候他们一群人偶尔约着去旅游,从土耳其到马德里。
她周围的男生,在不同的Pub里际遇不同人种的男女,接受别人的性暗示,开始一段床伴关系。
江衍鹤不会沉湎声色犬马。
他会在夜里穿着单薄黑毛衣出去。
在伊斯坦布尔的黄沙里,买下酒吧门口街头画家的油画。
朱茵敏一直对他现在的疏离和冷遇琢磨不透。
他那时候去英国给她送行,会专程去阿尔伯特码头无人问津的小店,买当地特色的榛子和肉桂卷。
送给她和她周围的朋友吃,叮嘱她和同学处好关系。
他们一圈人周末驱车去西柯比的滩涂。
但他宁愿和黑麦草呆在一起,也不愿意陪她去搭上来进修的国内名流,一起应酬交际。
他就是这样随心所欲。
关于江衍鹤的一切,都在她回忆着他的滤镜下,变得神秘。
那人实在是太控场,几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所以今天自己穿着大振袖,他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让朱茵敏感到高兴。
看见江衍鹤情绪波动得如此明显,还是第一次。
朱茵敏稍微鞠躬,径直坐到江衍鹤身边。
她给杯盏半满的各位年长者,每个人添酒到七分满。
又帮他们置了一碗瑶柱海鲜浓汤。
她礼节性地露出一个笑容:“刚才你们交谈,我听见了。如果婚姻是合作手段的话,我很满意这个手段。我爸爸眼里我只是个小女孩,做不了主,但我今天想给自己做主。”
扭头看向江衍鹤,落落大方地询问:“怎么样,今天我穿得好看吗。”
江衍鹤看着酒杯里,那汪被打得涟漪起伏的灯月,最终沉默。
她嘴角微翘,对朱鄂说:“你看小鹤没有说不好看,不枉费爸爸为我把赛艇拍下来。他是发自内心觉得我好看的。”
她说话恰到好处,把那人的沉默当称默许,让周围几个长辈都满意,才是江衍鹤未来伴侣的端庄大方模样。
“不愧是Yumine,和衍鹤真是天造地设。”江衍鹤的叔父秦源笑着捧场。
朱鄂看着朱茵敏,拍了拍她的脊背:“小敏,你喜欢就行,爸爸会替你做主。”
藤原雅季也笑了起来:“别光顾着喝酒,多吃点食物也好,吃完去打牌休息一下。”
朱茵敏扬眉看着江衍鹤:“你会留下和我们一起玩牌吧,最近爸爸和叔父们很久都没有打牌了,手都生疏了。”
江衍鹤似是很反感别人替自己拿主意。
他不接这茬,坚决地拒绝道:“明天我要和霍鸿羽去箱根,实在没时间多应酬。”
朱敏茵笑容僵硬了一瞬间,很快再次恢复:“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箱根吗?”
朱敏茵接着说:“爸爸也在场呢,小鹤你会同意的吧。”
朱鄂刚才用Phallus威胁过江衍鹤。
到这个地步,他还能说什么拒绝之词。
江衍鹤沉默,没有发出声响,眼底也没有笑意。
半晌,他手指叩着浅青色景泰蓝花纹的酒杯:“你想来可以来。”
朱鄂欣然点头:“不错,我也支持你和衍鹤多来往。”
朱茵敏笑了,倚着朱鄂。
她给他做了一个手握黑鲟的寿司卷,一点点喂他吃下去:“多谢爸爸帮我和小鹤搭桥。”
几个长辈看着她都爱怜地笑了起来。
朱茵敏向周围长辈挨个问候以后,撒娇说:“这里好闷,我想和小鹤一起去走走。”
藤原雅季温柔地笑了,点头同意道:“去吧,和小鹤多沟通。”
会客馆外面全是接天连地的茂林翠竹,显得清雅而幽静。
暖色的路灯把青石小道照得发出柔和的光,地面有些湿滑。
两人站在日式原木亭边。
江衍鹤浮躁地低头取了一支烟,没有点燃,只是咬在嘴里。
想起临走前礼汀苍白脆弱的模样,很想立刻回去抚摸她。
他听见身后高跟鞋脚步,破坏掉周围虫鸣的静谧。
他不耐烦的侧头,棱角分明,露出一截深刻流利的唇峰幅度。
朱敏茵想从背后环上他,她的香水气息离江衍鹤很近。
她探手想往他脖颈触碰,覆盖掉之前别人留下的痕迹。
“这么多年,你拒绝过我很多次,之前从来没有女人存在,但这次说实话,我实在很在意。”
被他发觉,他察觉不适,略微偏头,力度很重地挥开了她的手腕。
“别乱碰。”
“我本来以为我无所谓的,和你结婚就好,即使没有爱情也没关系。”
朱茵敏抬起头看着他。
那人的侧脸,被摇曳的竹影缀了一点锋利的阴影,有一种低沉的冷峻。
朱敏茵有点留恋被他触摸的温度,她辩解道:“但是,我看见你脖颈上的痕迹,还是发现,原来接受不了你有其他女人。
她眼睛落在江衍鹤整理领带的手指上,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筋络流利,让人移不开眼睛。
江衍鹤并未解释半句。
他冷冽眼梢没有丝毫笑意,道:“我从来没有和你超越朋友关系的打算。本来,疯狂骚扰我求我别和你联系的蒋嘉禾,已经够让我烦躁。原来穿着大振袖逼婚,在那几个人面前,替我拿主意的你,更胜一筹。”
朱茵敏一愣,脸色瞬间就变了。
江衍鹤神色倦淡,没有多做停留:“我最后告诫你一次,再玩这种逼婚的戏码,我们朋友都没得做。”
他转身准备离开。
朱茵敏下意识伸手拉扯对方衣角。
被他冷冽地抽开了。
江衍鹤走出去很远。
朱茵敏还站在原地,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江衍鹤,你不是说结婚是合作手段吗,你也想和我结婚的吧。”
“还是你心里有别人,是你老师的女儿吗,就是那个你救下的人。”
她从来没有把礼汀,看成最后真正的威胁过。
四周无人回应。
春夜晚风轻柔吹拂,婆娑竹影摇曳不断。
朱茵敏用木屐狠狠踩坏了石板路旁才露尖尖的小青笋,她狞笑着在幼嫩植物的身上碾压。
“不管你心里有谁,你要娶的人,只能是我。”
她思忖片刻,低头拨通了一个电话,是叶泽川:“明天他们要去箱根,你和我一起去,我现在看他身边那个狐狸精很不爽。”
紧接着,之前她拍摄了振袖和服的照片给蒋嘉禾看。
蒋嘉禾果然秒回好美,接着发了无数条消息质问她是为了谁穿的。
朱茵敏一边打电话,一边懒散回复:“还能有谁,当然是江衍鹤。”
蒋嘉禾不说话了。